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聞聽別離,巨蟒悽悽,身體扭成一圈,盤住江流,聞聽磨難,巨蟒搖頭,淚如傾盆,眨眼間,江流和尚身前流成了一條小河,江流不忍,江流難過,終於,江流長嘆一聲;“唉,你我相守一世,我拼着不去極樂世界,甘受輪迴之苦,也要幫你,你仔細聽我說來•••”

接下來,洞中再無聲音,仔細再看,江流和尚已經把整個頭部伸到了巨蟒的口中,就見這條巨蟒,一會搖頭,一會兒擺尾,過了一會兒,江流和尚把頭從巨蟒口中拿了出來,伸手撫摸着巨蟒說道;“我不在你身邊之時,你一定要隱身,要藏好自己,等待那個關鍵時刻的到來,切不可招惹事端,惹怒天庭。”

青花巨蟒急忙點頭,江流又說;“從今夜起,每到夜晚戌亥之間,趁紫薇星君未當值之時,你可出來在寺院中那棵梧桐樹上吸食天上的甘露,這樣有助於你化去身上的孽障之氣,爲你飛昇做準備,切記,陰雨天千萬不可出來。”

江流和尚說完這些,擺擺手,對着竹筒喝令一聲;“大。”

竹筒瞬間長成了一個長丈餘,粗幾尺的巨大竹筒,巨蟒立刻俯首爬了進去,江流和尚拿起那個巨大的竹筒,晃了三晃,巨大的竹筒又變成了一個只有茶葉桶大小的小竹筒,江流瞬間把那個小竹筒揣進了懷裡。

青燈下,佛殿裡,江流每日的誦經聲不斷,他已經把寺院中的一應瑣事,統統交給了他的大弟子圓通來管,他每日只是端坐在如來佛下,敲着木魚,誦讀經文,只是在每年驚蟄時分,懷揣着那個小竹筒,準時來到蓬萊仙山下的一個山洞之中,修煉百日,等到山上的紫薇草最旺盛時,他挖出一根,然後在午時打開小竹筒的蓋子,把紫薇草放進去,接着就會誦唸華嚴經,然後,就會離開蓬萊仙山返回寺院。

又是十年過去了,寺院中,那些花草越發繁茂了,各種花兒奼紫嫣紅,應時而開,應季而謝,寺院中江流和尚在甬路兩旁親手種植的梧桐樹和榕樹,早已經遮天蔽日了,甚是奇異的是,在江流和尚臥室窗下的一排梧桐樹,幾十年的光景已經長成了參天大樹,儼然是一副千年滄桑的樣子,粗壯的樹幹五個人張臂合攏也抱不過來。

珈藍寺聲名遠播,這年春天,一個進京趕考的書生,特意慕名而來,到了寺院裡,他拜完如來佛祖和文殊菩薩,又去拜十八羅漢,巧的是,他每日必在香客散去的夜晚,端坐在那尊和小和尚一模一樣的羅漢下苦讀,這日剛過戌時,天空晴朗,繁星密佈,寺院裡百花爭相鬥豔,散發着陣陣花香,偶爾還傳來幾聲蟲鳴,正藉着羅漢前的燭光苦讀的書生,無意中擡頭看了眼羅漢像,哪料到羅漢像的背後盤踞着一條青花大蟒,書生年輕,卻很有見識,他覺得能在羅漢像後面出現這種平日裡根本見不到的蟒蛇,應當算是奇遇,於是,他就不慌不忙,對着那條青花大蟒蛇拜了一拜,說道;“護佑我榜上有名。”

說完,書生繼續讀書,第二日,書生在功德箱裡放了一塊散碎銀子,然後,前去辭別江流和尚,江流問書生;“你昨夜看到了什麼?”

書生答曰;“一條巨龍。”

江流和尚又問;“書生尊姓大名?”

書生回答曰;“小姓張,雙名福德。”

江流和尚聽罷連連點頭,說道;“福德,福德,福佑天下蒼生纔是大德。”

張福德聽了江流和尚的話,立刻雙膝跪在他面前說道;“弟子謹遵師傅教誨。”

江流和尚不再說話,過了一會兒,他睜開眼睛,見張福德還跪在他面前,就說到;“書生前程無限,但不可現在就走,要等到十五日以後才能走,否者的話會有不利於與你的事情發生。”

張福德聽後,立刻給江流和尚叩了一個頭,口中說道;“謝謝師傅,晚輩一定在寺裡接着苦讀十五日。”

張福德說完,江流和尚閉目不再說話,張福德又給江流和尚叩了一個頭,才起身退出了禪房,十五日後,張福德再來拜別江流和尚的時候,卻不見了他的蹤影,無奈,張福德只好遙空拜了三拜,這才離開珈藍寺。

張福德曉行夜宿,一路上辛苦自不必說,等他進了京城,三場考罷,張福德不但榜上有名,而且位列前三,他即刻被皇家選入待詔,又是二十年過去了,張福德已經升至總管全國稅務的大司空,他減捐免稅,爲天下蒼生光做善事,修得全天下之人的讚譽,這日,功成名就的張福德從京城前來拜謁江流和尚時,江流卻避而不見,只是讓弟子傳話;“造福天下蒼生,善莫大焉,不過,你要謹記一百零二那一年。”

張福德對於後半句話,很不理解,他想找江流大和尚問個明白,又找不到。無奈,他也只能是謹記江流大和尚的話,做善事,爲民辦好事,八十歲那年,他辭官迴歸故里隱居,他卻始終不忘每年都到珈藍寺來燒香禮佛,直到他一百零二歲辭世那年,他還到珈藍寺來給江流大和尚燒香。

江流和尚卻始終不肯再見張福德,這也是張福德臨終前最遺憾的事情,因爲他心中還有很多話要對江流大和尚說,而江流和尚到了九十歲,就不再雲遊,他在寺院後面靠近江邊的懸崖上找了一處洞窟,每日在裡面清修。

太陽升起來,又落下,月亮圓了又缺,懸崖下的江水滾滾滔滔,何曾有個停歇的時候,江流和尚在崖壁的洞窟之中,眼望江面上白帆過盡,落日餘暉中,看幾人又系斜陽纜,感嘆着歲月的無情。

江水不休,山不移行,驚濤拍岸邊岩石,磨去多少時光,星轉鬥移,日光輪替,缺月上疏桐,料得年年如此。

又是十年寒來暑往,江流滿百歲,大徒弟張羅着要給師傅過百歲壽誕,被江流謝絕,並不準外傳,江流一百另一歲那年,忽然白晝裡從洞府中走了出來,誰也沒見到他是如何來到大殿之中的,等到他站到大徒兒面前,要他召集寺院中所有衆僧前來聽經之時,慌得他那些徒兒,齊齊叩拜,待寺院中所有僧人齊聚大殿之後,江流設譙壇,開始講經說法。

第一日,他從《金剛經》說起,三天後,寺院裡佈滿了聽道之人。

接着他又細心解讀了《千手千眼無礙大悲心陀羅尼大悲神咒》和《般若波羅密多心經》,他這一講又是十天,等到他說起《大藏經》、《大佛頂首楞嚴神咒》、《華嚴經》和《佛說阿彌陀佛經》之時,寺院中樹上的鳥兒都停止了叫聲,立在枝頭一動不動地聽江流大和尚講經說法。

待到第四十九日,江流和尚一改往日低沉的聲音,用宏亮的嗓音郎朗說道;

“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臺,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這句偈語過後,江流老和尚沉默半日,只是端坐於佛壇之上,壇下僧衆立刻雙手合十,齊誦佛經。

半日後,江流老和尚,又開口言道;“吾五十年前,遊歷五臺山大相國寺,拜謁獨圓大師,此時獨圓大師正在吸着菸袋,他示意我獨自品茗,我不理,趁他吞雲吐霧之際,我突然與他開始講**道,吾曰,心、佛、衆生相皆空。”

獨圓大師曰;“世間本無事,一切皆是空,真性是空。”

吾曰;“無悟、無迷、無聖、無凡、無施、無受。”

大師曰;“汝真能做到看破紅塵,一切皆空嗎?”

吾曰;“吾兩次被追殺,今日遺忘矣。”

大師曰;“汝未忘,汝未忘,既已忘,爲何提耶。”

吾反脣相譏;“吞雲吐霧也是空嗎?”

獨圓大師無語,半晌舉起菸袋,敲了我的頭一下,吾立刻怒曰;“大師爲何無禮?”

大師突然哈哈大笑,站起身來做送客狀,我不解,問曰;“大師爲何趕我?”

大師不言,吾走出山門十里,方纔悟出期間真諦,無妄,無佞,無我,實乃無氣也。

講經至此,江流和尚不再言語,大徒兒揣摸師傅的意思後,高聲宣佈;“各僧衆回去後,誦讀三日大乘經。”

大殿裡只剩下江流大和尚和他的大徒兒,江流大和尚這纔開口低聲說;“我回到洞窟後,你三日後率領寺內衆僧,把我清修的洞窟口砌死,從此再不準打開。”

大徒兒聞聽,吃驚不小,他忙跪下問師傅;“爲何如此,難道師傅從此後再也不和徒兒相見了嗎?”

大和尚閉目無語,深知師傅個性的大徒兒只好跪拜在師傅面前,到了半夜時分,江流和尚不見了。

伽藍寺山門緊閉,裡面一片誦經之聲,江流和尚在洞窟之中聽到衆僧人的誦經聲,從懷中拿出那個小竹筒,掀開蓋子,輕聲說了句;“你該出來了!”

江流和尚的話音剛剛結束,一條小青花蛇從裡面慢慢爬了出來,接下來盤成一圈,仰首注視江流和尚,就聽江流和尚緩慢說道;“從今日起,我賜名你爲青花,你可記得?”

小青蛇聞聽立刻點頭,擺動身體,江流和尚又說;“”你身上的戾瘴之氣消除得差不多了,今後你能否在大江之中走蛟,要看你的造化,還要看你的修行,至於到了東海之後,你能否化蛟成龍,就要全憑天意了,想必你也知道,這後十年,我每年領你去蓬萊仙山修行一百日,讓你吃紫薇草,就是想助你化蛟成龍,只可惜,兩日後,我就要圓寂,你我從此天各一方,但是,我對你還是放心不下,所以,我們臨別之時我要你答應我兩件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