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押着那個瘦高個離開警局時，李陽心裡就有些怪怪的感覺，總是會忍不住偷偷地多看那個叫莫小樓的傢伙兩眼。說實話，李陽打心底討厭這個傢伙，單單不說上次抓他審訊時被他戲弄，光是他那副吊兒郎當的樣子，看着就讓人生出想扁他的衝動。
不過，要說起今晚這事，李陽的心裡倒沒多少報復的快感，反而有些淡淡的失落。事實上，這種鬱悶失落的心情，自從他離開部隊當上一個小警察之後就經常會有，不是一次兩次了。或許，是因爲身爲警察的他乾的事卻不像自己幼時幻想的那般正義勇敢吧。
畢竟，李陽之所以參軍和當警察，都是因爲小時候的夢想，現在，想起小時候那句“我要當個警察，消滅所有的壞人”話，卻忍不住會苦笑。
當一個小警察也快有四年了，當初的那一腔熱血似乎也被繁雜瑣事給磨光了，又或者說伸出社會，這與部隊截然不同的環境已經讓他變得成熟了，不再那麼單純了。至少，現在的他知道，這個世界上沒有絕對的壞人與好人。而且，好人往往會活的很難看，而壞人卻活的很滋潤。
好吧，之所以說這麼多，其實還是因爲，當李陽帶着幾個警察押着莫小樓趕往犀牛山時，他的心裡多少還是比較沉悶和失落的。因爲他知道，一條本來不該消失的生命，就要喪生於他的槍下了。所以，他不敢看莫小樓的眼睛，偶爾偷偷地看向他的時候，心裡總忍不住會愧疚。
可是，讓李陽感覺奇怪的是，這個傢伙卻彷彿毫無察覺，只是默默地眯着眼走進車子，然後一路閉目養神來到犀牛山。李陽敢肯定，這個傢伙絕對不是傻子，他絕對知道將要面臨他的是秘密槍決。可是，爲什麼他卻彷彿什麼都不知道，還能那麼安靜，那麼無所謂呢？
李陽肯定不會認爲這個傢伙是腦子燒糊塗了，他那雙微微眯着的雙眼，偶爾露出的寒光和身上那一股若有若無的危險氣息已經說明了一切。
這種怪怪的感覺，隨着莫小樓來到犀牛山下車之後就更甚了，當李陽端着槍對準他的時候，心底仍然在思量。“這個傢伙，到底會怎樣？？他難道就這樣安然地，默默地被我槍斃了？？”
太多太多的死囚犯，在被執行死刑之前，幡然悔悟的，痛哭流涕的，嚎啕大哭的，拼死反抗的……太多太多了。可是，像他這樣不言不語，緊抿着嘴脣臉色平靜的人，李陽還真是第一次見。
直到，當李陽終於適應了黑夜，調準了準心，將準心對準了他的胸口時，他開口了之後，李陽這才心裡鬆了一口氣，緩緩地放下了槍。
似乎，李陽正是在等待這一刻，或許是在他的潛意識裡，這個傢伙不可能就這麼老實地站在那裡等候槍決。至於他開口說話，也是意料之中的
。
不過，他這句話卻讓李陽微微皺起了眉頭。“不用步槍用什麼？”李陽愣了愣，上頭交給他的就是這把槍，而且，執行死刑從來不都是用步槍的嗎？
看見李陽放下了槍，莫小樓的嘴角勾起一抹微笑，不過，黑夜之中，李陽卻是看不見的。“哥們，我的死因，應該是暴力襲警，然後被執法公安給槍斃的。難道，你們平常辦案就帶着步槍的？？？這樣的話，若是有人查看我的屍體的傷勢，你們豈不是露餡了？”
這個吊兒郎當的傢伙，腳下不丁不八地站着，一手還插在褲兜裡，一隻手指着李陽手裡的步槍，話語中的嘲諷連傻子都能聽出來。
“這……”李陽的一張剛毅的臉也忍不住紅了紅，好在有黑夜的掩護，誰也看不清楚。稍微咳嗽了兩下，他在心底咒罵了兩句那個肥豬局長，纔將步槍背在身後，取出了腰間的手槍。
見李陽不說話，默默地取出了手槍對準了自己，莫小樓這才鬆了一口氣，心中安定不少。
二十米的距離，六*四手槍，能否躲過去？？？莫小樓在心底默默盤算着，或許可能躲不掉，不過應該可以避開胸口位置。最不濟，射向胸口的子彈偏到胳膊或者肩膀上，應該沒多大問題吧？
這一刻，場中安靜了下來，沒有一絲異響，唯獨那呼嘯的寒風依然在侵蝕着衆人的衣衫，浸透血液和骨頭。莫小樓的雙眼微微眯了起來，緊緊地盯着李陽的雙手，那根放在扳機上的食指。而他身邊的幾位警察，也是一手執着手槍，默默地注視着莫小樓。至於李陽，則全神貫注地瞄準着莫小樓的胸口，右手食指也壓在了扳機上，隨時準備扣動扳機。
尖銳的夜風呼嘯着，莫小樓的頭髮揚起了，凌亂的髮絲在脖子和臉上拍打，卻擋不住那雙眼裡的寒光。他身邊那幾位警察單薄的制服下的身體也微微有些發抖，期盼着李陽趕緊解決，衆人好早點回去交差。畢竟，這一次上面下了死命令和封口令，完不成任務的話，後果可是很嚴重的……
就在這時，莫小樓的眼皮微微眨了一下，耳朵也情不自禁地動了下。隨後，就聽見河邊的空地響起一聲清脆的槍聲，“嘭”。
李陽輕輕吐出一口長氣，壓在扳機上的右手食指緩緩鬆開了，緩緩地放下了手中的手槍，定睛向莫小樓望去。卻看見莫小樓依舊直直地站在那裡，並沒有倒下去，不過，好像他已經不再剛纔的位置了。
容不得李陽細想發生了什麼，卻聽見身後遠處的公路上傳來一陣馬達的轟鳴聲，隨後，一道耀眼的光柱拐過了彎道，駛到了那兩輛警車前。
李陽心中大驚，不知道這來的車到底是什麼人，定睛看了看那輛帶起刺耳剎車聲的小車，卻是一輛黑色的奧迪。那車帶起一陣令人
牙酸的剎車聲，車還沒停穩，門卻已經打開了，從車內竄出一道身影。隨後，一個身形壯碩一身西裝的中年人走了下來。緊接着，一個身材高挑的女孩也走了下來，一下車她的目光就盯在了莫小樓的身上。
暫且先不談李陽此時心中的五味雜陳與滿腹疑惑，先來看看莫小樓吧。這個傢伙，在李陽扣動的那一瞬間就做好了閃身準備，在他的計劃裡，第一個動作，就是閃避，然後就準備向身邊的幾位警察發動攻擊，先纏住他們幾個。
他清晰地看見李陽的手指壓住了扳機，這時，他的眼皮眨了眨，準備行動了。而同時，他的耳朵也動了動，因爲他聽到了遠處山後的公路上，正有一輛車飛速駛來。
然後，那顆飛速射來的子彈就直撲他的胸口，在這近乎十分之一秒內，他已經閃了出去，險而又險地避開了子彈。
不過，接下來他卻沒怎麼動作，知道有輛車駛來了，不知道會出什麼狀況的他，決定還是先不動，待搞清楚來人的身份後再動手。
莫小樓就那麼靜靜地站在離原地兩尺的地方，看着轎車走下來的三個個人，待看清楚三人的相貌後，臉上頓時浮現出一絲欣慰的微笑，嘴角無聲地咧了咧。
從奧迪車上下來的那道身影，剛邁出兩步，口裡就大喊道。“槍下留人！”
這是一個年輕人，穿着一身黑色的運動服，大約二十來歲的年紀。他身後的那個一身西裝的壯碩男子，聽到他的喊聲，眯眼看了一下場中的衆人，對着場中高聲喝道。“李陽何在？？”
此刻的李陽正在心底納悶這兩個人到底是幹嗎的，陡然聽到那個人喊自己的名字，連忙答道。“我就是”
那壯碩中年人走到李陽的身邊，冷眼瞥了瞥他，從兜裡掏出了一個小本扔到李陽的懷裡。隨後，看也不看李陽一眼，徑直走向莫小樓，有些冷冰冰的聲音順着夜風飄進了李陽的耳朵。“這個人，我帶走了，你們可以回去了。”
李陽一愣，這是什麼意思？？？什麼叫我們可以回去了？？不過，中年人卻沒空理他，只給了他一個背影。當下，李陽只得滿腹疑惑地打開手中這個小本，希望能夠找到答案。
當他翻開這個黑色外皮包裹的小本，看到裡面的那幾個金黃色的大字時，整個人頓時就僵住了，連連倒吸了好幾口涼氣。震驚不已的李陽看了看手中的小本，又看了看那個中年男人，臉上的肌肉忍不住輕微顫抖了起來。“這………國安…………這個人……”
那中年人走到了莫小樓的面前，卻是一改冰冷的神色，臉上換上了和藹的微笑。“莫小樓，你還好吧？”
中年人的身後，那個滿臉關切的女孩也擡起了頭。“小樓哥哥，你沒事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