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芸當然明白甄輝齊的意思。那名爲龍的男人已經繳械臣服,還是被阿爾伯特毫無憐憫地用作人體實驗。如此心口不一心狠手辣的一羣孩子,難道不會在她們背後也捅上一刀?
“不,我想她們還是很值得信賴的。如果依子沒有猜錯,這爲龍先生大概就是害死伊薩克救命恩人那羣人的首領,而且抱歉,尼古拉的哥哥恐怕也是遭到了這人的毒手。”
“你說的一點也沒錯。”尼古拉本人果然也完全無所謂。
末世中的孩子就是這個樣子,她們會拼上性命去營救自己重要的人;但一旦這些人真的沒了,便能很快把他們丟在腦後而不會沉溺於痛苦的旋渦。她們總是比成年人要更快適應這個世界,兩個月的時間,足夠了。
而能夠從各種不尋常的外在表象中看透一個人的目的,想法,性格,弱點,這便是曲芸獨有的天賦了。
有些談判場上的老手,比如尹熙頤,他們會通過自己與人交往博弈的豐富經驗來揣摩對方心理,讓自己立於不敗之地。但是對於那些常理之外的人,經驗就派不上用場了。
所以,在場唯一看穿阿爾伯特值得完全信任的,就只有曲芸。於是她糾纏着髮絲,默默看着硬質菌肉構成的地板,回答道:
“抱歉,應選者可沒有辦法在一個世界久留。我們不能留下來保護你們,至於能給你們什麼嘛……也許是希望,和……救贖?”
尼古拉聞言騰地站起,一臉戒備地掏出了腰間的試管。
“我想她說的‘救贖’並不是你理解的那樣。”而阿爾伯特伸手攔住尼古拉,轉而向曲芸解釋道:“抱歉,HC在戰敗之後,開始把城裡的居民成批聚集起來,以‘救贖’爲名將他們送進自己的基地。
後來我們遇到有逃出來的人,他們說基地裡正在進行把人轉變爲蘑菇的生體實驗,而HC口中的‘救贖’,便是讓人類‘進化’成某種蘑菇一樣的生物,從而適應這個被侵蝕後的世界。”
原來如此,無怪她們會對我們的遊戲目標這麼大反應。如果是這樣的話……曲芸若有所思道:“依子口中的救贖自然不是這個意思,而是把這些外來物種處理掉,讓你們的城市變回原來的樣子。”
“這種事你們能做到?”小尼古拉的臉上掛滿了不信任。不僅僅是她,就連雲裳仙府的不少人都露出了詫異的神色。她們知道曲芸喜歡刷高分,但這次的遊戲目標,有必要做到這個份上麼?
“她們應該是能的,應該問,你們有時間和意願這樣做嗎?”阿爾伯特訂正道。她沒有見識過應選者究竟有怎樣的力量,但絕對的理智讓她可以脫離尋常人不可置信的感情而相信曲芸的承諾十分靠譜。
“我有一些推測,如果事情真如我想的那樣,做到這個程度可能並沒有你想的那麼困難,”曲芸注意到尹熙頤臉上的差異,安慰她道。進而她又轉向阿爾伯特解釋道:
“應選者進入其它世界是帶有任務的,而我們此行的目的正是要真正的救贖這座城市,所以你大可以放心我們會對此全力以赴。如果交易成立的話,現在可以回答一下依子先前的問題嗎?”
阿爾伯特面無表情的僵了十幾秒,只有最熟她的三個同伴才知道這是她在高效地思考。繼而她用手指點着撲滿牆壁的拼貼起來的地圖回答道:
“可以,注意這些黑色的線。我們每次出去探索,都會把探索過的區域這樣標識出來。
最外層的黑線便是我們至今探索出的極限範圍,其中最近的地方也需要一整天的路程。所以第一個答案,想要在一天之內找到其它倖存者營地,完全沒有可能。
如果你想了解更多這個世界的事情,與其去浪費時間尋找不知道躲在什麼地方,並且同樣可能不知道事情原委的難民,還不如直接去HC本部裡碰碰運氣。我想這座城市如果有一個地方能找到你想要的準確答案,就只有那裡了。
而至於其它的問題嘛……你應該也注意到了,城市的中心區域並沒有地圖。這裡便是我們小時候生活的基地,也是HC的本部所在了。最後,則是這個,”
她說着將桌上一本薄薄的筆記遞給曲芸:“我爲可能會新加入這裡的人編寫的‘蘑菇洞生存指南’,應該正好符合你的要求。包含所有當今變異生態的威脅,逃脫與利用它們的方法。
都是給新人寫的實用教程,沒有任何多餘的理論解釋,我想你兩三個小時就可以看完了。雖說這幾乎是我們擁有的一切了,但只要沒丟到可能被別人撿去的地方,沒小心毀掉了也不要緊。裡面的東西不會丟。”
她說完面無表情地指了指自己的腦袋。
與阿爾伯特的筆記同時遞過來的,還有一本素描冊。它被最爲年長的伊薩克拿在手上,她面色複雜地看着曲芸:
“這是通向HC基地我們逃出來的出口的道路,基地裡我們走過的所有區域的簡圖,以及可能要用到的密碼。
如果有可能,還請你儘量把我的本子帶回來。雖然這些東西同樣也都在我的腦子裡,但人總是需要一些寄託的不是嗎?”
微笑着接過伊薩克手中的畫冊,曲芸翻開一看,頓時大吃一驚。裡面可不是歪歪扭扭的簡圖,而是一張張受過多年專業訓練的畫家對現實三維視角所做的素描寫生。其中夾雜着一些建築設計水準標尺的平面圖。
要比喻的話,就好像表世界遊戲公司衆籌禮包中附帶的原畫場景稿一樣精美。給個白癡或者語言不通的外星人都能毫無阻礙地找到要去的地方。
伊薩克的小腦袋裡記着從小到大所有被雙眼捕獲的圖像,具體到每一個細節。當永夜來臨她受到刺激,不再敢踏出安全的基地後,便在蘑菇裡用鉛筆把腦中記憶的畫面畫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