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人天生就是這樣,自己擁有的時候不懂得珍惜,拋棄之後,也見不得別人過得好。而胡喬就是典型的這種人。
傅曉司剛來到姥姥家的時候才三歲大的年紀,自然跟着比他大了兩歲的胡喬玩的最好。兩家挨的近,倆娃娃不是在傅曉司家玩,就是在胡喬家玩。胡喬因爲突然多了一個弟弟,多了一個玩伴而興奮了好長一段時間。家裡好玩的玩具,好吃的小零食都願意拿出來跟傅曉司分享。
而傅曉司由於性子天生溫順,胡喬說什麼他就聽什麼,說往哪兒走就跟着往哪兒走,兩個孩子小時候沒少鬧出笑話。
小朋友們愛玩過家家,胡喬看到後也要跟傅曉司玩,硬是偷了媽媽的紅色頭花,給傅曉司梳了個沖天炮,頭頂一枝花。還不忘拿口紅給對方吐了大紅嘴脣,然後插着腰,指着傅曉司說,“好啦!你現在就是我胡喬的老婆啦!”,傅曉司聽到後就傻乎乎的跟着笑,胡喬看到後也傻兮兮的跟着樂,結果等到傅曉司轉過身子看到鏡子中的自己時,“哇”的一聲嚎啕大哭,兩雙小手嚇得亂摸臉蛋,結果整花了妝的時候,胡喬也被嚇得“哇”的一聲直往屋外奔。
兩個人就這麼跌跌撞撞,哭哭笑笑一起慢慢長大。
分歧是從胡喬剛上小學的那一年開始的,他突然發現因爲自己經常跟傅曉司在一起,身邊的人都開始漸漸疏遠他,不願意帶他玩,並且經常用着看傅曉司的厭惡眼神望着自己,那一刻,胡喬突然意識到了什麼。逐漸的,他選擇了跟隨大衆,而開始拒絕傅曉司的玩樂邀請。
甚至好幾次都粗言粗語,惹到對方,眼眶紅紅的不知所措。但是傅曉司每次都很快就原諒胡喬,還是願意屁顛屁顛跟在對方的身後,心甘情願當一個小跟屁蟲。直到那一天,小朋友在用小石子趕他的時候,胡喬也參與到了一起,他突然意識到,自己似乎不能再和胡喬做朋友了,因爲他變了。
從那個時候開始,傅曉司整個人變得更加沉默,不願說話,不願出門,整天窩在家裡像是在逃避什麼。那是傅曉司第一次體會到,原來所謂的朋友是這麼不可靠的一種東西。
而胡喬自那時開始,便理所當然被許多小夥伴欣然接受,但始終覺得心裡空落落的難受。有的時候他看到傅曉司孤獨的背影,他也挺想上前跟男孩說說話,就像以前那樣,但終究被身後的朋友叫住一起玩樂而止住了腳步。
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他把這份心中的那份不愉快歸結到了傅曉司的頭上。就是因爲這個“掃把星”才讓自己變得再也交不成真心朋友的!於是欺負變本加厲,流血事件時不時發生,他欺負傅曉司,看到對方沒有表情無動於衷的臉他就愈發生氣,拳頭打得越來越大力,話語說得也越來越殘忍,彷彿只有這樣才能讓對方記住自己的存在,記住他們二人曾經也做過朋友一般。
那天在走廊遇到傅曉司是在胡喬的意料之外的,諷刺他的話說得順理成章,看到對方顫抖的肩膀,就連胡喬都覺得詫異,自己原來可以可惡的這麼徹底。但再次向男孩低下頭承認錯誤的事情他是不可能做到的。而正如他想的那樣,傅曉司毫無反抗能力,一副天生就應該被人欺負,被人□□的樣子。
周浩的那一拳打的不狠,但胡喬他知道,傅曉司的眼睛肯定會烏青到不成樣子,男孩皮膚白,平常的磕磕碰碰都會形成可怕的淤青,何況是一拳呢。如果可以選擇的話,他是不想讓周浩動手的,但是當着這麼多的面,他將自己內心真實的想法控制的很好。不斷的告訴自己,要怪就怪傅曉司自己吧,誰讓他剋死了父母!誰讓他天生的倒黴!誰讓他是傅曉司!
魏國的出現是個例外,就像是老掉牙的俗套劇情突然來了一個讓人始料不及的神展開。對方關切的眼神是發自內心的,更加讓胡喬震驚的是,那個男孩居然會爲了傅曉司而狠狠的回了周浩一拳。那一拳雖然只來了一個擦邊,但是胡喬知道,那一拳壓根沒有收力,是那種往死裡打的打法。
傅曉司的人生居然會出現另外一個人,胡喬覺得好笑,卻又覺得氣悶至極。
他在傅曉司家的門口等了整整三個小時,纔看到那個帶着烏青眼睛的男孩磨磨蹭蹭的出現了,給了對方恐怖的警告,用小石子打破了他的右臉頰,卻依舊換不來對方多餘的表情。
而看到魏國親密的摟着傅曉司經過他家門口的時候,胡喬雙眼死死的望着這兩個人,傅曉司旁邊的位置,如果沒有別人的話那就算了,若有,也應該是他胡喬!
胡喬在暗處,而那兩個人在明處,根本不知道未來會有什麼等着他們。
“姥姥,我回來了!”,推開門,傅曉司急忙看了看身後魏國的表情,家裡破破爛爛的。而且爲了省電,姥姥經常不開燈,烏漆媽黑的跟魏國的家根本不能比。但好在魏國似乎沒有露出鄙視厭惡的表情,而是一臉興奮,就像是看到什麼稀奇的東西一般。
“司司回來了啊,這位是?”
“這是魏國,同班同學。”
當聽完傅曉司的介紹的時候,老人家的眼睛都亮了,她還是第一次看到傅曉司帶着同學回家來玩。特高興的拉住魏國的手就是往屋裡拽,“原來是司司的同學啊,快!快進裡屋坐!裡面暖和!”
“謝謝姥姥!”,魏國笑得極爲自然,倒是把旁邊的傅曉司看傻眼了,要知道,魏國平常就是因爲那冷冰冰酷酷的表情才換來“煞星”這個稱號的,但現在笑得這般陽光燦爛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情?!
傅曉司的姥姥聽到這小同學叫得如此親密,整個人更加開心的不行了, “娃娃真懂事兒!”
“姥姥,這是我家包的包子,包太多了,我就想着拿來給你們嚐嚐。”
“喲,怎麼還帶禮物呢!司司你有沒有謝謝人家!”
看着姥姥難得那麼高興,笑得整個眼睛都沒縫了,傅曉司心裡挺感謝魏國的,“謝謝你。”
“客氣啥。”,魏國給了傅曉司一個俏皮的眼神,把傅曉司看得傻眼了,今天魏國到底怎麼了?!姥姥拿過包子進了廚房,魏國便走到傅曉司身邊,“你還真對我說謝謝啊,跟哥客氣什麼勁兒。嘿嘿。”,說完特自然的伸手揉亂了傅曉司本來就不怎麼整齊的頭髮。
被魏國這麼寵溺的對待,傅曉司其實挺不習慣的,但也不算是反感,心想,魏國是自己的救命恩人,想揉就揉吧,自己又不會少塊肉。
而魏國看到傅曉司這麼乖巧的樣子,心裡也特得意,同時也放心不少。放學的時候,男孩突然在自己面前不吭聲的流着眼淚,那場景實在是印象太深刻了,他也不知道該怎麼哄人,於是心想,儘量讓他開心吧,這樣總是沒錯的。
而那天晚上,魏國硬是留在傅曉司家裡,吃了一頓燉大白菜加小米粥,雖然一點油水都沒有,但是他覺得吃得很香。傅曉司雖然沒有了爸媽,但是還有一個愛他疼他的姥姥,家裡雖然沒有各式各樣的家用電器,但每個角落都充滿了溫馨。而傅曉司的臥室,若跟他換的話他也是願意的。小小的,整整齊齊的卻藏着許許多多男孩從小到大珍惜的東西,在展示的時候,傅曉司會突然開朗許多,就像是變了一個人似的。每個寶貝的來歷,得到它們的時間,還有傅曉司親自給寶貝們起的名字,每聽完一個寶貝介紹,魏國都覺得像是聽完一個有趣的故事。到了最後,實在是太晚了魏國才依依不捨的回了家。即使被老媽嘮叨了半天,他也沒覺得煩。
那天過後,魏國和傅曉司的關係好像變得更加好了,課間偶爾會說說話,中午去飯堂也坐在一起吃飯,放學再一起回家,只不過到了分岔路口,兩個人都會挺高興的跟對方說一句,“明天見咯”。
這樣的日子很美好,美好到讓傅曉司甚至忘記了自己曾經是個被人孤立的孩子。
隨着週六日魏國來自己家串門的次數逐漸增多,傅曉司終於放下心來,原來魏國跟其他人不一樣,他是一個真心把自己當做朋友的人。不會嫌棄他的缺點,甚至會時不時提醒傅曉司,原來自己還是有許多過人之處的。傅曉司因爲魏國而變得越來越自信,雖然旁人或許壓根都沒看出來,但是傅曉司自己是能感覺得到的。
這樣的自我認知到了魏國再次邀請到他家作客的時候還是存在着。寒假剛到,魏國就興沖沖的邀請傅曉司來他家打電動,而從來都沒玩過電動遊戲的傅曉司看來除了身體上不協調,所控制的遊戲人物似乎也沒那麼協調。
“啊!傅曉司你怎麼這麼笨啊!按那個鍵!快速的按兩下!”
“哦哦。”
雙眼緊盯着電視機中搏鬥人物的傅曉司正被魏國指導着如何能快速使出大招,然後秒殺對方。教來教去但卻始終不得要領,弄得傅曉司一陣手忙腳亂。玩遊戲就是這樣,沒有實力相當的對手,怎麼可能玩得盡興,於是魏國一面咒罵着對方“爛泥扶不上牆”,一邊又不耐其煩的教導對方怎麼“殺”自己。
正當兩個人玩得如火如荼的時候,家裡的防盜門被打開了,“魏國!怎麼又在打電動了!寒假作業你都做完了?!”
聽到媽媽的怒吼,魏國當場就傻眼了,媽媽怎麼提早回來了?!
“我帶同學來玩會兒。”,聲音中帶着心虛。
發現家裡多了一個同學,魏國的媽媽也知道得給孩子一點面子,於是馬上變了一副和藹可親的樣子,“有同學來玩啊,國國有沒有拿零食招待同學?”
“有啦有啦!”,對於這個在事業單位變臉跟唱戲似的媽,魏國表示相當無語。
“阿姨,您好。”
“哎,你好你好,孩子叫什麼名字啊?跟國國一個班嗎?”
傅曉司本來還有點緊張,但是看到魏國的媽媽笑眯眯的臉,他突然又有點親切,對於“媽媽”這個詞他始終是模糊的,“我叫傅曉司,跟魏國一個班的。”
聽到“傅曉司”這三個字的時候,魏國的媽媽臉色刷的一黑,臉上的笑容都顯得僵硬無比,不過倒也沒說什麼,“曉司你先坐着吃個蘋果。魏國,你跟我過來!”
之所以沒有經常領傅曉司來自己家玩兒,也就是怕他媽媽知道了事兒特多,他反正是不相信那個算命的,就算那個算命的大仙兒說的是真的,那他魏國一半兒的運氣該給的早已經給了,收也收不回去了。
關上廚房的門,魏國的媽媽算是爆發了,“你這孩子怎麼回事兒?!讓你選朋友的時候就要謹慎!你怎麼故意氣我還是怎麼着?!非要跟那種剋死爹媽的孩子一起玩兒?!你是不是想也氣死我才樂意!”
“媽!你別那麼迷信!”,被老媽這麼一嘮叨,魏國也變得異常煩躁。
“這跟迷不迷信沒關係!那孩子學習不咋地,家境也不好!你跟他一起學不到好東西!趁早別跟他玩了知道嗎?!”
“知道了知道了!我以後不跟他玩了!”
後來的話傅曉司沒聽清楚。他真的不是故意想聽的,而是剛剛阿姨塞給他的蘋果個兒太大,他不太好意思吃,想來想去打算把蘋果放下,然後先告辭離開好了。結果沒想到,卻聽到這一段對話。讓他全身冰冷的是魏國的回答,“我以後不跟他玩了!”,對方的話像是詛咒一般一遍遍在傅曉司的腦子裡回放,他全身冰涼,連告辭也沒說,就匆忙離開了。
原來“朋友”真的是一種不可靠的東西,傅曉司覺得自己確實太天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