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很暖的日子裡,墨繪初最喜歡做的事情便是躺在自家院子裡,曬太陽。
院子種着各種各樣的花草,香味混在一起,卻一點也不顯得濃膩,反而讓人有一種淡淡的安心的感覺。
不遠處的風聲,蟲鳴和鳥叫也聽得一清二楚,就連漸漸接近的腳步聲也是。
墨銘華腳步匆匆地從外面走了進來,見到自己妹妹的身影便扯開嗓門喊道:“墨墨,墨墨,皇后宮裡來人了,叫你參加賞花會呢!誒,他們正在正廳裡等着呢!”
他端起桌上的茶一口飲盡,喘了口氣兒才繼續說道:“墨墨,你要去嗎?”
“能不去嗎?”墨繪初淡笑着看着他。
一個時辰後,一輛馬車駛離了墨國公府,向着皇宮的方向而去。
“小姐。”
墨繪初接過她手裡的紙張,大致地掃了一眼,便丟回給她。
既然有些人想玩,她不介意給他們舞臺和燈光。
皇宮的御花園內,相互簇擁着的花兒都在春風裡展示着自己最完美的姿態,吸引着無數彩蝶的青睞,而穿梭於花叢中的人兒,卻是人比花嬌。
墨繪初默默地坐在一旁,以手撐額,看着不遠處花叢中的男男女女互相調笑,嬉戲打鬧。
每個人都是經過了一番精心打扮,即使是一支髮釵,一條腰帶,都是經過精挑細選,以求最好的搭配。
臉上的每一個表情都經得起推敲,即使是一個微笑,也是私下裡練習過無數次的。
皇后一身大紅色華服,繡着一隻展翅欲飛的鳳凰,長長的裙襬散落在腳邊,頭上的髮釵也是華貴無比,凸顯着她尊貴的身份。
如今已經三十多的她卻保養得宜,看起來也就只有二十多歲罷了,但那一身母儀天下的氣勢卻是顯露無遺的。
“初月,怎麼不去和各家公子小姐多說說話?你們年輕人在一起,定是有許多話題的。你啊,平時就是身子太弱,何不趁着這個機會和大家多交流交流感情?”皇后對着墨繪初說的,臉上是慈母般的笑容。
“陪着皇后說話也是好的。”墨繪初飲下一口茶,淡笑着迴應。
“你這個不喜和其他人交往的性子什麼時候能夠改改?這樣可不好,多和人交往,多點生氣,病才能好得快!”皇后接着說道。
“沒關係的。”她答道。
“怎麼能說沒關係呢?你這孩子就是不懂得愛惜自己的身子!”皇后很是疼愛地責備道,“對了,聽說青郡的山水極好,這次你在那兒待了幾個月,病有沒有好轉?”
“只是換一個地方待着罷了。”墨繪初笑笑,不以爲意。
“唉,你啊,肯定又是足不出戶吧?本宮勸過你多少次,要多出外面走走,看看青山綠水,不要總是悶在府裡,就算沒病也會悶出病來的!”
“嗯,沒事的。”
看到她仍舊是這幅漫不經心的樣子,皇后只能幾不可聞地嘆了一口氣,拿她無可奈何。
她與墨繪初的母親也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兩人親密無間,自從她的母親去世後,她便將她當做親女兒看待,只是每當想起那件事,她又不能把她當做親女兒看待。
她就一直這兒糾結着過了十幾年。
“母后,初月姐姐!”不遠處七公主的叫喚喚回了她的心神。
七公主顧玉茗小跑着上來,撲進皇后的懷裡,撒嬌着問道:“母后,你們在說什麼?”
“玉茗,你也老大不小了,要注意儀態!”皇后一邊寵溺地摸摸她的墨發,一邊責備道。
顧玉茗是她的親生女兒,況且她活潑可愛,很是懂她的心,她對她的疼愛自是有着幾分真心的。
顧玉茗調皮地吐了吐舌頭,“纔不要呢!人家還小嘛,母后你就不要對人家要求那麼多了嘛!”
“呵呵,我們家玉茗還小嗎?都已經是十四歲的人了,到了訂婚的年齡了呢!對吧,初月?”皇后說着說着,突然想墨繪初詢問道。
“是的呢。”墨繪初淡笑地回答。
“哎呀,討厭!母后和初月姐姐就會取笑人家!”顧玉茗羞紅了臉,小女兒狀地忸怩起來。
“呵呵呵,我們的玉茗小丫頭也會害羞啊……”皇后心情很好地笑着。
“啊,母后不要說了,人家很不好意思啊……”顧玉茗把臉埋在她的懷裡,語氣裡帶着女兒家的羞澀。
“這可不行,難得說起了這件事,母后正想聽聽你有什麼想法呢!母后可是想及早地給你定下一個好男人呢,不然被別人給搶了去,可有得哭去!”皇后拍拍她的背,煞有介事地說道。
“母后……”顧玉茗不依地繼續在她懷裡撒嬌。
皇后掰着她的肩膀,讓她正視着自己,“來,跟母后說說,可有心儀的公子?”
顧玉茗的臉更紅了,耳朵甚至像是能滴出血來,害羞得說不出話來,但是眼角的餘光卻一直不停地瞄向墨繪初的方向。
皇后自是最瞭解自家女兒的,大致也能猜到她的心意,但還是忍不住打趣她道:“你不說就是沒有了,那母后就幫你做主了,倒時指定了的駙馬不合你心意,可別怪母后哦!”
“母后,您好討厭,人家不要嘛!”顧玉茗一聽,立馬急了,“人家才十四歲,哪有像您那樣着急地把自家女兒往外推的呀?您看,初月姐姐都十六歲了,墨老國公還是當寶一樣供着,根本不給那些個公子哥機會呢,哪像您啊!”
“哎呀,說起來也是呢,初月都十六歲了,還沒有許配人家呢,對吧?”皇后像剛想起來似的,向着墨繪初問道。
“是的。”墨繪初笑笑,答道。
“唉,也難怪,你母親去世得早,你這婚事沒個人操持。”皇后嘆了一口氣,臉上也那麼一絲悲傷閃過。
“沒事的,我還想墨府多待幾年。”墨繪初倒是不在意,她本就沒想誰來做主她的婚事,最後就是沒人提起。
她其實也不是很拒絕愛情,只是她喜歡水到渠成,順其自然的那種愛情,能夠細水長流,平平淡淡地相守一生。
所以,她並不着急。
“你這孩子,怎麼這麼說呢?怎麼能叫沒事呢?你今年也十六了,再不嫁人就老了,到了十八歲啊,就是你想嫁也沒人娶了,就真的成了老姑娘了,你父母……”
“皇后娘娘,”墨繪初淡笑着打斷她,“我如今這副隨時要去的身子,恐怕還是不要拖累他人的好。”
如果她不喊停的話,恐怕她會這麼一直碎碎念下去,即使沒到更年期的女人,在深宮寂寞久了,也會養成這個愛好呢!
皇后愣了一愣,眼裡出現複雜的光芒,不知該說些什麼好。
最終化作長長的一聲嘆息。
顧玉茗看了看皇后,又看了看墨繪初,眼底一沉。
“初月姐姐,你不要這麼說嘛,玉茗相信,初月姐姐一定會找到一名如意郎君的!”她站出來說道,“等到初月姐姐出嫁那一天,沒準這麼一沖喜,病就好了呢?”
“只是沒準而已。”墨繪初看着她的眼睛,沒有窺探的意思,卻彷彿直透人心。
看着她這般透明的眼神,顧玉茗竟覺得有些心慌,但她還是裝作什麼都不懂的樣子,仍舊天真地說道:“只要有這個可能性,我們就不能放棄,總是要試試的,是吧,母后?”
這個時候,皇后也已經調整好了自己的情緒,順着她的話說道:“是啊,初月,總不能就這樣放棄,況且你也十六了,是到了嫁人的時候了呢!”
墨繪初聽了只是淡笑不語,身上的氣息仍舊是那樣的柔和清冷,彷彿任何事情能不能讓她上心一般,包括她自己。
“初月姐姐?”
放下手裡的茶杯,她盯着上面漂浮着的茶葉,她輕笑道:“皇上的意思呢?”
她們貌似是忘了,她的婚事不由得她做主,但也是由不得她們做主的。
“這是一件好事,想必皇上定是也爲初月的婚事煩心着呢!到時候,本宮倒是可以給皇上一些提議。”
“母后,您從小就把初月姐姐當親生女兒看待,初月姐姐的婚事當然得您來做主,這樣玉茗才能放心啊!”顧玉茗說道。
“玉茗,這可不能使性子,你可別忘了初月可是皇上親封的郡主,這婚事還是得皇上親自做主的!”皇后似是責怪一般地說道。
“哼,那母后你可得多看着點,可別讓父皇亂點鴛鴦譜!”
“又說傻話了吧,皇上自是英明神武的,怎麼可能會犯錯呢?好了好了,母后會多看着點的,你就放心吧!”皇后寬慰她道,又轉向墨繪初,“初月,你的意思呢?”
“那便隨你們吧。”
其實她並不是不想反抗,只是這樣做很累,而她很懶。
聽到她的話,皇后和七公主總算是暗自鬆了一口氣。
打起精神,顧玉茗轉到她的身邊,道:“初月姐姐,那邊很熱鬧,我們去那邊看看吧?”
皇后也幫着勸道:“去吧,不用管本宮這邊,你們年輕人多交流交流。”
墨繪初這一次倒是沒有拒絕,站起身來,隨着顧玉茗慢慢地朝着那邊的人羣走去。
不管她如何拒絕,她們都會堅持讓她到那邊去的,既然如此,便不再費那個心思了。
皇后看着她的背影,眼神漸漸地迷離起來,彷彿透過她看向了很遙遠的時光。
“遙,對不起……”喃喃低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