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萬大軍、飛禽猛獸,嘶吼着戰在了一起。猛瑪巨象如山嶽一般,四隻車蓋大小的蹄子伴着轟隆隆的響聲從人海中趟出一條血路。獅鷲在天空盤旋,不時俯衝而下,襲向對方的高級將領。
堪擬長矛的弩箭通過車弩射出,帶着幽魂鬼泣似的尖叫劃破長空,洞穿無數人體,連猛瑪巨象也不能倖免。
山坡上、草地上、河流中,到處一片血紅,這場激戰從旭日未升晨霧乍起,一直殺到日落西山滿天紅雲,屍體將布拉河都填滿了。
布坦尼大公已經鐵了心要把馮赫爾將軍留下,他不顧手下將領勸阻,親自披甲上陣,一套雪白的戰袍都殺的鮮血淋漓,如同地獄的魔神一般。
雖然戰鬥尚未結束,但是馮赫爾的大軍所餘已經不足五千人,被壓制在布拉河畔進退不得,這場戰鬥的結局已經註定了。
布拉河,將是諾曼公國的傳奇英雄馮赫爾將軍的埋骨之地……
戰鬥也許在午夜前就會結束,但是因爲這一戰而不眠的人卻很多很多。
月色淒涼,一條偏僻的峽谷裡,大約百餘人從懸岸上爬了過來。
他們沒有參加過激烈的戰鬥,可是他們的衣袍卻象百戰之後一般破爛不堪,這亙古不曾有人爬過的峭壁被他們征服了,代價是百餘名武技精練的勇士中足足摔死了二十七個人。
再往下就容易了,將索纜垂下峭壁,順索滑下,小半個時辰之後他們已經出現在峽谷底部,這裡有一條銀亮的小河,由於這羣人的出現,飛鳥野鴨和昆蟲驚惶走避,頓時一陣騷亂。
這羣人撲到河邊,便捧水牛飲。山上,一塊龐大的石頭被舉了起來,畢加索先生象土撥鼠似的從裡邊鑽出來,鬼頭鬼腦地向下看看,奸笑道:“親愛的妹妹,我想這一次我們真的立了大功了!”
“還不是因爲我?如果按照你的主意,我們現在已經飛回巴蒂斯特,告訴咱家傑迪,說馮赫爾將軍已經光榮就義了呢!”莎莉絲特小姐擺出雙手託天式,得意洋洋地道。
她一說咱家傑迪,畢加索大哥便打一冷戰,不過他很聰明的沒有反駁,他已經對老頭鑽被窩的動作感到厭煩透了。
“他竟然拋棄了全軍將士,拋棄了追隨他一路征戰,對他無比信任和崇敬的近五萬大軍,把他們全都扔在了布拉河,這真不可思議!壯士解腕也不是這麼個解法,換了我就做不出來!”
“所以你做不了將軍,這個消息目前除了我們沒有人知道,咱家傑迪……”。
畢加索又是一機靈,實在忍不住抗議道:“妹妹,直到目前爲止,傑迪先生好象還沒正眼看過你,我很懷疑,他會有某一天成爲咱家的傑迪的機會。”
“機會是自已製造的,他不正眼看我,那是因爲他不是一個僅僅看重女人美麗外在的男人”。
畢加索做乾嘔狀。
“他還沒有注意到我的長處,我會讓他認識到我的價值的!”
莎莉絲特自信地說:“咱爹說過,如果你看中了什麼,就要想盡辦法去爭取,永遠不輕言失敗,無恥不要緊,只要能成功。傑迪富可敵國,我騙一輩子也不如只騙這一次,爲了錢,我豁出去啦!”
峽谷下邊的那隊人馬只是飲了些水,在原地短暫休息了片刻,就迅速向遠處奔去,這些人雖然翻山越嶺,在深山大澤中走了許久,可是體力仍然驚人。
畢加索用兩隻綠豆眼乜斜着妹妹,說道:“偉大的欺詐之神阿姆斯特魯告訴我,妹妹你言不由衷。春心動了就是春心動了,雖說你這一次不是爲了金錢這麼崇高而偉大的目標,但是做爲你親愛的大哥,我是不會公開鄙視你的!”
“你這蠢貨!”莎莉絲特惱羞成怒,雪白如玉的臉蛋在夜色中都看得出已經紅如烈火。她憤憤地又要丟下手舉的石頭。
“哎呀呀呀呀!”畢加索習慣性地嚎叫一聲,一個魚躍,乾淨俐索地撲進了坑道……
兩聲劇烈的轟鳴,令人牙酸的骨骼碎裂聲如同爆豆般響起。
馮赫爾將軍沒有用劍,但是鬥氣貫注全身,他現在的可怕不比一頭比蒙巨獸遜色。雙手卡住哨兵的脖子,將頭重重地一撞,腦漿迸裂,兩個士兵吭也沒吭一聲,就一命嗚呼了。
剛剛鑽出哨所驚見這一幕的一個士兵還未出聲,馮赫爾將軍便騰身前躍,重重一拳擊在他的胸口。在無可抵禦的巨大力量撞擊下,那士兵全身骨骼寸寸碎裂,象一個破布娃娃似的倒飛出去,撞在哨所的石頭牆壁上,摔成了一團爛泥。
與此同時,他的百餘名親兵也一齊動手,殺進了這個全無防範的山中哨所,慘叫聲此起彼伏。
“我們挑選的是一條最難行的路,但各個哨所每日必有聯絡,這裡沒有消息傳出,再俟其他哨所派人來查看,我們能爭取的最多隻有一天時間!”
馮赫爾將軍衣衫襤褸,原本的威嚴和優雅已全然消失,全身上下都充斥着肅殺的冰冷,一股罡猛霸道的殺氣激得他衣袂飄飄。爲了攀爬千仞懸崖,他們已經除去了全副甲冑。
“只要這個哨所士兵全部被殲滅的消息傳開,布坦尼大公就會把這件事和布拉河畔找不到我的屍首一事聯繫起來,他會不惜一切追來!”
他揮手,冷酷地一掌削向一個衣衫不整地剛跑出來的布坦尼士兵,“嗵”地一聲,那人象半截麻袋似的摔在地上,馮赫爾將軍的聲音絲毫沒有停頓:
“這是一場新的戰鬥,與時間賽跑的戰鬥!只要在布坦尼大公追上之前回到諾曼,這場戰爭我們就是完勝!所有人聽着,肅清餘敵後立即進餐、休息!半天之後全速離開!”
“你認爲他能逃出去麼?”天空雲霧之中,兩條巨龍盤旋,畢加索收起“千里眼”,對妹妹問道。
“戰鬥一打響他就溜了,四萬五千人的性命,爲他爭取了整整一天一夜的時間。我想,他選擇的這條路雖然難行,可追兵同樣步履坎坷,他一定能夠逃回去!”
莎莉絲特白衣飄飄,儼然神仙中人:“唉,只可惜他拋棄了全軍將士的信任和性命!”
“那又如何?”畢加索大哥乘着紅龍盤旋迴來:“他因此取得了勝利。如果他留下又怎麼樣?隨着全軍將士一塊戰死在布拉河畔?那毫無意義!”
“可我覺得他很冷血。”
“這叫理智,這纔是一個合格的領袖,只權衡利弊,不感情用事。”
畢加索說到這兒,若有深意地看了妹妹一眼:“傑迪,有一天也會成爲領袖。”
莎莉絲特默然,她乘的綠龍在雲中飛舞了一圈,再度靠近紅龍尼古拉斯。
莎莉絲特輕輕地一揮手,當先向諾曼公國的方向飛去。畢加索拍拍龍頸,尾隨而去。
天空中,傳出沙莉絲特若有所失的聲音:“如果有那麼一天,我情願……他是一個不合格的領袖……”
“馮赫爾將軍戰敗,必死無疑!”
第一份軍情在黎明時分送到了,上邊只有這麼一句話。
巴託嗖地一下站了起來,傑迪瞟了他一眼,問道:“去哪兒?”
巴託已經坐候了一夜,吸菸吸的雙眼通紅。他一邊抓過大衣和禮帽,一邊道:“我馬上去交易所,趁着消息還未傳開,把手頭所有的債券全部地價拋出,不然再過一天,就一文不值了。”
“再等等,另兩路的消息還沒到。我總覺的,就憑馮赫爾平素在官場上的隱忍功夫,和他巧妙利用軍方的老對頭貴族院把自已的競爭對手幹掉,順利登上軍方最高長官的經歷,他不會選擇一場毫無勝算的大決戰,做爲自已一生的終結!”
巴託聞言又坐了回去,他坐立不安,不時擡頭望着窗外東昇的太陽,然後探手入懷,焦慮地摸出一根雪茄。
“給我一根!”傑迪忽然道。
兩個人都悶頭吸起煙來,房間裡空氣沉悶,雖然開着窗,仍是煙氣嗆人,不過海倫瞟了他們一眼,卻沒有作聲。
這時,第二位信使的情報帶到了,信上的情報比上一封詳細一些:“馮赫爾殘部被壓制在布拉河畔,覆亡已是必然。待最終結局出現,再呈上進一步情報!”
這封信看完,傑迪的手一下子握緊了。
“怎麼辦?”巴託忍不住了。
“你去吧!”
“好!”巴託蹭地一下跳起來,這回連禮帽和大衣也不拿了,一溜兒小跑衝出門去,一頭鑽進早已備好的馬車,砰砰地拍着前窗嚷道:“快快快,金頂證券,最快的速度!”
房間裡,海倫提醒道:“傑迪,畢加索兄妹的消息還沒有到……”。
傑迪搖頭道:“你以爲只有我們關心着布拉河之戰麼?再等下去,其他的人都會得到消息,如果不能搶得先機,所謂的情報再機密也沒有用了。”
海倫輕輕嘆息一聲,忽然柔婉一笑,輕輕按着他的肩頭道:“其實結局早在我們預料之中對不對?要找個休面的方法退出公國政壇並不難,不要再想了,等局勢穩定下來,我們派往布坦尼公國蒐集情報的人就會回來,那時,我們就想想從哪兒打開一個缺口,成功地進入布坦尼公國吧!”
傑迪拍拍她的手,柔聲安慰道:“不要擔心,我想過了,克麗奧小姐的主意頗有見地,通過這種方式建立我們的武裝,將來力量逐漸壯大,我們要改旗易幟,還不是輕而易舉?這個辦法可行,只要我們的情報人員能夠證明克麗奧小姐提供的情報屬實。”
海倫順勢坐在他的腿上,兩個人耳鬢廝磨,悄悄低語起來。
兩人正聊的情濃,樓梯如同瘋牛上樓般響了起來,二人詫然望向門口,那沉重的腳步聲到了門口戛然而止,然後門開了,一張雪白的鬼臉出現在門口。
海倫嚇的驚跳起來,瞠目望了半晌才失聲叫道:“莎莉絲特小姐?你……你這是怎麼了?”
“她沒事,只是平時運動太少,身體太糟,奔跑的太急,有點喘不上氣來!”
畢加索一臉無奈地從她肩後冒出了頭,瞧他的模樣倒是氣定神閒:“龍要留在城外,我本來要先回來報信,但她堅持由她來說。”
“快坐下歇歇,莎莉絲特小姐,你們瞭解了什麼情報?”海倫連忙扶她坐下,遞給她一杯水,並隨口問道。
“馮……赫爾,還活着!”莎莉絲特只說了這一句話,一口水下肚,激的乾渴的喉嚨一陣悸痛,她撫着胸口,後半句話一時說不出來了。
傑迪一個箭步竄到了跟前:“馮赫爾將軍還活着,你快說清楚!”
莎莉絲特小姐張了張嘴,指了指胸口,呼呼地喘着粗氣,最終又指了指她的哥哥。她一路狂奔而來,搶着要把消息告訴傑迪,可當她真的趕到了,卻只能讓她的哥哥代言了。
畢加索苦笑着接過話碴,把他們的發現告訴了傑迪。
“馮赫爾將軍拋棄了所有信任他、追隨他的戰士?”傑迪怒不可遏,狼的哲學讓他無法接受這種慘烈的行爲。
海倫忽然道:“傑迪,應該馬上告訴巴託停止拋售!”
傑迪恍然,說道:“不錯,相反應該全力買進,在我們退出巴蒂斯特之前,再狠狠賺它一筆。我派人……不,我親自去通知他!”
傑迪轉身欲走,莎莉絲特小姐一下子站了起來,扯住他的衣袖,艱難地道:“別……,不……狠……”。
傑迪看着莎莉絲特小姐清秀的臉蛋,那臉跑的還泛着潮紅,但是眸正神清,一臉聖潔,這個女人……,相信就是上了牀,看着也象一位永遠冰清玉潔的聖女。
她那對澄澈的眸子散發着悲天憫人的神采,雖然知道她曾經做過很長一段時間騙子,傑迪還是被她的偉大人格感動了,他的心裡不禁爲自已的殘忍感到有些慚愧。
“莎莉絲特,兩軍交戰,容不得猶豫和留情。這對我們來說就是一場戰爭,容不得半點情面,我知道那些購債者有些是平民,已經負債累累,再把他們最後的希望低價買出來有些殘忍,不過……”。
海倫正在解釋,終於順過了氣的莎莉絲特張着小嘴使勁吸了兩口大氣,這才說道:“不不,我是說,這不夠狠!”
“啊?”傑迪和海倫目瞪口呆,畢加索大哥卻擺出一副“我早知如此”的德性來,把下巴翹的老高。
莎莉絲特又喝了口水,撫着胸口,她的體質的確一般,這一通急跑之下,心還跳的厲害,可是現在不容她好好歇息了,她急忙說道:“傑迪先生,你在公國的地位,以及與大公、馮赫爾將軍的關係,盡人皆知。
如果你讓巴託掃貨購買,就算普通的人看不出,但是那些貴族和二樓的大戶不會一點都察覺不出來,他們一旦嗅出其中的古怪。必然和你搶着購買,那咱們就不能賺到最大利潤了。我的意思是……”。
莎莉絲特把她的計劃說了出來,傑迪聽罷不禁和畢加索對了下眼色,兩個幾乎沒有什麼交流的男人下意識地同時點了點頭,就某一觀點達成了共識:這真是……最毒婦人心吶!
傑迪匆匆趕往金頂交易所,這裡一反蕭條的行市,已經擠的人山人海,每個人都緊緊攥着他們的債券,心驚肉跳地四下打聽着消息,各種謠言充斥了整個大廳,空氣中瀰漫着一股濃郁的汗酸味。
傑迪的馬車一到,有些眼尖的人就發現了他。投機者們用一種螞蟻工兵的觸角交流方式迅速通知了其他的人,所有的人都眼巴巴地看着這個與馮赫爾將軍關係最爲密切的公國第一財神,希冀從他臉上看出一點端倪來。
傑迪快步走進交易大廳,臉上毫無表情,一副莫測高深的模樣。有人想張嘴問句什麼,卻又自卑地合上了嘴,只把那哀求的目光投到他的臉上。沸騰的交易大廳奇蹟般地靜了下來,每一個人都把自己的富貴榮辱寄託在他的眼神上。
傑迪一言不發,默然無語地登上了二樓,直趨巴託的辦公室。巴託的交易員們進進出出,巴託本人則叼着一根大雪茄,把雙腳架在桌子上輕輕搖晃着,好象渾然自若的模樣。傑迪的到來,引起了其他大證券商的注意,人們都從遠處窺視着這裡的任何風吹草動。
此刻的金頂大廈再也沒有了能把樓蓋掀起來的喧囂,整幢建築裡哪怕掉落一根針都能聽得到。
“你怎麼來了?”巴託一抽腿跳了起來。
“你倒很悠閒啊,巴託”,傑迪吸了口氣,緩解着自已心中的緊張,臉上露出了笑意。
“悠閒?我的心象敲鼓!”巴託一把拉住傑迪,把他扯到最裡邊,低聲道:“不能讓別人看出我在做什麼,我有明暗兩套交易班子。我眼前這些人都是擺設,我現在正利用暗的一套小筆拋出。
畢竟還是有不少人看好馮赫爾將軍的嘛,這個價哪怕我只賣出去三分之一,也比全力拋售的好。嚇,這種事兒你不懂。”
傑迪搖搖頭,摘下禮帽準確無誤地拋回門口的衣架上,說道:“你聽着,現在要大張旗鼓地拋出你手中的所有債券、股票,只要能砸的整個市場跟着瘋狂拋售,動用你明的這套人,馬上做。”
巴託瞪起了眼睛:“你瘋了嗎,傑迪,這樣做的話,整個市場就要瘋了,板上掛的全部都是賣單,沒人肯進我的貨了,所有的公債將變成一堆廢紙!”
傑迪貼着他的耳朵低語了幾句,巴託嘴裡的香菸一下子掉在地上,他結結巴巴地道:“這……這是真的嗎?那我們應該趁着現在價錢不高全力收購纔對!”
“不,現在的價錢還不夠低,全力拋售,要拋的盡人皆知!那時,你隱在暗處的那套人馬就起大作用了!”
傑迪把莎莉絲特的那番話悄悄地說給他聽,巴託如同石化,站在那兒喃喃地道:“她……真是一個天才……的魔鬼!”
傑迪點點頭,說道:“我同意!好了,現在……做好這場戲吧。我還得……‘心事重重’的離開”。
傑迪離開了巴託的辦公室,面色憂鬱地出現在二樓樓梯口,先亮了個相,把他那深邃而陰霾的眼神讓每一個人都看得到,然後黯然低下頭,把禮帽扣在頭上。
好了,他的任務結束了,他腳步沉重地走下了臺階,當走到最後一階時,他象是神思恍惚沒有注意,還以爲下邊是臺階,居然挫了一下,這才強撐着艱難地向前走去。
所有的目光都貫注在他的脊背上,象一座無形的山嶽重重地壓在他的背上,傑迪從來沒有感覺到有這麼緊張,直到鑽進馬車,他才長長地鬆了口氣。
人們倏地扭過頭,盯着二樓的巴託辦公室,那個小矮子就象瘋了一樣,正在辦公室裡手舞足蹈,但是沒人聽得到他在說什麼,他眼前的交易員們站了滿滿的兩大排,聽完了小矮子的吩咐,立刻一窩蜂地衝了出來,就象一羣撲向腐爛野牛的鬣狗。
他們一聲不響地衝向交易櫃檯,開始不計成本地瘋狂拋售公債、股票、證券,把他們手裡所有能扔出來的東西全都當成了破爛在向外拋售。
二樓的大亨們已經有人搶先注意到了,他們是反應最快的,大亨們立即帶着壯士解腕般的悲憤和果決,用力地向下一揮手,他們那些早已等待多時的交易員們立刻也撲向交易板。
巴拋掀起了第一個巨浪,無數個巨浪隨之而來,拋單象浪潮一般洶涌澎湃,價格節節下滑已經到了讓人無法置信的地步。
大廳裡一陣騷動,但是每一個人都象中了石化術,那嗡嗡聲不是和別人交頭結耳,而是呆若木雞的投機者們在喃喃自語。這時,證券市場的價格已經開始崩潰,看不到浪峰了,那是決提的洪水,一瀉千里……
“馮赫爾將軍戰死!”
“該死的矮子知道了真相!”
“布坦尼的復仇大軍馬上就要殺過來了!”
驚叫聲此起彼伏,驚醒者象觸電一般嚎叫起來,然後猛地撲向交易臺,搶佔着任何一個空位。就象跳向深淵的頭牛,他們義無反顧地跳下去了,千萬頭蠢牛想也不想,便蹬開四蹄,好象慢了一步就會成了被屠宰者似的,緊跟着撲了上去。
巴託的頰肉抽搐了一下,那表情就象吞噬靈魂的地獄三頭犬一般猙獰,一場大屠殺似的財富掠奪開始了……
無寂之海,悠揚曼妙的歌聲在海面上空飄蕩,就象那嫋嫋的煙霧,縹緲空靈,無比動聽,讓人聽了就此駐足不忍離去。據漁民們說,如果遠遠的聽到了這種歌聲,要迅速堵住耳朵,有多遠逃多遠,否則就會被歌聲吸引,一直守到枯槁憔悴,直至變成化石。
這個傳說顯然有誇大的成分,歌聲雖如天籟,但是至少這個年輕人就沒有被迷惑。他的身材修長健壯,被太陽曬成了古銅色,優美的如同一尊青銅雕像。金色的長髮披在他的肩頭,肩是赤裸的,胸是赤裸的,一雙結實有力的大腿也是赤裸的,只有要害處繫了一團海藻樣的植物,就象穿了件翠綠色的草裙。
他的神情憂鬱,看起來就象一位憂鬱的王子……
他的確是位王子,馬丁王子。
曾經的紈絝子弟,在磨難中成熟了許多,至少頜下那副鬍鬚,使他看起來多了幾分沉穩。
歌聲結束了,嘩啦一聲,一條大魚從水中躍了出來,跳到了岩石上。那是……一條傳說中的美人魚,通常被漁民們稱爲海妖。她是一條魚形的大尾巴,上身卻是豐滿誘人的人族女性胴體,她的胸前扣着一對海碗大的美麗貝殼,擋住了那挺拔的雙峰。
那容貌,一如她天籟般的歌聲,是那麼迷人。
“親愛的馬丁,你又想家了?爲什麼總是那麼憂鬱,難道我們待你不好麼?”美人魚坐在礁石上,用大尾巴調皮地拍打着海水,拿起用珊瑚做的梳子梳理着美麗的褐色長髮。
“嘉美尤,你永遠不瞭解人類的愛和仇。我的父親死在了布坦尼大公手裡,我的姐姐和妹妹可能……也已經遭愚了不測!”馬丁英俊的臉龐痛苦的抽搐了一下,他寧願相信自已的姐妹已經死亡,如果她們活着落到荒淫好色的諾曼大公手裡,那後果真是不堪設想。
“做爲克羅亞的王子,我揹負着沉重的責任。嘉美尤,你們的家園是和平的,你不能理解我的痛苦”,他忽然一返身,握住了嘉美尤的一雙柔荑:“嘉美尤,我知道你是一個善良的女孩,在這裡整整生活了兩年,你也應該瞭解我是一個什麼樣的人,在這裡我永遠不會快樂,哪怕錦衣玉食,哪怕有無數的美女陪伴,幫助我,放我離開好不好?”
“我……我不能,我做不到……”,嘉美尤驚慌地抽回手,躲避着他的眼睛。
“爲什麼?到底爲什麼?”馬丁憤怒地低吼。
魚尾輕輕地拍打着海浪,嘉美尤膽怯地看了他一眼,然後又四下偷偷看了一眼,這才低聲說道:“我無法幫助你離去,否則我就是我族的罪人。我……我可以把原因告訴你,但是請不要說是我告訴你的好麼?”
“你說,你說!”馬丁王子把她的柔荑放到了脣邊,鬍子輕輕摩挲着她嬌嫩的肌膚,嘉美尤有些怕癢地想縮手,可又似乎很享受這種撫愛,她咬了咬豐滿誘人的脣,低低地說話了。
“我們海妖一族……自古以來,就……就全部都是女人。很多年前,我族中曾經有人到過人類社會,她說,有了解我族情形的人類吟遊詩人,把我們這兒稱爲女兒國,還寫進了他的遊記。
我族繁衍後代的方法,其實……也很簡單。那就是……我族中如果一個男人也沒有時,衆多的女性海妖中最強壯的那個就會變成男人,我族的女人都有一條魚尾,但是男人卻是和人類一模一樣的。
他繼承我們全族繁衍的責任。因此,他也便成了我們所有海妖的王。我們的王,就是我們的丈夫。
自古以來都是這樣,舊的王在衰老死去的時候,在祭神法壇上指定一個新的繼承者,當她變成男人,便成了我們的王者。可是……你來的那一天,我們的王躺在王座上即將死去,他還沒有指定繼承者,他的手剛剛舉起……”。
美麗的小海妖偷瞟了馬丁一眼,馬丁的臉色變的非常難看。
“他的手正指着天,而你便從天而降,落在他的面前……”。
馬丁的臉變的更難看了,他沒有忘記,那個海妖王瞪大了雙眼,顫巍巍地指着他,只說了一個“你”字就死了,那老混蛋根本是被他嚇死的。
而與此同時,海妖族的八大長老,那八個足足活了六百多年的老巫婆正膜拜於四周,高喊着:“萬能的主神啊,請賜給我族一個強壯的男人!”
真他媽的搞笑,做種馬居然會這樣痛苦。所有美人魚的丈夫……,馬丁忽然省起這海中美人魚的數量,不由機靈靈打了一個冷戰。
“我……我可以離開,你們不是族中沒有男性時,自然會有一個最強壯的海妖自動變成男人麼?”
“話是這麼說啦!可是……,可是你是繼承者儀式上出現的唯一男性。沒有人敢冒這麼險,誰知道放你離開後,會不會重新出現一個男人?我族的王都是先死後生,代代相傳的,全族上下,沒有人敢冒亡族的危險。如果……你離開……,而我們不能出現新的王者……”
馬丁王子無言地扭過頭,含淚睇望着海平線的盡頭,猶如聆聽了海妖的歌聲,從而石化的一具雕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