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布森府門外高高的石坊,傑迪一躍而起,箭一般躥上高高的乳白色巨石壘就的門楣,道路兩側植着綠油油的梧桐,中間的路上是白茫茫的雨水,再前方,隔着一百多米遠,就是裝飾着棕櫚葉子的大門,門內就是吉布森會長的家。
傑迪忽然昂起頭來仰天長嘯,淒厲的一聲狼嗥,“嗚~~~嗷~~~~~”,從他的嘴裡發出爆烈悠長的聲浪,垂直落下的雨幕被這聲浪震盪,如同被有形的物質推擠着改變了方向,以他的頭部爲中心,向前上方呈扇形激烈的迸射開來。
“嗚~~~~~~~~”,這一聲咆哮,在整個巴蒂斯特城的上空迴盪,比凱旋門上那隻巨鐘的響聲更加洪亮,更加悠長。
馮赫爾將軍家裡,沃倫騎士坐在輪椅上靜靜地停在長廊下邊,正呆呆地看着外面連天接地的雨幕,這聲狼嗥讓他的身子猛地一震,他激動地推着輪椅,不顧一切地向前衝去。
“沃倫!”癡心的安娜姑娘正站在他的身後陪伴着他,沒想到他忽然變的這麼瘋狂,她急叫着趕過去。
輪椅衝到了臺階上,停了一剎,安娜的指尖還沒觸到椅子,它就猛地向臺階下滑去。輪椅摔下了高高的石階,一下子倒在雨水裡,車輪翻在空中,刷刷地轉着。沃倫被輪椅壓在下邊。仍然瘋狂地向前爬着。
“沃倫,沃倫,你怎麼了?”安娜搶出來,一把扶住了他。
“是它!是它!是它的聲音,就是它!”沃倫渾身發抖,臉色鐵青,扭曲的極其駭人,他用淒厲地嗓音嚎叫着,伸出一隻手指着外面,大叫道:“就是它。就是它!”
“沃倫,你到底在說什麼?什麼就是……”。安娜小姐忽然住了嘴,驚駭地道:“那匹魔狼。傷害你的那匹狼,你是說它嗎,沃倫?”
沃倫根本沒有聽到她的話,他兩眼發直,全身劇烈地抖動着,好象要衝出去和魔鬼決鬥,他嘴裡不斷地喊着:“是它!就是它!我永遠也忘不了它的聲音。永遠也忘不了!”
安娜女騎士嘶地倒吸了一口冷氣,臉上猛地閃過一絲冷厲,她扶起沃倫,對衝過來的家僕們大聲嚷道:“快把沃倫少爺扶回去!”說完猛一轉身,拔腿便跑。
僕人們架起沃倫,向她嚷道:“安娜小姐。這麼大的雨,您要去哪兒?”
“我去找那匹狼,爲沃倫報仇!”安娜踏着雨水。高聲回着話。她衝到院門口的避雨廊下,牽出自已的戰馬,把劍摘下來掛在腰間,飛身上馬,一抖繮繩便衝進了雨幕。
那狼嗥只有一聲,她知道聲音發自城內,卻無法尋找它的準確行蹤,可是她現在就象一頭暴怒了的母豹,已經來不及想這些問題了。那匹狼毀了她地沃倫,毀了她的終生幸福,把她少女地緋色之夢粉碎了,她的心一直在淋漓着鮮血,唯有用對方地血才能撫平她的痛苦。
與此同時,巴蒂斯特城光明大神殿的貴賓室內,紅衣大主教亞伯拉罕正在接待一位神秘的貴賓。那位貴賓是一位美麗的少女,她穿着一身黑色的衣衫,坐在光線不甚明朗的暗處,可是那優雅高貴地氣質、雋麗動人的嬌顏,就象盛開在午夜的一朵迷人百合,成爲貴賓室中最具吸引力的一處所在。
亞伯拉罕大主教談笑風生地道:“大行商塞繆爾先生前些日子在巴蒂斯特曾經舉辦過一場天價拍賣會,而塞繆爾先生自始至終不曾露面,而是由一位美貌而聰穎的女拍賣師成功的主持了這場晚會。這件事我也聽說過了。可我真地沒有想到,這位美麗的女拍賣師本人,就是那位神秘的塞繆爾先生。
哈哈哈,奧貝斯坦家族真是人才濟濟啊,克麗奧佩特拉小姐,你做爲一個女孩子,能主持這麼大地生意,經南闖北真是不易呀。我從羅斯帝國轉道帝京來南方傳道時,曾經在帝京住過一段時間,見過您的父親西奧多侯爵並得到過他慷慨的資助,侯爵大人身體還好麼?”
對面座位上的少女,就是那位在拍賣會上時爾溫文嫺雅,時而風騷入骨、時而狡獪如狐的女拍賣師,她淺淺一笑,嫣然答道:“謝謝主教大人的關心,我的父親非常健康,我正是聽父親提起過您,所以這次南來,遇到一件很棘手的事纔想到找您幫忙。以光明聖教的影響和主教大人的威望,我想有您出面,一定能夠儘快解決這件麻煩。”
亞伯拉罕一邊聽,一邊微笑着給她斟上茶,克麗奧小姐停下來說了聲謝謝,淺淺地酌了一口,這才繼續道:“我還要轉道去布坦尼公國,然後回帝京去。在這裡已經耽擱太久了,呵呵,主教大你,您該知道,做爲一個商人,每耽擱一天,會有多麼大的損失。”
主教淡淡一笑沒有反駁,他知道財雄勢大的奧貝斯坦家族經營着多少賺錢的行業,他們根本不需要把一位高貴的小姐派出來用化名經營生意,哪怕利潤再豐厚。
奧貝斯坦家族歷經千年而不衰,自有它成功的道理,他們不但在軍方和經濟方面擁有龐大的勢力,而且居安思危,經常派出家族重要的繼承人獨自遊歷天下,一方面增長見聞,一方面可以時刻了解天下各地的動態,只有能夠經歷挫折和磨難而活下來的繼承人,纔有資格成爲家族的下一代掌舵人。恐怕這纔是這位身份尊貴的小姐遊歷天下的原因。
他點點頭,也端起杯子呷了口茶道:“高貴地克麗奧佩特拉小姐,只要是不違背正義和光明的事。我都願意給予您全力的幫助。現在您可以告訴我,到底是什麼事情嗎?”
“當然!”佩特拉姑娘眼睛裡露出一絲有趣的笑意:“我來巴蒂斯特的路上,聽說家族裡有一位亞歷克斯男爵奉命在南方開拓基業……”。
亞伯拉罕主教輕輕一拍額頭,啊地一聲道:“我對生意場上的事情一向不太關心,你不說我倒忘了,呵呵,是啊,聽說你們家族早就派了人來南方經營了。唔……我想想,對對,那位男爵發掘了一個大金礦。在這裡非常有名……”。
“他是假的,主教大人!”
“什麼?”亞伯拉罕主教吃了一驚。
克麗奧小姐微笑道:“主教大人。我的家族非常龐大,長老院會經常針對天下各地的形勢調整經營策略。由於各有隸屬,所以一個家族成員不認識或者不知道另一個家族成員的行動,這是很正常地,但是獨自主持規模這麼大的行動地人,必然是家族核心成員,可我並不認識他,也從沒聽說家族要在這裡設立第二基地!”
克麗奧小姐這句話無疑說明了她在奧貝斯坦家族的重要地位。她繼續道:“我一開始非常好奇,以爲是個打着我們奧貝斯坦家族地幌子欺榨錢財的騙子。可是經過調查我發現,並不是那麼簡單。
我曾經深入他們的礦坑,還偷聽過他們的礦工談話,那座山脈里根本沒有金礦。也就是說,這位所謂的‘亞歷克斯,男爵不但沒有利用奧貝斯坦家族的聲名榨騙錢財。相反,他虛構了一個大金礦的存在,然後不知從哪兒弄來大筆地黃金投入了巴蒂斯特城。”
亞伯拉罕主教的雙目眯了起來。深邃的眼睛裡閃爍起異樣的光芒。
克麗奧小姐嫣然一笑道:“這其中毫無疑問必然有着一個極大的陰謀。我已經證實他不是我們家族的成員,不過我沒有從他那兒套問出他們地目的所在。我還有一件要緊事,很快就得離開巴蒂斯特,實在無法獨自調查下去。
我不想這個冒牌貨壞了家族的名聲,但我又無法揭穿他們,因爲他現在在巴蒂斯特擁有極高地地位和聲望,和他關係密切的巴託同樣擁有極大的勢力。尤其是公國第一融資銀行的傑迪,現在的權力更是炙手可熱。
這三個人在諾曼公國舉足輕重,不但控制着公國的財政,爲大公所信任,更是馮赫爾將軍的政治盟友。思來想去,唯一有資格有能力揭穿他們陰謀的,大概就只有您了,超然事外卻擁有絕對力量的亞伯拉罕大人!”
亞伯拉罕臉上已經變色了,他緊張地思索道:“他們到底要幹什麼?層層的迷霧,必然掩蓋着一個可怕的陰謀。太可怕了,誰能想象得到,正給巴蒂斯特帶來富饒的人,竟然包藏着如許禍心,佩特拉小姐,我非常感謝……”。
他剛說到這兒,一聲悠長的、可以穿越一切屏障的淒厲狼嗥便刺透重重雨幕傳進了光明大神殿。那聲浪竟然震得懸掛在聖殿正中的直徑達四米的白銅聖鍾也嗡嗡地顫鳴起來。
佩特拉小姐一臉古怪的表情,吃吃說道:“呃……我對巴蒂斯特還不是很瞭解,這個城市……有狼麼?”
吉布森會長在餐廳裡和幾位密友正在飲酒用餐。這些人都是昔日官場上顯赫一時,現在卻失勢在家的公國重臣,每日心中鬱悶,他們就會聚在一塊兒發牢騷,所以就連如此大雨也沒有阻止他們的行程,在官任上時,他們可從來沒有這麼不辭辛苦過。
這些人裡還有諾曼大公最信任的魔法師阿斯蒂摩斯,儘管他平時非常令人敬畏,不過在這些狐朋狗友中間,那副黑暗魔法師的冷酷模樣可是從不顯現,除了樣子長的古怪一些,他和這些聲色犬馬的朋友沒什麼兩樣。
吉布森將一杯烈酒灌進肚子,憤憤地道:“現在馮赫爾得意了,傑迪得意了。而我們卻得按照伯父的意見,隱忍、隱忍、再隱忍,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是個頭兒。嗯……昨天傑迪就任公國第一融資銀行行長之職,我把他派來的奸細,那頭半人獸製成了動物標本給他送了回去,算是小小出了一頭惡氣,聽我地管家回來說及他的表情,那真是精彩啊,哈哈哈!”
另一位貴族嗤之以鼻地道:“一頭沒什麼份量的畜牲,能讓他難看到哪兒去?吉布森。你被削職在家,連志向也變小了。這個混蛋讓我們所有的貴族如此難堪。要把他徹底擊垮,才能讓這些該死的下賤人從此不敢觸及我們貴族的威嚴。”
另一個貴族陰森森地道:“是啊。我希望有一天能把那個該死的傑迪做成一個燭臺標本放在我的牀前,把他的女人拴在我的牀頭,做一個活色生香地活動溺器,才能出我這口惡氣!”
其他幾個貴族淫蕩地笑起來,其中一個人擠眉弄眼地道:“哦,法蘭克,你太殘忍了。如果是我,可不捨得把那麼美麗的女人當溺器使用,不過我很希望能把傑迪象狗一樣拴在牀頭,讓他看着我和他地女人在牀上折騰……”。
幾個意淫中的貴族再度怪笑起來,市政大臣班森嘆道:“現在要搞垮馮赫爾和傑迪非常困難,他們正受大公倚重呢。梅爾先生地意思是暫居鋒芒,尋找機會再一舉擊垮他們,現在不能和如日中天的他們正面抗衡。”
鮑里斯大人道:“是啊。梅爾先生的顧慮是對的,我們必須要小心,在我們和馮赫爾之間,可能還有一支力量正等着漁翁得利呢,那個害得馮赫爾的兒子成了殘廢的人是誰呢?我們到現在都不知道,毫無疑問,他和馮赫爾也是對立的,但未必是我們地朋友。這招栽髒陷害就令我們非常被動。”
吉布森皺皺眉,對阿斯蒂摩斯道:“可我實在無法容忍這些泥腿子出身的人在我們頭頂上做威做福,也許我們可以另闢蹊徑……”。
一個妖嬈的侍女坐在可怕的阿斯蒂摩斯懷裡,他的手正探在侍女豐滿的胸口揉捏着,弄得不敢看他眼睛地侍女氣喘吁吁,兩頰酡紅。
聽了吉布森的話,阿斯蒂摩斯陰陰一笑,就着侍女的手飲了口酒,說道:“放心吧,吉布森大人,我地魔僕經過兩次失敗,又進了許多改進,增加了許多新的能力,不過它現在的情緒不太穩定,可能是身體急劇變異產生的副作用,等我再完善一下……”。
他剛說到這兒,一聲淒厲的狼嗥就清晰地傳了進來,杯盤一陣顫抖,酒杯開始紛紛爆炸,貴族們狼狽地從桌前跳了起來,躲到了一邊。
班斯先生抖着身上的碎酒杯片,氣急敗壞地道:“這是什麼聲音?”
阿斯蒂摩斯怔道:“這是……一聲狼嗥?吉布森大人,你還養了狼?”
吉布森會長目光一閃,從桌旁站了起來:“我的確養的有狼,不過卻從來沒飼養過西部魔獸草原的藍狼,這種動物太過舛傲不馴了,很難飼養。剛纔這聲狼嗥……如果我沒聽錯,就是狼族中最兇猛的冰、電雙系的藍色魔狼的咆哮聲,它不是我的寵物!”
阿斯蒂摩斯伸手一推,把坐在懷裡的美貌侍女推到了一邊,侍女連忙拉開衣襟,遮住了雪白豐滿的胸部。
吉布森會長臉上的肥肉抽搐了一下,一字一頓地道:“它在宣戰!一個不死不休的決戰宣言!”
魔狼從高達十五米的石坊上邊一躍而下,帶起的勁風激盪的地面的積水呈扇面向四下射開,他的身體只是停了一剎那,便如一道藍色的怒箭向前直射出去,地面的流水被他的身體帶出一道長長的劃痕,漣漪還未向兩邊激盪開,他的身影已經衝到了那高高的厚重鐵門前。
“鏗!”一聲刺耳的巨響,鐵柵欄的大門被撞的四分五裂,五六根鐵欄杆飛了出去,大門破了一個巨大的洞,傑迪的身影毫無阻礙地向前衝去。一進門就是一片起伏不定的草地,他的身影倏起倏落,片刻功夫便越過了大片的草地,在白茫茫的雨霧中幾乎沒有人能看清他的身影。
它來了。
然而吉布森家的防衛力量的確嚴密而驚人,這些古老貴族的家庭經過千百年的歷史,已經形成了一套自已的防衛系統,他的速度雖快,訊號傳遞的速度更快,他的身子還沒衝到吉布森的府門前,前邊已經有一羣野獸冒着大雨迎面衝了上來。
十頭獵犬、四隻大地黑熊、兩匹豹子,還有一羣灰狼迎面阻住了他的去路,傑迪停住了身子,仰天一聲咆哮,口中的獠牙陡然增長了幾寸,脖頸間的藍髮陡立,以肉眼可見的驚人速度生長着,象一頭雄獅似的張散開來。
氣勢洶洶的黑熊、豹子、灰狼獵犬忽然雙膝發軟地俯伏在雨水裡,一動也不敢動了。傑迪就昂然地從它們旁邊走了過去,直入大廳。
他身上帶着魔獸的氣息,普通的野獸嗅出他的氣味會心生畏懼。克瑞斯夫婦當初就是感應到了他身上不同尋常的味道,纔對他俯身貼耳的。現在傑迪所擁有的氣勢比起當初何止強大百倍,何況他又恢復了本來形體,野獸對於力量有種本能的感覺和崇拜,一旦察覺雙方力量相差到根本難以抗衡,它們會完全放棄抵抗,任人宰割。
一個長鬚飄飄的清瞿老人攸然閃現在門前,他是憑空出現的,顯然是個精通瞬閃功夫的魔法師,擅於隱形的竊賊也能突然出現,不過放棄隱形偷襲與敵人正面對戰,那不是竊賊的風格。
“哼,原來只是一頭孽畜,就憑一匹魔狼就想闖入吉布森大人府邸?”長鬚老者滿頭黑髮,身材頎長,狀若神仙。
他輕蔑地說着,大袖一拂,左手在空中飛快地虛畫幾下,口中輕輕吟唱,只聽銳嘯聲起,數十道風刃在空中凝結成形,象一臺風洞絞肉機似的象身長兩米半的巨型魔狼襲來。
這個魔法師已經知道眼前的是一匹藍狼,精通冰電雙系魔法,而無論是冰系還是電系魔法都是無法直接利用屬性特點化解風系魔法的,他想用鋒利的風刃把這匹囂張的魔狼削成碎肉。
“嗚~~~~”,一聲憤怒的咆哮,震得門窗一齊顫抖起來,渦輪型的風刃組合在這聲堪比獅子吼的咆哮面前,被震的互相碰撞,隨後折返了方向,向那老者激射過去。
“嗖嗖嗖!”老神仙形象不見了,風刃在他周圍的牆壁、門窗上劃出一道道印痕,他的一部長鬚被齊根斬斷,躲閃不及的老人衣袍被割的七零八落,他慘叫一聲,捂着突突冒血的手腕狼狽逃竄。
臨走,他還不忘發出一道炙烈的火球,以防傑迪追擊。傑迪壓根沒有理會他,傑迪的毛髮無風自動,雨水早已蒸發幹了,一股無形的漩風圍繞着他的身體,他緩緩的前行,伴隨着他的這道強大壓力形成的空氣漩渦,將周圍破碎的木屑瓦礫都卷帶了起來,形成一道怪異的環,繞着他的身體急速打轉。
那枚火球擊向傑迪,在距他身體約一尺左右的距離,就被急速內斂旋轉的空氣漩渦熄滅了,不是鬥氣、不是魔法,那種空氣漩渦完全是他身體暴發出的強勁力道產生的磁場形成的足以令人窒息的空氣環。這種可怕的威壓,這樣可怕的力量,或許只有在巨龍身上才能見到。
不過那個魔法師並未注意,他一個火球拋出來,根本顧不上去看結果,就匆匆跑掉了。傑迪瞪着一雙火紅的眼睛,一步步踱進大廳,旁若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