夙沙寧心情複雜,在回丞相府的時候兩條腿都是發軟的。
“母親,”夙沙寧闖進大夫人陳氏的房間之內,連最基本的禮數都忘記了。
大夫人陳氏皺起眉頭來,眼中盡是不悅,本來就是不喜歡的晚輩,即便是落在了自己的名下,“丞相府教給你的那些規矩,全不記得是不是?”伴着慍怒,大夫人陳氏將手中的繡品丟在地上,言語狠厲。
夙沙寧慌慌張張的跪到大夫人陳氏的腳下,縱是現在她有滿腹的委屈,也只能咬咬牙將其爛在肚子裡,壓壓驚讓自己的聲音聽上去儘量我溫和柔軟,“母親,寧兒性子太急,一時唐突了。”然後,便是恭恭敬敬地對着大夫人陳氏磕了一個頭。
這時,大夫人陳氏的臉色,纔是緩和了不少,接過何嬤嬤拍打幹淨的繡品,“起來說吧。”
夙沙寧雙手垂放在腹前,看向大夫人陳氏的目光裡面多是膽顫,“母親,寧兒今日去了國師府,那個女子,真的是她。”然後,夙沙寧看到大夫人陳氏的臉色忽的煞白,手中的繡品更是被攥出了褶皺來。老妖婦,你倒是不慌張,不也是被嚇成了這樣麼。
大夫人陳氏目光死死地盯着夙沙寧,“寧兒所說的,可都是真的?”尾音裡面的顫抖,更是讓夙沙寧沒有錯過。
“是,確實是夙沙憐卿,”剩下的話,夙沙寧並不打算一次性說完,直直地看着大夫人陳氏的反應。
果然,不出夙沙寧所料。
大夫人陳氏猛然起身,手中的繡品再一次被掉落在了地上,雙手緊緊地抓着夙沙寧的雙臂,力道之大,讓忍耐力向來都很好的夙沙寧都忍不住齜牙咧嘴了起來。“那個小賤人,真的回來了?”
“是的,母親,就是夙沙憐卿,”夙沙寧艱難地開口說道。心中腹誹:老妖婦,趕緊把你的爪子拿開,你激動不要賠上我的胳膊……
一側的何嬤嬤慌忙上前來,將大夫人陳氏拉回坐下來,一隻手更是在大夫人的陳氏的背後輕輕地拍打着,爲其順氣。
夙沙寧也跟着急忙安慰着,“母親大人,您千萬不要動氣,爲那個小賤人氣壞了自己的身子,根本就是不值得。”
大夫人陳氏,過了不短的時間,纔是恢復了自己平日裡面端莊優雅的姿態來。
“寧兒,你將今日的情況,仔仔細細地跟我說上來一遍。”大夫人陳氏乾咳兩聲之後,然後極其“鎮定”地對着夙沙寧說道。而在大夫人陳氏說這話的同時,何嬤嬤自動的走出房間,去給她們兩個人放風去了。
於是,夙沙寧將自己在國師府見到夙沙憐卿的經過,一字不漏的講給大夫人陳氏來聽。
“你是說,她失憶了?”大夫人陳氏的一隻手,再次襲上了夙沙寧的手腕。
夙沙寧忍着痛,依舊是笑顏如花,“沒錯,她失憶了,此前的所有事情都不記得,不過說來也奇怪,卻是記得自己是丞相府的嫡女。”夙沙寧違心的加上了這最後一句話,生怕自己要是不這樣說的話,就會慘遭大夫人陳氏的毒手。
大夫人優雅地收回自己的五指,絲帕在手指上仔仔細細地擦拭着,臉色也是露出了喜色來,“那小蹄子失憶了,對我們來說,倒也是一件好事。”大夫人陳氏忍不住竊喜起來,至少她們暫時是安全的,在沒有想出最好的對策來之前。
“另外,她還格外求寧兒,說暫且不要將她的身份說出來,說自己還沒有做好準備。”夙沙寧瞧着大夫人陳氏的臉色,格外小心地繼續說道。
“在這段時間之內,定要想出辦法來,讓她在這世上,最好是神不知鬼不覺地消失。”大夫人陳氏扭曲着整張臉,發狠的說出來自己的心聲。那小蹄子想回來爭奪丞相府的這下家產,門兒都沒有,她還指望着這些家財養老,另外給她的兒子娶妻生子呢。就連一直跟在她身後爲她做事的夙沙寧,也別指望!
對於大夫人陳氏的小九九,夙沙寧從來都是清楚地,只是也從來都不表現出來罷了,“母親,接下來,我們應該這麼做?”夙沙寧露出一種唯命是從的表情來,內心卻滿是鄙夷。心念着,這麼多年,自己爲她可是多少次善後啊。不僅沒有得到她的信任,反而變得愈發變本加厲的壓榨起來自己了,算盤打得可是夠響的啊!
“先這麼着,”大夫人陳氏將自己的身子向着夙沙寧那邊傾了傾,聲音也是跟着壓低下來的,“你改日再去一次國師府,以姐妹的名義,邀請她出去逛逛,屆時,我和她見上一面,看一下她的情況。”
夙沙寧不住地點頭,“寧兒就按照母親的吩咐去做。”暗罵句,老奸巨猾的狐狸。
“這件事情,越快越好。”大夫人陳氏順便拍了拍夙沙寧的手背,“事情辦好了,對你對我都好,我自然也是不會虧待你。若是做不好,寧兒你是知道的。”雖然是威脅的話,但是大夫人陳氏說話的時候卻是儼然一副慈母的表情。
夙沙寧心裡面罵着大夫人陳氏,表面上卻是乖順得很,她起身對着大夫人陳氏躬躬身子,“母親大人放心,寧兒自是不會辜負您的一番期望。”陳氏,我夙沙寧發誓,遲早有一天,讓你跪着求我。到時候,你之前對我做過的那些事,我再一遍一遍的在你身上還回來。還有你的兒子,我夙沙寧所受的屈辱,全部都會還回來!
兩個貌合神離的人,整個“作戰計劃”商量下來,都是極其默契的。由此可見,物以類聚人以羣分,老祖宗的話確實是很有道理的。
何嬤嬤在門外,思緒飛的很遠,夙沙憐卿,那個她印象裡面乖巧可人的小丫頭,既然走了,又是何必再回來呢。難道,這丞相府裡裡外外將她害得還不夠慘麼?這悲憫,自然也是一閃即逝。何嬤嬤身爲大夫人陳氏的人,若是有人威脅到陳氏,何嬤嬤絕對是不會手軟的。
望月王朝。皇宮。
“似錦,”夜臨冥的目光並沒有落在似錦公主的身上,而是越過她於殿外的空地上。那裡,曾經種着十五最喜歡的桃花樹。好在十五,是快要回來了。
似錦公主對於她這個皇兄,確是有幾分的忌憚的,畢恭畢敬地道了一句,“聖上。”她是極聰明的女子,知道夜臨冥面上常常和顏悅色,但是能夠在這位置上將望月治理的秩序井然的人,其內心,絕對是不會像他的表面一樣好看的。
聽到似錦公主如此稱呼自己,夜臨冥這纔是收回目光落在似錦恭順的面容上,“似錦這是在責怪皇兄,對你這麼多年不聞不理嗎?”外人都清楚,夜臨冥的七哥名號,是隻有夜剡冥和夜祁冥纔可以喚的。
“似錦不敢。”似錦公主繼續垂下眸子來。低眉順眼的模樣,在這皇宮之中生活了這麼多年,她自然也是學得極好的。這些最基本的,倒是被教了一遍又一遍。她稱呼他爲“聖上”,裡面確實是有心酸和小生氣,這是她的兄長,怎麼這些年就是形同陌路呢。
夜臨冥仔仔細細地瞧着似錦公主的眉目,可以辨認得出和蓮妃很像,若是再看得細緻一點兒,依稀是可以看得出來,擁有輝剎國血統的似錦公主,鼻樑和望月的臣民不一樣。無疑,似錦公主的面容是生得極好的,經歷了十五的事情之後,夜臨冥也思量了自己之前的冷淡和漠然。過去的那些宛轉今日也不必在此提及,他希望似錦有一個清晰的未來。
“父皇還在的時候,最是寵愛你了。”夜剡冥嘆息一聲。
似錦公主也回憶起來那時候的歡快和美妙,“如今想起來,父皇還在的那些年歲,似錦每日都是像在做着一個精美絕倫的好夢。怎麼,也不願意醒過來。自從父皇走了以後,似錦的日子過得,竟是一天不如一天了。”
“似錦還小,這麼傷時感秋的話,在你口中說出來,着實是不習慣。”這樣老氣橫生的話語,他都是不會說的。卻不曾想,似錦這麼一個女孩子,言談起來多是不易。
似錦公主明亮的眸子閃了閃,然後眨巴着眼睛,俏皮地笑了笑。
“前兩日去你母妃那裡,才知最近她身體偶有不適,一轉眼,這些長輩們,竟是都老了。”
“母妃近兩年以來,身子越發的不如意了。”
“朕聽說,似錦好像和你母妃鬧了點兒小摩擦。”夜臨冥並不點破,他自然是知道的,似錦公主和蓮妃之間的不愉快,是出在於司懿軒的態度差異上。
似錦公主偏頭看了看身旁這個英姿挺拔的兄長,這是一種很奇妙的感覺,雖多年他們沒有親近過,但是此刻站在一處說起話來,卻也是沒有絲毫的生疏和尷尬的,到底是兄妹,“是似錦不好,明知母妃不同意,還出言頂撞了她。”她那日回了寢宮之後,也是有幾分的後悔的,這後悔不是爲了司懿軒勇敢一次,而是不應該用那樣激烈的言辭頂撞她的母妃。
“似錦的眉目張開,愈發的像母后了。”夜臨冥透過似錦公主的面龐,看到的其實是另一個女人,他的母后。
似錦公主知道此刻說話是不合時宜的,只是挑起眉眼來,看向那處空地。聽說,這是爲了十五皇兄的離世,七皇兄不想睹物思人,這纔是有了如今的景況。她看着,倒是覺得很是開闊。曾經,她也是將寢宮裡面所有與父皇有關的物什,全部都收進了箱子裡面,這其中的道理,與七皇兄的行徑是完全一致的。
良久的沉默過後。
“皇兄,你可有十分想要,卻被千方百計阻攔着不能要的,人,或者是物?”不過片刻的時間,似錦公主就和夜臨冥熟稔了起來。
夜臨冥認真的想了想,纔是作出回答,“大概是沒有。”他所有的路途都走得輕鬆簡單,沒有特別想要的東西,如今得到的也是順順利利就到了手裡,因此他自然也是沒有辦法理解,旁人那種求之不得的煎熬心情。也正是因爲沒有經歷過如此,夜臨冥纔是時常會有孤寂、空落落的心情發生,這些年,他都是沒有特別想要的啊。
似錦公主神色裡面似乎有歆羨閃過,至少,不用像她現在這樣鬱悶不順利,“皇兄想必是知道的,似錦的求之不得,是軒哥哥。”她表露過自己的心思,卻是被他溫柔地繞過。一次又一次。而在她的眼裡,司司懿軒便是她最好的風景,再美的畫卷也是陪襯。
聽到似錦公主主動提及司懿軒,夜臨冥多多少少還是有些訝然的,可是,就算是司懿軒再好,也是不屬於似錦公主的,“似錦,聽你母妃的話沒有錯,他那樣的男子,是你駕馭不了的。”更何況,司懿軒還有誓死要與之共度的心儀對象。
“皇兄,就連你也是這樣認爲的嗎?”似錦公主帶着哭腔問道。她不過就是想要爲了喜歡的人勇敢一次,卻是被身邊的人一次又一次的反對和不看好。她不過就是一個女子,遇上心動的男子,無非就是他接受或者不接受兩種結果而已啊。如此簡單的一件事情,爲什麼大家都要將其複雜化。
夜臨冥想着這麼時日以來發生的種種,也不忍心將似錦公主打擊的太過於厲害,可是夜臨冥又擔心,若是不下狠藥,似錦公主根本就聽不進去,“父皇曾經說過,量力而爲,似錦,有些人,你就算是窮極一生,也是得不到的。如此的話,又何必是苦苦地抓着不放呢。”這樣,對自己對旁人,都是一種傷害。不是你的,糾葛再久也依然不是你的。夜臨冥並不是反對偏執,但是最起碼要看得清自己的位置,知道什麼纔是與自己相配的。
似錦公主的身體微微地顫抖着,“皇兄,似錦不過是喜歡上一個人而已啊。似錦也知道,皇兄和母妃這樣說,都是爲了似錦好。可是你們爲什麼都不相信,等到似錦心死了、不愛了,依舊是原來的那個似錦。”似錦公主一直都認爲,在愛情裡面受過的傷害,也是與愛有關,既然是與愛有關,那麼又會差到哪裡去呀。緣分這種東西,落地生根,若是最終還不能夠走在一起,那麼勇敢了也便就是沒有遺憾了,就一人守着孤城,也未嘗不好。
嘆息聲從胸腔的位置發作,然後輾轉到了脣齒,被輕吐出來,
我們經常扮演過來人的身份,對於身旁的人各種旁敲側擊、指手畫腳,我們告訴他們,什麼事情應該去做,什麼人應該遠離,然後以一種對方不聽一定會後悔、會受傷害的語氣廣而告之。沒錯,我們是爲了他們好。可是我們卻是從來都不會問,他們需不需要這樣。
然而,有些事情、有些人,不親自去經歷、去感受,哪裡分得清楚好壞遠近。越是自己經歷了的,纔是深刻。只有真的疼了,纔是會更明白日後要走的路,以及該如何去選擇自己想要的。
“似錦,既然這是你想要的,朕也不便做出過多的干涉。”夜臨冥清楚,越是阻撓,似錦公主的反叛意識就會演變的越發強烈,與之相應的,就會越發怪罪這些阻撓的聲音,“夜家的女兒,朕相信,就算是真的撞得頭破血流,也依舊會成爲最初的那個自己。”言下之意也有,放心的去闖吧,夜家會負責療傷。當然,這話裡面,也包含着似錦公主勢必會受傷的意思。將一切看得通透的夜臨冥,對似錦公主安慰道。
姍姍來遲的,不只是眼淚,還有似錦公主期待了多年的被關懷,“皇兄,似錦在這裡謝過皇兄。”這條情路艱難,好在,還是有人支持着的。那顆脆弱的心,終於是在如今得到了一個安慰,似錦公主怎麼會是不感動呢。
“輝剎國,似錦有沒有想過要去看一看?”家常聊完了,夜臨冥終於是將轉到正題上。
似錦公主先是驚愕,隨即纔是笑起來,“皇兄,雖然我的身體裡面也流淌着輝剎國的血液,但是,我再清楚不過自己的身份了,我是望月國的十七公主。皇兄也說了,我是夜家的女兒。兩國開戰,我似錦要守護的也一定是望月國的臣民百姓。”如今望月國和輝剎國兩國戰事不斷,似錦公主堅定自己的立場。她記得她的父皇在她很小的時候就將她抱在懷裡,對她說,她是望月王朝最小的公主。她的身份,她從來都是清楚的。
夜臨冥嘴角微微地扯動,他早就知道似錦是聰明,一點就透,如今他纔不過是剛剛開了一個頭兒,就得了似錦的迴應,“朕終於知道,爲什麼父皇生前那樣寵愛你了。”並不僅僅是因爲似錦公主的相貌像母后,還有她單純又熱烈的性格。夜臨冥甚至是有一點兒後悔,如今纔是開始關注他這個最小的妹妹。
似錦公主巧笑,並不言語。父皇的寵愛,是她長到現在,所收到的最好的禮物,沒有之一。而且似錦公主更是堅信,在未來的更多年歲裡
面,她也不會得到比這兒更要好的禮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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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錦覺得皇兄是一個什麼樣的人?”夜臨冥再次轉移話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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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錦公主眼睛不眨的看着夜臨冥,一字一頓,“皇兄是值得信任的人。”這個信任,即便是他們兩個人之間並沒有過太多的接觸,甚至是每年兩個人之間所說過的話都是有限的,但是夜臨冥身上的王者氣概,讓似錦公主不得不信服。
夜臨冥斂下眉目,“有件事情,由朕開口,不知道是否合適,似錦不妨猜猜看,朕今日叫你來這兒,有何事情要與你交談?”
想起此前夜臨冥跟自己談過的輝剎國,似錦公主坦然,“皇兄今日叫似錦來,定是爲了輝剎國有關的事情。”心突然跳的快了起來,那片與自己相關的國土,今日竟是主動和自己找上關係了。可是,似錦公主並不覺得這是一件好事,而她的預感一向都是很準的。
“沒錯,”確實是和輝剎國有關,“不過更確切地說,是和似錦的關聯最大。”
似錦公主不由得瞪大自己的雙眸,“皇兄但說無妨。”
那一夜,沒有人知道夜臨冥和似錦公主在御書房裡面談了什麼內容,也沒有人知道兩個人之間的關係發生了怎樣翻天覆地的改變。
後來蓮妃問起似錦公主來,似錦公主目光坦誠,說夜臨冥不過是爲了溝通一下,這麼多年以來兩人的感情罷了。末了,還利用了一下十五王爺夜祁冥的過世的消息,說夜臨冥是想念十五王爺,看見自己唯一的妹妹,心中免不了有一些感慨,這纔是拉着她多聊了幾句,總算是勉強打發了過去。
似錦公主每每看着蓮妃和素孃的時候,在經過夜臨冥的那一番談話之後,都是會戰戰兢兢,還有寒心。索性此前似錦公主對於蓮妃和素娘也一直都是恭敬害怕的,這纔是沒有引起對方的懷疑。那之後,似錦公主依舊是每日喊着司懿軒的名字,又有幾次與蓮妃發生衝撞,但是似錦公主的心,卻是再也沒有內疚過。
與此同時,除去那一次夜談之外,似錦公主和夜臨冥的關係又恢復了冷冰冰的狀態。在外人的眼中看來,也就見面時候的招呼,再也沒有了其他的交集。其實,不然。有些事情,眼睛所看到的,未必就是事情的真相。
我們總是看不透人心,或兇險,或良善,可是這並不妨礙,這世上有表裡不一的人存在,且在高處過着不甘心的日子。然而最難過的莫過於,我們一直信任並且陪伴着的人,到頭來成爲將我們推下深淵地獄的那一個。至死方醒。如此悲哀。
清晨。
“卿卿,”白斬月半蹲在憐卿的牀榻前,對着憐卿輕輕地喚着,“該起牀了,卿卿。”
憐卿翻了一下身,嘀咕兩聲,繼續睡。
白斬月忍不住低聲笑了起來,繼續溫柔的喚着,“卿卿,該起來了。”
憐卿乾脆將被子蒙過頭頂,開玩笑,昨天被兩個瘋女人鬧得心煩意亂,連午休都給剝奪了去,自然是要補回來的。而且,她有預感,夙沙寧還會持續來府上。
白斬月將被子拉下來,“卿卿起來吃早飯,不然對身體不好。”
“再睡半個時辰。”知道白斬月對於她的每頓飯的就餐時間都是格外嚴苛,憐卿只能夠是改變自己的策略,換做商量法。
白斬月輕笑着搖搖頭,“卿卿,每次都是這個理由,都不會覺得膩嗎?”但凡是憐卿有賴牀的時候,都是會用“再睡半個時辰”這個招數。
“就半個時辰,一分一秒都不拖延。”憐卿繼續往牀榻的裡端側了側。
“不行。”白斬月語氣堅決,早飯一旦過了最佳時辰,是對身體不好的。在憐卿的健康的問題上,但凡憐卿與他有異議,白斬月向來都是不會順着憐卿的。白斬月繼續喚着憐卿。
最終憐卿拗不過,“好啦,我起來就是了。”
白斬月依舊是輕笑着,伸手替憐卿攏了攏凌亂的頭髮,“我去外面等卿卿。”
這一次,憐卿果然是很快的就起牀了。
“怎麼好幾天都沒有見到洛姑娘?”憐卿突然想起來洛青心,於是便問道。
對於這種話題沒有任何興趣的白斬月,繼續爲專心致志的爲憐卿夾菜。
“不知道,整天神神秘秘的,起早貪黑,誰知道是不是有什麼陰謀啊。”紫玉一邊吃飯,一邊對於憐卿提出的問題作出自己的回答。
“紫玉姑娘倒是來說說看,青心究竟是有何陰謀?”將自己打扮得花枝招展的洛青心,施施然地走進來。
憐卿不以爲意,曹操啊,來得真快,說曹操曹操就到。
紫玉表現得更是隨意,繼續往自己的飯碗裡面夾菜,嘴上也是不饒人,“那可就說不準了,畢竟知人知面不知心,洛姑娘這張面說不定還是會變的呢,紫玉就是一個俗人,不懂。”
憐卿一愣,說起來,她其實是被紫玉的那句話給驚到了,換面?易容術她是知道的,莫不是,玉姐姐這是在特別提醒着她什麼。憐卿微微地仰着頭,打量着洛青心,口上不緊不慢地說着話,“洛姑娘,既然來了,就坐下來一起吃吧。”不動聲色的仔細瞧着,並沒有在洛青心的臉上發現什麼異常,憐卿這纔是放下心來。憐卿繼續低下頭來扒飯,大腦卻是在飛快的運轉着,玉姐姐所說的,莫是在提醒自己洛青心有可能換面成爲她身邊的人?
“幾日不見,月姑娘這張臉,倒是越來越水靈了。”洛青心十分諷刺的說道。
白斬月不悅的掃了洛青心一眼,洛青心忍不住渾身一顫,但是很快就鎮定了下來。
“那是自然,也不看看卿卿是誰。”紫玉異常驕傲,就好像是洛青心“誇讚”的那個人是自己一樣開心。
洛青心冷哼一聲,甩袖便是往外走,正撞上前來伺候的小丫鬟,洛青心食指一彈,便是點了小丫鬟的痛穴。小丫鬟當即就疼得滾在了地上,眼淚也隨着掉了下來,又因爲在主子面前,不敢大聲叫出來。洛青心看都沒有看小丫鬟一眼,便是繼續往外走着。
就在小丫鬟倒地的時候,憐卿已經是起身行至了小丫鬟的跟前,爲她解了痛穴。
憐卿目光冰冷的盯着洛青心的背影,說起話來也是狠絕的,“洛青心,你住在府上我當你是客,你最好看清楚自己的身份,這國師府,不是你隨隨便便就能夠撒野的!”說話間便是對不遠處的洛青心下了毒,明日洛青心的那張臉,可就“好看”了。憐卿阻止住想要上前去教訓洛青心的白斬月,這種小事情,她一個人還是可以對付得過去的。
“怎麼辦,軒哥哥可是答應過,要替青心的家人報仇,在大仇未報之前,青心自然是要住在府上的。”洛青心細着聲音說道。
憐卿冷笑,“當年司家所欠下洛家的那個人情,早就已經還清了,所給洛家的恩惠也早就超過了那個人情。如今,司家不欠洛家任何,洛青心,我尊你是個驕傲的女子,只不過是沒有想到,也不過如此。”她洛青心是不是還真的以爲,洛家當年爲司家所做的那件事情,就成了他們家的保護牌,司家就要世世代代爲其無條件付出。洛青心,算盤可不是這麼打的。
洛青心並不答話,繼續往前走,如今有白斬月在憐卿的身邊,她知道現在不是和憐卿起衝突的時候,她剛學來的劍術還沒有到爐火純青的地步。更何況,就算是真的練到頂級,她也是打不過白斬月的。識時務者爲俊傑,她自然是不會讓自己吃虧的。
“洛青心,你今日最好記住,在這國師府,就要守你的規矩,如若不然,後果自負。”憐卿是很生氣的,國師府的這些人她都相處得很好,大家就像是一家人一樣,而如今洛青心竟是明目張膽的做起傷害國師府上的人的事情,她是護短的人,自然是不會就此放過洛青心。若不是看在司大哥的父親與洛青心的父親交情甚好的份上,她也絕不會這麼輕易地放過洛青心。
紫玉已經是將小丫鬟扶到一側坐下了,又過來給憐卿順毛,“算啦卿卿,和這種人生氣,根本就是犯不着。”不過紫玉看向洛青心身影的目光裡,也是肅殺。
而白斬月的眼中已經是有了殺意,讓他的卿卿動怒的人,自然是該死的。
“月,這家事情你不要插手。”憐卿對白斬月說道。畢竟洛家就剩下洛青心這一個人了,她念在司大哥的面子上,不和這人一般見識。但是洛青心要是再有下次,事情絕對不會這麼輕易地就過去。
此刻,紫玉已經是將小丫鬟帶下去了,屋內就剩下了憐卿和白斬月兩個人。
憐卿整個人心情敞亮,她並不是和洛青心生氣,畢竟洛青心還不夠格。她唯一氣的便是,她身邊這些無辜的人,憑什麼要去承受洛青心的怨氣和妒恨。
白斬月已經將洛青心列入黑名單,這種譁衆取寵又不自量力的女子,或許也在潛心做着很多的事情,得到的卻是能夠是讓人越來越瞧不起。白斬月拉着憐卿的手重新坐下來。
憐卿偏着頭盯着白斬月看,“月,你的睫毛真長。”他只要是微微地閤眼,那長睫毛就像是一把小扇子一般,落在他眼瞼之處的影子格外的漂亮。不過,這並沒有爲白斬月增添陰柔。
白斬月還以爲憐卿要和自己探討一下洛青心的事情,沒想到她的卿卿,思維跳躍如此之快。依舊是抓着憐卿的手不放,聲音溫柔卻不細小,“喜歡嗎?”
憐卿愣愣的點頭,等到反應過來,才發現自己被白斬月的美色給蠱惑了。不覺懊惱。
“喜歡就好。”白斬月繼續溫柔的說道。
聽着白斬月低低的笑聲,憐卿臉紅心跳,整個胸腔之內有暖色燃燒起來,越燒越旺。喵的,還真是調戲上癮了,喜歡又不是長在自己的眼睛之上。
“我的,都是卿卿的。”看穿了憐卿的心思的白斬月,將調戲進行到底。
憐卿臉上的紅暈,快速地蔓延到了她的耳後,就連精緻的耳垂也是帶着誘人的粉色的。憐卿還沒有來得及開口反駁,就見白斬月那雙琥珀色的眸子閃亮明晃,璨如星辰。
白斬月索性拉着憐卿的手指,一根一根的伸直,然後再一根一根的彎曲,如此反反覆覆。
“月,你老了以後,肯定沒有現在這般好看了。”回過神兒來的憐卿,訕訕地開口掩飾住自己的尷尬。也像是在暗示自己,千萬不要再被白斬月的男色所魅惑到。
白斬月繼續原來的動作,“只要陪在身邊的人是卿卿,再老也心甘情願。”這是在暗示憐卿,他要與之白頭偕老的意思。
慢慢褪下去的紅暈,再次染上了臉頰,憐卿只覺得燥熱難安,“天氣越來越熱了。”
“確實。”白斬月十分的配合。
不過,這配合,聽在憐卿的耳中,明明就是在揭穿自己的尷尬。遂抽出自己的手,扭過臉去,不再看白斬月。
(明調戲不算,暗調戲也不放過,白斬月你果真是個中調情高手。)
望月皇宮。似錦公主的寢宮內。
素娘端了一碗蔘湯來給似錦公主喝,似錦公主淡淡地瞥了一眼,溫聲溫氣地開口問道:“嬤嬤,我年紀還小,蔘湯給母妃喝吧。”
“好身體,自然是從小就開始補養。”素娘依舊是萬年不變的面癱臉。
似錦公主挽住素孃的胳膊,露出討好的笑容來,“嬤嬤,那你喝好不好,錦兒每天都喝着蔘湯,實在是太膩了。”這些蔘湯,她也曾經拿去偷偷地化驗過,化驗結果顯示沒有任何的問題存在。然而,沒有任何的問題,就是最大的問題。
素娘伸手捏了捏似錦公主的臉頰,“娘娘昨日還說,公主的起色看上去有點兒差,公主要是不喝,娘娘那邊我可是沒有辦法交代。”不近人情的說辭,聽上去卻是合情合理。
似錦公主將整張小臉埋進素孃的臂彎兒,臉上的落寞快速地掩去,這是最後一次,縱容自己的放肆,似錦公主如是想着。眼底有波光閃現,卻也是很快就沒有了蹤影。這個女人,是自打她出生就陪在身邊的,似錦公主無論如何都是想不出來,原來書籍裡面看過的宮廷傾軋,也是會發生在她的身上的。
“一轉眼,公主都長這麼大了。”素孃的手指落在似錦公主的發頂,而她,也從最好的年華,走到了即將漸漸老去的中年。夢裡金戈鐵馬,夢裡山河破碎風飄絮,她在這望月翹首以盼了多年,歸去的日子,依然是遙遙無期。而身邊的這些人,也一個一個的,被推入了佈局多年的陷阱裡面。也曾,有過於心不忍的時候。
小臉在素孃的臂彎兒蹭了蹭,似錦公主溫軟的開口,“嬤嬤,您像錦兒這麼大的時候,在做什麼事情?”既然這是最後一次的親近,那麼,乾脆就好好地談心一場吧。
素娘顯然是沒有想到似錦公主會突然問自己這個問題,眼前呼啦啦的閃過一大片景緻去。她,像似錦公主這麼大的時候,膽小自卑,一個人躲得遠遠地,目光只是追着一個人。他風度翩翩、他玉樹臨風,他身邊的女子換了一個又一個,而她始終都是躲在遠處偷偷地看着他,也奢望他會留意到她。她少年時候做過最美好、最感天動地的事情,也莫過於是這一場暗戀了。
後來就是跟着當年的蓮妃來到這望月,多年蟄伏。她們,愛上的是同一個男子。一個張揚,一個隱秘。爲了同一個男子,將自己陷入萬劫不復之中。也明知就算是粉身碎骨,也得不到那人的憐惜,卻依舊是中了這愛情的毒癮。
“素娘像公主這麼大的時候,也喜歡過一個男子,卻是沒有公主這麼勇敢。”她認命的坐着那個男子的手下,玩命的執行着那個男子對自己下的一個又一個的命令。日子過得殘忍,卻也是充實。直到來了這望月,才知道安逸其實也是一種空虛。尤其是在這深宮之中。一年過去又一年,得不到他要她們回去的消息。至如今,一切都是已經看透了,她和蓮妃,是那個男子安插在望月國的死棋。而她們,已經步步錯到沒有了退路。
似錦公主揚起那張明媚的小臉,“嬤嬤喜歡的人,是什麼樣子的呢?”似錦公主從素孃的臉上,那麼輕易地就捕捉到了懷念和想念的神色來。這讓似錦公主想到,素娘之所以來這望月國,肯定也是爲了那個她所喜歡的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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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希望劇情怎麼發展?告訴告訴偶被,偶參考參考,是不是要在多弄兩個類似情敵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