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起牀,看到對方之後兩人都稍微有些尷尬,卻又覺得之間的關係變得和以前不太一樣了。
“你,腳好點了嗎?”
“啊?啊,好,好多了。”
魏國看着對面那個頂着好幾根翹起來的頭髮,睜着大眼睛的傅曉司,心裡似乎也柔軟了好幾分。只見男孩穿着白色大一號的秋衣,傻乎乎的樣子呆萌呆萌的,魏國突然覺得心情大好,連昨晚發生的事情都忘記的一乾二淨,特自然地笑着揉了揉對方的腦袋,結果當他突然看到傅曉司帶着幾分紅暈的臉龐的時候,手指像是觸電般快速收了回來。
一臉驚恐不敢相信似的望着傅曉司。
氣氛瞬間降到了冰點,兩個人都對剛剛那個微小的動作弄得尷尬不堪。特別是魏國,他突然有點厭惡起自己的行爲,居然控制不住的想去觸碰一個男孩,甚至昨晚居然沒頭沒腦就親吻了上去,這讓他感到震驚之餘,還有點反胃。
不太自然的說了一句,“姥姥喊我們了。該吃早飯了。”
“嗯,好。”,對方依舊乖巧的應着,似乎沒有因爲那個生疏的舉動而影響到什麼。
此時魏國的雙眼已經不敢再直視傅曉司了,生怕自己再做出一些出格的舉動,躲閃着目光,快速披上外套看也沒看牀上仍舊發愣的男孩,便匆匆忙忙離開了房間。
而坐在牀上的傅曉司,安靜的眨了眨眼睛,擡起手撫摸了一下自己翹起的頭髮,接着慢慢爬了起來,站在牀上細心的開始疊起了兩個人的被子。那一刻男孩的胸口彷彿被什麼東西堵住了似的,眼睛也腫脹的發疼,他的大腦裡只剩下一個想法,自己被討厭了。傅曉司這次真的被魏國討厭了。
上學的路上,魏國主動提了一次要背傅曉司上學。結果卻得到對方微笑的拒絕。看着在自己身邊一蹦一跳故作堅強的傅曉司,魏國第一次沒有強迫對方順着自己的意走。因爲今天早晨那個尷尬的瞬間讓他突然明白一個道理,那就是有的時候自己的想法,其實並沒有幫到傅曉司,反而會傷害了他,甚至會誤導了他。
這個認知,讓魏國有一大段時間沒有理清自己和傅曉司的關係。
兩個人在學校仍舊是坐的最近的同桌,在校外也相約結伴一起回家,但兩個人都能清楚的感覺到,他們之間已經漸漸出現了一層透明的隔閡,再也做不到之前的親密無間了。而這岌岌可危的關係,讓傅曉司越來越消沉,也讓他越來越清楚自己的真實想法,他是喜歡魏國的,不是朋友之間的那種單純的喜歡,對於魏國親密的接觸,甚至接吻他都不曾厭惡。但他也知道,就是因爲這樣的反應,他被對方噁心了。
疏遠是逐漸的,第一次中午沒有在一起吃飯,第一次做完廣播體操落了單,第一次再次迴歸到一個人回家日子,接着所有的第二次,第三次都會來得無比順其自然,合情合理。
而到了六年級的畢業旅行,傅曉司只能可悲到獨自一人坐在石頭座椅上望着不斷旋轉的摩天輪發呆。看着魏國跟着一大羣人開心離開的背影,男孩也只能輕輕地嘆了口氣,好像這份疏遠是突然的,但同時也好像是必然的。雖然魏國沒有再說過一句傷害自己的話,但傅曉司卻覺得這次來得比上次更疼。
那個長到忘記了時間的暑假,傅曉司完全不知道魏國在做什麼,在想什麼,爲什麼事情開心,爲什麼事情而煩惱。而那個暑假,傅曉司習慣了坐在院子裡陰影的地方,看着天空慢慢變化的雲,一坐就是一整天。他始終沒有想明白,自己爲什麼會對魏國抱有那種另類的想法。甚至有的時候,他會後悔,如果再表現的正常一點,對方是否就會察覺不到自己的不同,甚至還願意和自己繼續接觸?
除了煩惱這個問題之外,還有另外一件事情讓傅曉司的暑假過的痛苦不堪。
那就是姥姥不同意自己再繼續讀下去了,“曉司啊,咱會認識個字兒就夠用啦,讀多了,腦袋會迂的。早點出來去跟你大伯去學個技術活,有手藝,以後去哪兒都能過的好啊。”,老人用着自己古板想法苦口婆心教導着眼前這個低着腦袋的外孫。
“我還想讀書。”,傅曉司雖然垂着頭,但是想法倒是相當堅定。
年邁的老人聽後嘆了口氣,“你這孩子怎麼那麼不懂事兒呢!”
“對不起,姥姥...我讀完初中,就不會再讀了。真的。”,這還是第一次,傅曉司會反對姥姥的觀點,睜着大大的眼睛,那渴望的眼神讓人看了都不忍心。
看着那孩子可憐巴巴的樣子,姥姥也心疼的很,寵溺的摸了摸傅曉司的臉蛋。如果家裡條件好,父母都健在,供他讀一輩子書都沒問題。但是如果自己突然一走,留下個連生存能力都不具備只會讀書的孩子,那到時候該怎麼辦呢。老人家想到這兒,佈滿皺紋的眼角有些溼潤,卻也沒再反對,既然是孩子的想法,就讓他繼續讀吧。
這默許來之不易,所以傅曉司便格外珍惜。當來到初中的大門的時候,男孩抓了抓衣角,再給自己三年時間,讀完初中就真的不讀了。其實如果沒有認識魏國的話,也許這三年他也不會如此堅持,因爲這北方的小城只有一間初中,魏國肯定還會在這裡讀書,那麼自己或許還有機會能得到他的消息。想到這,突然後背被狠狠撞了一下,擡頭卻發現是認識的人,“胡...喬?”
看着瞪着大眼睛一臉震驚的男生,胡喬有點不爽,“你傻乎乎站大門口擋道啊?!”
聽後傅曉司急忙退到了角落,看着胡喬尾隨着那個揍過自己一拳的高大男生走入了校門,原來他們也在這所學校。小學五六年級的時候,胡喬和周浩已經升入了初中,而那兩年傅曉司天天是跟着魏國一起,都漸漸忘記了曾經欺負過自己的人了。
想到這兒,心裡咯噔了一下。傅曉司面無表情的眨了眨眼睛,最終還是邁開腳步第一次踏入了中學校園。中學的規模完全是小學的三,四倍,有獨立敞亮的圖書館,行政樓和教學樓是分別獨立的,爲了照顧鎮裡來的同學,校方甚至還規劃了一塊宿舍區域,能在這裡學習上三年光是想想都很滿足了。
按照教學樓大堂的指示牌,傅曉司來到了所在班級,還沒到教室門口就聽到震耳欲聾的吵鬧聲,而傅曉司向來喜靜,從前門看了看教室內的新同學,最後還是從後門走了進去,由於是第一天,班主任也還沒到,於是大家都是隨便找的位置。傅曉司看了看靠後排的座位幾乎都被人佔滿了,只能頂着頭皮走到第一排靠門的位置安靜的坐了下來。
由於同班同學幾乎都是從小一起長大的,當看到傅曉司的時候,背後已經有竊竊私語,嚼舌頭的人。
傅曉司也沒有理會,微微低着頭,等待班主任的到來。
這兩年傅曉司的個頭躥高了許多,不過男孩喜歡低着頭,垂着背,本來不矮的個頭瞬間降了一個檔。
教室突然安靜,傅曉司慢慢擡頭看了一眼從門口走進來的人,一個穿着灰色西裝戴着眼鏡的年輕男人。那個男人像是有感應能力似的,轉過頭微笑的看了看傅曉司,這個舉動讓傅曉司相當震驚,急忙收回目光不敢再擡頭了。
“大家好,我是你們的班主任,姓謝,以後你們叫我謝老師的時候,其實可以在前面多加一個'謝'字的,我是不會介意的。”,小小的幽默讓適當的調節了一下班級的氣氛,講臺上的老師長得溫文儒雅,又是個年輕的帥哥,同學們對這個老師的第一印象倒是都不錯。
接着謝老師又自我介紹了一番,“好的,今天是你們初中生涯的第一天,大家不要害羞,每個人都上講臺來簡單介紹一下自己吧。那我們從門口位置的那位同學先開始吧。”,順着老師的手指,大家的目光全部集中在了傅曉司的身上,一臉緊張的擡頭看了看講臺上依舊微笑着的班主任,傅曉司完全沒有想到上了初中的第一天就得當衆“出醜”。
不過也是沒辦法的事,傅曉司顫顫巍巍的站了起來,走向了講臺,結果看着眼皮底下無數雙眼睛看着自己的時候,他緊張的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旁邊的謝老師倒是非常體貼,輕輕拍了拍男孩瘦弱的肩膀,“不用緊張,隨便說點什麼都可以...”,對方越是這麼說,傅曉司越是說不出一句話,“...那麼這位同學不如將你的名字寫在黑板上好嗎?”,接過微笑遞過來的粉筆,傅曉司垂着腦袋,慢慢轉過身,擡起手臂。
“報告。”
站在講臺上的傅曉司瞳孔瞬間緊縮,魏國的聲音他怎麼可能忘記。
“進來吧。”,班主任倒是沒有因爲魏國遲到而產生任何不悅,仍舊眯着眼睛微笑的看着大家。
傅曉司擡起的手似乎麻木了,眼角的餘光輕輕掃到了門口的高大男孩,當對上魏國冷漠的眼睛的時候,手指一用力,“啪”的一聲,粉筆斷了一半,傅曉司急忙撿起地上的半截粉筆,起身的時候,魏國已經不在視線範圍之內了。但傅曉司的手已經顫抖了,大腦也不聽使喚是的,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寫出了什麼鬼畫符。
當放下粉筆那個瞬間,背後卻響起了一陣陣肆無忌憚的嘲笑,傅曉司有些無助的擡頭看了看黑板,連自己的名字都能寫反,似乎這個初中真的不應該讀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