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五

老蔣帶着莊重的表情也走進了階梯教室,老黎則留守在工廠裡坐鎮。

老蔣挑了一個角落的位置坐下,那個位置很不引人注意,老蔣坐下後默默的翻開本子,回頭看了一下,從兜裡掏出了煙塞進嘴裡默默的點燃。

不一會兒,齊克青和趙重陽一前一後的步入了階梯教室,在他們的後面還跟着一個女人和一個男人。那個女人我見過,是大煉廠的辦公室主任,一頭短髮,看上去一臉的精明幹練,他的身後跟着的那個男人是個陌生人,我們都沒有見過,他恭恭敬敬的跟在辦公室主任的身後,走到前臺,很自然的奔向角落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衫和手中的一疊材料紙。

齊克青是個城府很高的人,這一點趙重陽和他比起來,簡直就是成了精。他站在講臺上平靜的環視了一下,然後擡起雙手示意安靜。

幾秒鐘過後,階梯教室安靜了下來。齊克青微皺着眉頭說道,“今天啊,叫大家到這來,是有一些事情要說。大家都很清楚,大煉廠啊接手了咱們之後呢,目前還在交接階段,對於很多已經存在並且即將或者說還未暴漏出來的問題,還在着手解決。我剛來大煉廠沒多久,有些事情呢也不知特別清楚,前些天啊,聽你們趙區長說了一下,關於咱們職工的一些,呃,所謂的身份和待遇問題,我對這個事情很重視,並且這幾天都在焦慮這個事情,我也向廠裡彙報了,今天呢,咱們辦公室的王主任也喊來了,我們之前呢,也商量了一下,並且對咱們這個職工提出的這些問題呢都很重視,雖然這些都是小事情,但是我和王主任商量了一下,彙報給了咱們廠長,廠長和我們的想法是一樣的,就是儘快解決職工提出的這些問題,讓職工安心,因爲咱們這個廠馬上就要恢復生產了。所以今天來呀,就是要給大家一個滿意的交代啊。也希望大家有什麼不同的意見呢,大膽的提出來。”說着伸手請了一下那個女主任。“下面就請咱們廠辦公室的王主任和大家說一下。”隨着最後一句話平靜的說完,齊克青慢慢的走下講臺,對王主任點了點頭。

王主任一臉笑容的走上講臺,看樣子也是見過些世面的人,面對地下這麼多人,作爲一個女人絲毫沒有表現出緊張和拘謹。她將手裡的本子放到講桌上,用她那顯得成熟幹練的聲音開始了自己的演講。

“今天感謝大家能夠來到這裡,剛剛齊廠長也都和大家說了,職工的事情再小也是大事,所以我們在經過研究之後,準備今天給大家一個答覆。我們都認真看過了大家上交上來的這些,要求。有些我們廠裡可以滿足大家,有一些呢還有待研究,因爲大家也都清楚,咱們大煉廠尚在初建,有很多事情或者說部門制度還不是很完善。我們也要從大煉廠的角度考慮。呃,對於大家說的所謂的身份問題呢,我們這兩天多方奔走,我們聯繫到了這個大衆人力資源公司,我也親自的和咱們大衆公司的楊經理進行了洽談,那麼今後大家身份問題就得到了落實。”

王主任慢慢悠悠的把這些話說完,就將講臺讓給了那個剛剛跟在她身後進來的男的。那個男人恭敬的朝王主任笑笑又點了點頭,才緩步走上講臺。他的笑容有些不自然,在說話之前還咳嗽了幾聲,連看了幾眼手中的資料。

“謝謝齊廠長和王主任。我很高興見到大家啊。”男人第一句話說得有些拘謹,很明顯他感到了一絲緊張。

接下來的事情就是這個男人說明了大煉廠是如何來安排我們這些“前朝舊將”的,大致的意思就是,大煉廠在經過高層多方的商談和考慮之後,決定將我們這些年輕職工以勞務派遣的形式劃歸給他的這個大衆勞務公司。

儘管這個男人如何如何的溫和,講他的公司是如何如何的正規,並且還說工資待遇方面維持原狀,帶接手之後與大煉廠進一步洽談工資待遇的提高等問題,可是我們還是沒有給這個男人面子。當他看到我們沒有反應之後,誤以爲我們這些年輕人就這樣順理成章的歸他所有的時候,不知道是誰帶頭起鬨的喊了一聲,緊接着這句起鬨帶着一片人,隨後又像是傳染病一樣傳遍了坐在階梯教室裡的所有年輕的職工們,我們幾乎是不約而同的離開了座位,走向了階梯教室的門口。將那個大衆公司的經理和齊廠長,王主任尷尬的晾在了那裡。

我們所有人都走出了階梯教室,然後堆在鋼廠職校的門口你一言我一句的釋放着內心的壓抑,偶有激進的言語或是理性的分析,我們都知道,我們以這樣一種方式將鋼廠接手後帶來的種種無形的壓抑感直截了當的釋放了出來。我覺得我們這種方式是文明的,就像我們十三太保出來之後聚在一起衡欣昇說的,沒什麼不好的,他們打算以這樣一種方式來安置我們的時候沒和我們商量,也沒把我們這些職工的利益放在眼裡,那麼我們今天這麼說是很公平的。我們十三太保周圍站滿了各自崗位的職工,時而你一言我一語的插上一句,時而都靜靜的站在一旁聽我們商量下一步該怎麼辦。

老蔣面帶笑意,但還是刻意的繃着臉,來到我們的人羣裡,沒有多說話,只一句,“你們幾個組長和負責人進來一下。”然後便雙手**褲兜,酷酷的走了回去。

我們都看着衡欣昇,衡欣昇皺了皺眉頭,帶頭走回了階梯教室。

“你們這是在搞什麼啊,是不是要造反,密謀好的是吧。”趙重陽似乎對剛剛發生的這一幕感到了萬分的尷尬和氣憤,畢竟在齊廠長和王主任面前,這些年輕職工目前還是他的兵,他的兵造了反,他也脫不了干係。

我們並沒有對他的這句話加以憤怒的駁斥,衡欣昇說,造反說得嚴重了趙區長,今天您和兩位領導也看到了,你們這個事情也是很突然,再說這個事情廠裡事先也沒有和我們打招呼,我們哪來的時間像您說的密謀啊,很顯然,今天廠裡給的這個結果,或者說是說法,職工們不滿意。

衡欣昇平靜的話語卻帶着萬分的諷刺和嘲笑,話語中透出了一絲正氣凜然。

趙重陽沒話說了,他真的是沒話說了,也許是因爲他的氣憤使他在說剛剛那句話的時候沒有過腦子,讓衡欣昇這麼一說,反倒是沒有繼續說下去的勇氣或是理由。

齊克青倒是很老練,他做到了我們旁邊,看着衡欣昇,很顯然,剛剛的一幕一幕他都仔仔細細的看在眼裡記在心上,是衡欣昇帶頭走回了階梯教室,而其他人又都是圍着衡欣昇坐在了旁邊,剛剛的那句回駁趙重陽的話又是他先開的口,而且言語犀利,態度平和,齊克青的眼中流露出了對衡欣昇的欣賞。

“是這樣,呃,欣昇,廠裡面也是經過了研究,覺得對職工的利益必須要有一個好的保障,如果說大家對這個結果不滿意可以提出來,你看剛剛就一鬨而散了,你們這樣讓廠裡就不知道該怎麼辦,不知道你們想要什麼。”齊克青心平氣和的對衡欣昇說。

衡欣昇靜靜的聽完齊克青的解釋,點點頭表示贊同。但是接着他說,這也不是我們能控制的,職工有職工的做法,況且,我說句您不愛聽的,廠裡在做這個決定的時候,也沒有和我們商量。

“你們這些年輕人啊,廠裡這麼費心的安排你們的事情,你們現在就給製造了這樣一個結果,那麼我們還怎麼坐下來談呢。”王主任似乎帶着些氣憤,言語裡聽得出她對剛剛這些不懂事的年輕人十分的理解,也十分的不屑。

衡欣昇沒有理會她,回頭看了看我和王躍明,我知道這個時候,齊克青和那個王主任一個唱黑臉一個唱白臉,讓衡欣昇有些吃不住了,他需要支援,或者說,作爲談判一方的我們這個時候也需要一個唱黑臉的人站出來。

我們這邊出了兩個人,我和王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