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分離

韓永睿突覺周遭氣息詭異,呼吸一窒,他護體的“玉明清識”神功強烈感應到周圍瀰漫着濃厚殺意,他不動聲色,暗中蘊內力揚聲道:“既然與各位朋友同坐一條船,如此有緣,何不出來相見。”簡寧聞言“唰”一聲拔刀上前,凝神防衛。

只聽得“嘿嘿”一陣陰沉的笑,笑聲內力渾厚,驚得桅杆上的夜梟“呱呱”離去,來者武功修爲竟似不在韓永睿之下,船的四下裡冒出一羣幽靈般的黑衣蒙面人,約莫數十人,躍起之時個個身手飄忽敏捷,爲首一人聲音陰森蒼老:“二皇子此行所獲甚豐,不知那天下堪虞圖可否借老夫一閱?”

韓永睿面色不變,心想自己出海尋圖乃是絕密之事,爲防消息走漏只有少數幾個親信得知,這批黑衣刺客看來是上船之際就已潛伏在船上,現在才伺機而發,也絕非自己熟悉之人,便道:“閣下是何人,爲何窺視堪輿圖?”

黑衣老者傲然道:“死人不必知曉那麼多。”

韓永睿怒道:“那就看閣下有沒有這個本事了!”言罷手一按腰間軟劍扣帶,劍如秋水,勢如驚鴻,欺身上前與黑衣老者纏鬥起來。黑衣老者不屑地“哼”了一聲,拔劍接招,那黑衣老者使的是一柄黑色的劍,劍身窄小,烏黑沉沉,招式陰狠辛辣,招招奪命。雙方走了三十來招,黑衣老者利用旁邊人羣和地利,聲東擊西,分散韓永睿心神,出其不意,韓永睿到底是貴胄子弟,武功雖精妙,但臨敵經驗不足,內力也不如黑衣老者深厚,一過四十招漸漸落了下風,而老者身後的十來個黑衣人尚未動手,竟是隻待黑衣老者擒下韓永睿,等簡寧束手就擒。此時,海上雷聲又起隱隱傳來,時有海浪翻騰,海梟亂飛,船上水手紛紛被打鬥聲吸到艙面上來,見要出人命了,又紛紛四下躲避。而簡寧替韓永睿掠陣,與黑衣人對峙,絲毫不敢輕舉妄動,韓永睿見狀不由暗暗焦躁起來。

忽然一個清晰的聲音一字一句的傳來:“關中祁門,玄陰劍法,他下一式是‘驚魂掠魄’,劍尖上挑,右足微向前跨迴旋攻你肩上曲垣穴。”

韓永睿正苦思此人武功出處,不得要領,現在聞言心下通明,精神一振,連連揮劍指東打西已解了方纔之困,他百忙之中擡首一看,原來是謝逸之。他身量雖不高,但迎風立在艙門口,精華內斂,華蘊雙瞳,清冷安靜,如冰蘭幽立。而這邊,簡寧已和白衣女子明雅聯手同黑衣人混鬥一起,二人竟與十來個高手堪堪戰成平手。

“下一式‘幽冥三昧’,劍鋒斜撩,分別刺你天泉、環跳、衝陽穴,前兩穴是虛招,意在衝陽穴。”

黑衣老者等人原本喬裝成僕從水手潛伏船上,在泊島之時尚不敢輕舉妄動,只知離島之時船上多了兩人,也不確定是否嫏嬛福地之人,但只道是婦孺之輩,且謝氏主僕修煉的內功與一般內力修煉大相徑庭,聲息頗弱,不仔細分辨就會把他們當作不會武功之人,倒沒有過多留意,不料這白衣小子竟一語道破他的師承來歷,任務受阻,他心下驚怒交加,怒極反笑道:“堂堂晉國皇子竟然需黃口小兒相助方能取勝,虧韓放英雄一世,他的兒子竟連婦孺都不如!”韓永睿既怒又愧,怒的是這老頭竟直呼父皇名諱出言侮辱,愧的是他的確靠謝逸之出言提醒才反敗爲勝。

正尷尬間,身旁“倏”的白影一閃,白駒過隙一般的一個人影從他旁邊掠過,謝逸之竟鬼神不驚地飄到黑衣老者身前,韓永睿怕傷到謝逸之,用盡全力擊向那黑衣老者的胸前,轉念之間,聽到“蓬蓬”之聲接連響起,三人身形立分,躍向兩旁。

韓永睿連忙看向謝逸之,見他安然無恙,方纔放下心來。而黑衣老者爲二人聯手傷及腑臟,吐了一口鮮血恨恨道:“你們……”韓逸之一揚手,凌空點了他的幾處大穴,黑衣老者既不能動彈亦無法言語,只能翻着濁眼,目露恨意。那邊,簡寧和明雅仍然在與十幾個黑衣人纏鬥,韓永睿和謝逸之稍加援手,形勢立變,黑衣人不一會兒已死傷大半,簡寧剛剛鬥至最後一人時,韓永睿道:“留活口!”

簡寧聞言收手,卻不料那傷重的幾人頜骨微微一動,已像爛泥一樣癱倒在地,簡寧查看道:“毒在齒裡,傾刻斃命”。韓永睿動容道:“如此決絕,看來幕後指使之人手段甚是毒辣。”

謝逸之似是不耐這種陰謀爭鬥之事,面色如霜冰冷,已然和明雅進了艙內。

簡寧一把提起黑衣老者,扯下他面上蒙的黑巾一瞧,竟是那日在白雲渡見過的茶棚老頭兒!韓永睿沉聲問道:“究竟是何人派你們前來?”黑衣老者陰陰一笑:“成王敗寇,事已至此,何必多言,只是我們已放了消息出去,不論你們手上有沒有堪輿圖都將成爲衆矢之的。”說完濁眼一閉,似是準備受死。韓永睿面色一緊,現在只知道此事與關中祁門有關聯,但也不知是哪個環節走漏了風聲,疾聲道:“廢了他武功,挑斷手筋腳筋關起來。”

剛纔打鬥正酣之時,船上水手紛紛躲避不及,現在看驚險已過又都各歸各位,持舵掌帆去了。

在海上走了數日,終於依稀望見白雲渡的影子了。

韓永睿等人棄船登岸,只聽岸上靴聲急急,微有兵械碰撞之聲,原來早已有王府侍衛軍列隊迎接,銀甲明槍,旌旗怒馬,分道排開,中間空出一條道,極爲整肅有序。

韓永睿翻身上馬,長臂一探準備抱謝逸之上去,卻不料謝逸之步法微動,身形一晃已不着痕跡的避開,韓永睿愕然不解,謝逸之斂目道:“我自有我的去處,並未打算與您同行。”

韓永睿眉頭微蹙,定定看着謝逸之,一手緊緊握住繮繩,似乎要把那繮繩握進肌肉裡,一隻手就那麼姿態突兀的停在半空中,身上漸漸迫出一陣寒意,散發出天家子弟不怒自威的氣勢,而謝逸之則神情從容,不畏地與他對視。

衆人皆不發出聲響,除了旗幟在風中翻飛發出的“撲撲”的聲音,周遭氣氛像是凝固在這一刻。

良久,韓永睿緩緩地收回了手,僵硬地別過頭去不再看謝逸之,衆人彷彿聽到他若有似無地輕輕嘆了口氣,他背對着謝逸之說:“你去吧”。

說罷,一拉繩轡,馬聲嘶嘶,揚塵絕跡而去,衆侍衛軍緊緊跟隨離去,不一會兒已經如潮水一般退得乾乾淨淨,只餘塵土瀰漫,靜謐之極,斜陽將謝氏主僕的身影拉得老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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晉國元祐五年,相傳東海有嫏嬛仙島,某日無故陷入海中,無數典籍隨之湮沒……天下堪輿圖爲二皇子睿自海外仙島攜回。越明年,睿被立爲太子,或言太子有一子流落民間,□□清峻,狀若天人,不知所蹤。

同年,江湖上神話般出現一個叫“天機宮”的地方,天機宮宮主身負絕學,且乃天下第一智慧之人,知曉天地玄機,紫薇斗數,奇門遁甲,秘聞故史,其真身變幻莫測,從未以真面目示人,或言爲耄耋老朽,或言是垂髫小兒,或言是妙齡白衣女子,或言是軒昂中年男子,而天機宮內弟子武功神秘,行蹤飄忽,亦正亦邪,短短几年已成爲武林最有勢力也最神秘的組織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