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王沒有死……”,大祭祀猶豫着說出了這個答案。
一衆高級祭禮和卡尼瑞、多洛雷斯兩位聖騎士都不禁鬆了口氣。在場的人裡沒有甘蒂斯,沒有人知道他曾出現在現場,除了莎莉絲特。
莎莉絲特也不知道他的身份,她當時無法全神貫注於兩人的戰鬥,未曾看見甘蒂斯拳上的冰甲,她只知道傑迪安排的這個神秘侍衛是個一等一的高手,比她還要高明,但她以爲大祭祀等人知道這件事,自然不會特意提出來。
“那傑迪怎麼樣?傑迪團長?”莎莉絲特立刻問出了她最關心的問題。
“這……我不知道,希望女神教的最核心人物,在聖林寺的神殿地宮裡,寄存有本命心燈,如果生命結束,燈會熄滅,但……女王的心燈仍然燃的非常明亮,所以我才說,她沒有死,或許還非常安全。”
加菲爾德擡起頭,嘆道:“希望女神沒有斷了我們的希望,我想傑迪也不會有事,女王煢煢弱質都能安然無恙的話,那他一定也沒有事。”
“那現在怎麼辦?”多洛雷斯問道:“信徒們羣情激憤,已經有人認爲是光明聖教在搞鬼,如果不是我派人攔着,衝擊光明聖教教堂的事已經不知發生了多少起,血案早就會發生了。”
加菲爾德冷笑一聲,說道:“除了光明聖教,還有誰能搞出這麼大的陣仗?此事一定是他們乾的,那毫無疑問。他們就是要把發生衝突的責任算到我們頭上,如果女王真的死了,那我是不介意把挑起事端的責任扛下來的,但現在不行!”
他急走兩步,對多洛雷斯、兒子小加菲和莎莉絲特道:“你們分頭行動,給我控制住寺院、神殿、騎士團,阻止信徒做出過激的報復行動。卡尼瑞,你和畢加索立即調動人手,將塌方的山崖想辦法掘開。”
希望女神教的信徒們雖然陷入激憤和絕望之中,但這股怒火總算是被加菲爾德果斷的處置暫時壓下來了。
他用了一個很巧妙的辦法,官方對外宣佈要調動大批信徒疏通河道、開闢道路,尋找女王遺體,同時授意許多高級祭祀在非公開場合做出種種女王還活着的暗示,這吸引了信徒們的主要注意力,無數的青壯年們主動報名趕赴聖林。
這其中包括一些光明聖教的青年騎士,這些騎士是新近加入光明聖教的本地人,有的父兄就是希望神教的人,他們還談不上什麼虔誠信仰,僅僅是覺得加入光明聖教更加風光,對於希望神教並無敵視。
而且伊麗莎白素素女王的姿容和風采更是他們心中女神一般的存在,當初女王下嫁布坦尼大公,不知摔碎了多少顆貴族少年的玻璃心,他們義不容辭地加入了搶救行動。
可是數十萬方泥土沙石,要用多久的時光才能挖得完?加菲爾德大祭祀派出了所有的神術師,甚至高薪聘請了居住在亞美迭城的所有魔法師,召喚了多位土元素巨人協助開掘,進度仍是慢的可憐。
唯一令他們感到欣慰的是,女王的本命心燈,依然在聖林寺的地宮內靜靜地、明亮的燃燒着……
“傑迪,我們這是在哪兒?天堂、還是地獄?”伊麗莎白女王醒過來了,她驚奇地看着四周的景色,一株株樹木,就象熱帶雨林的植物,寬闊翠綠的枝葉,與人大約等高,它們太茂密了,以至除了頭頂,四下什麼都看不到。
而向頭頂望去,卻能駭然看到高聳入雲的大樹,就在不遠處就有一株,它筆直的樹幹足有三四十丈,高高的樹冠頂端已經無法看得清楚,人世間絕不可能有這樣的大樹。
傑迪剛剛低下頭來,他的目光非常銳利,遠勝於常人,他剛剛看到天空的缺口就象霧氣一般的重新聚攏成湛藍色,然後白雲象一片漂亮的薄紗將它裝飾起來。他們剛剛就是從那兒掉下來的。
傑迪在山峰傾倒的一剎那,鼓盪起全身的神力,將他和素素女王籠罩其中,如同一個金色的圓球,然後被洪水般瀉下的泥土掩蓋,並推着它繼續向前走,跌進了聖河河底。
無數石塊泥土的衝擊力把水重重地排開,將神力包裹着的傑迪和素素砸到了河底,就連傑迪在這種不斷的翻滾碰撞中都頭暈眼花,而原本還殘存着一絲意識的素素則徹底暈迷了。
令人驚奇的是,河水由於十分洶涌,河底本不該有太深的淤泥,但是那金色光球一落到河底,便迅速向泥底滲落,轟然落下的泥土巨石重重地砸在河底,被震盪開的河水又反撲回來,水底一片如墨般的混濁,傑迪和素素不見了。
他們被那團神力光罩包裹着,在泥土中穿行,猶如劃破了空氣,直到破開虛空,跌下高高的空間,被彈性十足的樹幹接住,安全地降落到地面上。
“不!我還不知道,來,到那棵樹下去,讓我們看看這到底是哪兒。”傑迪心中的震撼還沒有消失,但是在一個惶惑無措的女人面前,男人似乎天生就有安撫她的責任。傑迪一副成足在胸的模樣,拉着她的手,穿行在那茂密的叢林中。
那棵樹看着很近,可他們在密林中足足走了大半個時辰,才汗流浹背地走到它的面前。這一路上,繞過那些一人多高的闊葉樹木,對森林有着豐富瞭解的傑迪總是有種古怪的感覺,他覺的這些植物不該是樹,而是草。
但是比人還高,莖比手臂還粗的草……,而且還這麼多,他真的無法想象。他們到了那棵樹下,這棵樹大約得二十個人環抱,才能把它的樹身環抱過來,望着這棵大樹,素素女王目瞪口味。
傑迪微微一笑,拍拍她的香肩安慰道:“別擔心,待在這兒,這裡的森林太茂密了,我什麼的視線都被阻住了,我爬上去看看,先了解我們所在的環境再說。”
傑迪縱身一躍而起,躍起大約十餘丈高,剛一貼上樹面,便陡地伸出雙手,“嚓”地一聲,十指探出匕首般鋒利的指甲,倏然插入樹幹,然後他象一隻靈巧的猿猴,飛快地向樹頂攀援而上。
素素不知道他爲什麼能抓得住樹幹,爬的還那麼快,眼見他的身影越來越小,不禁爲他捏了一把冷汗。傑迪並沒有爬到樹頂,他爬到大半的位置時,看着周圍的景色就不禁倒抽一口冷氣,整個人石化一般地呆在了那兒。
站在這個高度看去,這個奇異的世界和他熟知的世界並沒有什麼不同,這棵樹看起來僅僅是一棵普通的大樹而已,遠遠近近的,還有不少這樣的樹木,是它們才構成了一座森林,而這些大樹腳下,他們當成了矮樹的植物,按照比例來看,的的確確只是些小草。
“難道……我們的身體縮小了?縮的和螞蟻般差不多大小?”一個荒誕的念頭突然浮上他的心頭。這一側看去,到處都是這樣莽莽的森林,除此之外別無他物,傑迪用鋒利的狼爪固定身子,迅速橫向朝大樹的另一面爬去。
下邊的素素也緊張地跟着轉了過去,到了大樹的另一面,傑迪不禁張口結舌,眼前出現了一座高大的建築。以這棵參天大樹做參照物,那建築的基座比兩棵這樣的大樹疊起來還要高,至於建築到底有多高已經無法估計了,因爲上端完全在雲霧之中。
它的龐大也難以估計,傑迪的目測寬度範圍內,僅僅是這建築的基座和大門,以及兩邊部分的城牆,再遠就在視線之外了。恐怕窮盡想象力,也無法估計這個建築真正的高度和龐大。
城門看起來已經殘破不堪,城牆上的牌匾已經看不見了,但是城門右側的銘文還在,估計把那銘牌橫放在地面上,會比加菲爾德大祭祀門口那塊空地還大,所以上邊的字還非常清晰,但傑迪一個字都不認識。
但他知道,要了解自已的處境,恐怕這銘文就是揭開謎底的關鍵,傑迪揮起利爪,將樹皮刮開一塊,比對着銘牌上的字跡,將字一個個刻了下來,然後將樹皮叼在嘴裡,飛快地從樹幹上退了下來。
“我們在哪兒,傑迪?”他剛一落地,女王就急急地抓住了他的胳膊。
“很糟糕,洛凝,我感覺如果不是我們變小了,那就是這個世界是巨人的世界,我在前方發現了一座……巨大的城市,大到你難以想象。你看,這是城門旁的銘文,但我一個字也不認識。”
“我看看……”,伊麗莎白急忙接過那塊樹皮。
“這是……這是巴別文?”
“你認得?”傑迪大喜。
“是的,巴別文是一種久已失傳的文字,據說,它是神的文字,我認的也不全。”
伊麗莎白一邊解釋,一邊看着樹皮,慢慢念道:“因着他的偉大,可與至高存在比肩,因此我們建造此塔,塔基立於大地的胸膛,尖頂直通藍天的心臟,把它奉獻於泰伊,爲張揚他的名,哪怕地老天荒……”。
“泰伊?”傑迪覺得有點頭暈。
“是的”,伊麗莎白張大了美麗的眼睛,結結巴巴地道:“我原以爲……這是一個……神話傳說。”
她一把抓住了傑迪的手臂,抓的緊緊的,聲音急促地道:“傑迪團長,這不是一座城市,僅僅是一座塔,我們……發現了傳說中的神之門!”
傑迪撓撓頭,愕然道:“神之門?是通往天堂的大門嗎?”
“不不不”,伊麗莎白搖頭:“神之門就是傳說中的巴別塔,上古巨人們爲他們的泰坦之神建造的神壇!”
“什麼?”傑迪更覺困惑:“剛剛銘文上不是說,這是奉獻於泰伊的建築麼?怎麼又成了泰坦?”
“泰坦、也有人稱提坦,都是對這位神祗的敬稱,他的名字就叫泰伊,據說他是唯一可以動搖至高神寶座的神祗。
神之門、巴別塔,都是這座建築本來的名字,民間傳說裡稱它爲通天塔,天上地下唯一敢於冒犯至高神的建築!”
挖掘工作進展緩慢,最得力的土元素巨人已經不能使用了,沒有魔法師能夠連續不斷地召喚土元素來幫助他們,土元素巨人是有存在時限的,現在只能靠人力挖掘了。
挖掘已經進行了四天,但是距塌陷的中心點還有相當的距離,每個人都很狼狽,包括莎莉絲特,她的面容非常憔悴。
她的神力手套在這種時候完全幫不上忙,一些巨石她可以舉得起來,問題是碎屑泥沙太多了,不清理腳下她站都站不住,腳下無根,手上又怎麼使力?而憑她一雙小手是無法如何也挖掘不了多少方泥土的。
就在這時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又發生了,加菲爾德雖然剋制着不讓教徒們同光明聖教的人發生大規模衝突,但是這種事情只要有人有心促成,那根本就是防不勝防。
聖林慘案發生的第四天,阿匹亞王國的百姓們還沉浸在一片悲傷之中。吉斯.李爾男爵突然到他的莊院去度假了。
吉斯里爾男爵是吉斯家族的成員,而吉斯家族是光明聖教最堅定的支持者。吉斯伯爵是布坦尼公國光明聖教組織的重要領袖。
在阿匹亞和布坦尼合併之後,吉斯家族在阿匹亞境界山清水秀的裡瓦地區購買了大片的土地,他們的別墅就建在一個叫特倫特的小村莊裡。
李爾男爵是吉斯伯爵最寵愛的小兒子,今年剛剛二十四歲,性喜遊山玩水、拈花惹草。他到了自已的莊園之後,正值阿匹亞王國舉國悲哀的時刻,這時候他倒是在莊園裡安份守已,不曾惹出什麼事來。
可是過了兩天,激忿的羣衆漸漸平靜下來,雙方不太可能出現太大沖突的時候,李爾男爵突然搞起了場面宏大的禮拜彌撒。
他們在村裡建造了一座富麗堂皇的教堂,李爾男爵帶着大批隨從去教堂做彌撒,他的隨從不知是爲了爭路還是出言調戲了路邊的一位村姑,雙方的衝突就此展開了。
起初問題不大,李爾男爵照常進教堂禮拜,隨從們候在外邊和村民脣槍舌劍的互罵,緊接着不知是誰先動手推搡,雙方開始發生肢體衝突。
當李爾男爵離開教堂的時候,人羣中一個村民扔出的石子打中了他的頭,禮帽掉在地上,頭上打破一個口子,鮮血直流。
衝突就此升級,李爾男爵的僕從衝進人羣,卻無法找到罪魁禍首,於是大打出手,二十多個村民受傷,其中一個被打斷了腿。更重要的是,這些僕從大肆辱罵希望女神教的信徒野蠻、愚昧,並且把聖誕日的悲劇嘲笑爲天神的懲罰。
這些言論刺激了悲痛之中的希望女神教信徒,當李爾男爵施施然地登上車子準備回家時,大批聞迅趕來的村民堵住了他的道路,把男爵從車上拖下來一頓暴打。
然後,男爵莊園莊院派出了大批武士,以侮辱貴族的名義開始大開殺戒,一場暴亂開始了……
當加菲爾德大祭祀聞訊親自趕到特倫特時,這座世外桃源似的小村莊已經面目全非。宗教仇恨讓原本善良的村民變的象野獸般瘋狂,原本相安無事、平素和氣友善的兩派村民變成了不共戴天的仇敵。
由於這裡是原屬阿匹亞王國的領土,希望女神教的羣衆基礎比光明聖教雄厚,所以在這場衝突中佔了上風,那座大教堂變成了飛灰瓦礫,吉斯家族的莊園被夷成了平地。
信奉希望女神的信徒屍首倒臥在水溝、泥澤上,而信奉光明聖教的百姓死後的屍首也遭到了屠戳,頭顱被插在竹竿上,殘缺的身體被已經變成野獸一般的村夫提着腳在村子裡拖來拖去,大吼大叫。硝煙在村子裡四處瀰漫……
加菲爾德騎在馬上緩緩從村中走過,看着這地獄般的一幕,當他走到村子盡頭時,站在一排掛在籬笆上的人頭前,對同樣面色沉重的多洛雷斯說了一句話:
“準備戰鬥吧,騎士。追究是誰的錯已毫無意義,戰爭已不可避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