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當看到開出來的三個新人都是男性,曲芸就已經興味索然地撇了撇嘴。要說性別偏見與歧視這些,她本人可一點也不比那眼鏡兄好到哪去,所以自然沒什麼資格去義正言辭的批評別人。
這樣的矛盾在表世界會形成諸多難以解決的複雜的社會問題。而在這裡,矛盾雙方顯然是弱勢的那邊比較不幸。眼鏡部長還真得感激曲芸不是那種被冒犯了就要殺人泄憤的女魔頭才行。
只是在場的女人哪一個不是在遊戲世界出生入死殺過來,能夠呼風喚雨的超人?被一個新人這樣侮辱,她們頓時就不打算再理會這幾位,只把他們當死人了。
然而大家都打算讓這幾位不討喜的新人自生自滅時,曲芸卻是又不得不開了口:“別碰那些蘑菇。”
後門的塑料布在下方門縫的地方破了道口,而沿着破口一小片蘑菇滋生了進來。這些小手指大的袖珍菌類看起來白白胖胖十分可愛,三三兩兩地紮根在混凝土地面上。
而此時,八字鬍正蹲下身去似乎想要摘一朵這些陌生的“新品種”。曲芸的聲音讓他探出一半的手一頓。
“四維視角?”尹熙頤問道。她是加入雲裳仙府最晚的,雖然憑藉着天賦在進化一道上後來居上超越了甄輝齊,卻也只是達到了顯徑初階的程度,還遠遠沒有觸及到體內自成能量的世界。
地上那些蘑菇看起來十分普通,雖然能在混凝土上紮根十分奇怪,但不會成爲曲芸判斷它們危險的依據。
尹熙頤瞭解她的性子,其實從屢次高調的策略就可以看出曲芸絕不是什麼謹小慎微的人。若不是確認那東西有危險,她斷然不會出言阻止。
按照曲芸的觀點,一個陌生世界中從天而降的萬柄刀劍可能只是特殊形狀的雨水,而辦公室裡一張與其它同類看不出任何區別的桌子則可能是毀滅世界的炸彈。
在遊戲世界她不會以事物的外表來下判斷,而是有着自己一套十分有效的分辨方法。她有辯音成像,有法師視角,在多重感官的重合下,那些不尋常的東西總會露出破綻。
曲芸點頭。
她和尹熙頤相處多年,一直都是讓人豔羨的心領神會式溝通,從不需要多言就可以做到彼此理解。這種理解在外人眼中有時甚至比她和康斯妮之間的血契所維繫的心靈關聯還更神奇。
從第四維度去觀察,這些蘑菇全部都格外地清晰閃耀。而這個現象說明它們的存在具有極大的唯心性。換句話說,這些蘑菇更接近於魔法生物。它們矮胖的軀體中包含了超越物理法則的能量,這無疑是危險的。
“有魔力,效果不明。”她用“曲-尹式溝通”進行了最簡信息量交換。
“所以呢?”眼鏡眯起了眼睛問道,曲芸無視的態度讓他的自尊心隱隱燃起怒火,進而賭氣地對着背後的八字鬍講:“你是我的部下,沒必要聽別人指揮。”
身爲名牌大學留學歸來的社會精英,看到懸浮在曲芸面前的光球后眼鏡並非沒有設想過眼前這些女孩是超人的可能。但他在女性面前有着一種天生的優越感,見到這幫人中主事的是這麼個柔柔弱弱的小女孩,自信油然而生。
哪怕她們真的是了不得的超人,有着上天入地的本領,但總不可能在智力上勝過我。既然沒有先出手攻擊制服我們,就說明她們對事情的發展也沒有明確的頭緒和把握,需要我們的幫助和合作。
這種時候,只需要稍微展示一下我出色的能力把問題解決,保護大家安全,她們就會乖乖聽我指使。什麼超人,最後還不全都是我的手下?
眼鏡活了三十幾歲確實沒有接觸過超人,沒有意識到自己的言行有多麼作死也是正常的事情。以他的人生經歷而言,只要強勢,只要展現出確實的實力,那麼無論多麼高冷多麼桀驁不馴,只要是女性就一定會被馴服。
所以說,迷之自信總是源於沒有比較,而歧視與偏見則往往來自愚昧無知。
曲芸雙手一攤,目光掃向眼鏡身後的地面:“所以就會像這樣咯,do sol- di re-”
眼鏡回頭一看,正見到八字鬍渾身顫抖地倒在地上。捏着蘑菇的手掌正在腫脹變形,纖細的綠色絲毛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爬滿了他的手掌,進而愈加快速地向他全身蔓延開去。
而八字鬍則像是被打了麻藥一般周身肌肉鬆弛無力,除了神經反射的抽搐就連哼一聲也做不到。幾個呼吸間綠色的絲毛已經長滿了他的大半個身子,讓八字鬍看起來就像是個大號的草頭娃娃。
二環魔法【隔絕】在曲芸身前展開無形的魔場,將爲數不多飛散在空氣中的孢子全部阻攔在外。
曲芸施展這個魔法的時候其實並沒能看到或者用耳朵捕捉到那些比灰塵更加細小的菌類孢子。這純粹是應對可能存在的毒氣的保險手段,卻歪打正着保護了大家的安全。
另一邊,眼鏡這位“社會精英”的反應可一點也不慢,只被手下員工的慘狀震驚了一秒就意識到所有人都在往曲芸身後跑。他絲毫沒有再分心一秒給那個還沒有死透的同僚,趕忙跟上衝着曲芸身後奔去。
奔跑的途中還拉了跑在前面的尹熙頤一把,讓毫無防備的後者微微踉蹌了一下。尹熙頤只是稍微詫異,旋即馬上在常人必然會摔倒的姿勢下詭異地凌空換腳繼續穩步前行。她絲毫也沒有理會眼鏡,更沒有給他把自己拖回去的機會。
都說慌亂之中會暴露人的本性,就好像現在這種場合。
若說後面是什麼猛獸怪物追來,你拉個人墊背好自己藉機逃脫還有道理可講。但現在面對着看不見摸不着,又顯然不會被同伴的身體所阻擋的威脅,這種下意識間損人不利己的舉動就真的只能解釋爲本性了。
要說這長方形的辦公室總共也就二十來米長,幾人奔跑的間隙不過一瞬。但眼鏡的動作卻被在場每一個超人盡收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