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到這裡,曲芸卻感天旋地轉,宛如被粗暴地踢出機艙一般落回站立高臺面對玉盤的情景。一個蒼老而渾厚的,讓人忍不住想要膜拜的聲音提問到:“故事中,你覺得自己是誰?”
提問直接來自精神世界的層面,這已經是曲芸所熟識的領域了,所以感知得清楚。若是入鄉隨俗放到這仙家講法,便是神識了。這樣的聲音入腦,顯然只有曲芸自己能聽到。
面對提問,曲芸踟躇,不知覺間手指捲住髮梢。
精神世界中,視角並不像三維物質界一樣準確清晰,自有一翻曖昧的模式。回顧整個故事,唯有那藍衫女子是始終看不清面容的。不可自觀,想必這問題的答案應該就是指她了。
除了那師傅之外,那本淺藍色的古書也始終位於場景的中心,視角都隨着它的存在而移動。所以問題中的“自己”也可能是那本書?
這個抉擇有些糾結,但卻難不倒曲芸。讓她忍不住糾纏起頭髮的問題,卻是更深處的另一些隱秘了。她想起了上一個失敗者的答案,再三思量,最後答到:
“師兄。”
“整個故事,你印象最深的人是誰?”那帶有魔力的聲音又問。
“師兄!”曲芸這次變得更加果斷,好似確認了什麼。
“用一個詞,評價你印象最深的人。”
“天下梟雄!”
刷!光芒大作。第二場試煉,通過!
曲芸下了臺,走去最後一座上書“鬥”字的高臺。這臺子上排在前面的兩人正在上面打架。
沒錯,不是鬥法,不是比武,就是抓頭髮撓臉的打架。
來參加考覈的基本都是沒有修煉過的凡人,其中更是大多連習武的經歷都沒有。曲芸不知道最後這麼一張擂臺倒仙宗到底想考覈些什麼,但可以肯定和勝負無關。
兩個農夫的鬥毆真沒什麼好看的,發現分析不出考覈標準,曲芸果斷移開視線,這一轉頭,正與第一座臺前排隊的甄輝齊四目相對。
嗯?曲芸皺眉歪頭,對甄輝齊做了個困惑的表情。這孩子看起來精神有些委頓,卻不像受過什麼折磨的樣子。還換了身涔雲界本土風格的看起來也算華貴的衣裳,看來之前的推斷問題不大。
“別擔心,我沒事的。但是現在沒有自由,不方便和你們接觸”甄輝齊在幾十米外自顧自小聲呢喃,正是雲裳獨有的與曲芸交流信息的秘法。
曲芸點點頭,把頭歪向另一邊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抓我走的那女人是倒仙宗宗主,結丹修士,很強大,不要硬來。”
曲芸繼續點頭。
“她抓我去……是爲了採補,”甄輝齊咬着嘴脣漲紅了臉,磨嘰半晌還是說了出來:“她說觀我面相是上佳的爐鼎,可增進她的修爲。昨晚就……”
曲芸紅了臉,對他搖頭示意跳過。作爲一個少與人接觸的女孩子,曲大小姐還是挺害怕那些事兒的。這貨嘴上不老實偶爾調戲各路少女,其實心裡比誰都清純。
甄輝齊顯然也不好意思,撓了撓頭繼續:“總之我也沒受太大委屈,主要是宗主答應我今天來參加入門考覈。只要是能通過一關,就把我收爲真傳弟子。其實我還是挺開心的,想不到雲裳仙府裡,最先實現夢想的會是我呢,呵呵呵。”
旁人看來,這男孩先還算平常,像很多緊張的考生一樣自己碎碎念着什麼。結果唸到一半突然呵呵傻笑起來,周邊的幾人都下意識向遠離甄輝齊的方向挪了幾步。
這一挪開,甄輝齊一個人就顯眼地暴露出來了。而此時第一座臺子上的弟子也正好唱號到他。
曲芸說想要助雲裳衆人實現夢想,是認真的。若是真能讓甄輝齊圓了夢,那比起什麼進化點什麼功法,絕對是曲芸心目中來這涔雲界走一遭最大的收穫。
所以她很開心,看過去的眼神也變得很溫柔。
“甄輝齊,無靈根,落榜!”
卻溫暖不了現實冷冰冰的殘酷。
夢想撲街的甄輝齊還傻楞在臺上,就見兩個倒仙宗女弟子上臺把他給押了下去。
唔……怎麼看情況感覺之後好像還是得找個機會救救這傢伙啊?
最後瞥了一眼臺上鬥毆的農夫,曲芸所幸徹底轉過身,等梅嫺詩上場了。在甄輝齊後面再隔五六人,很快便輪到了貌似正好排在梅嫺詩前面的那個喜歡找茬的華服少女。
“苟豔,上品土靈根!兩丈一!第二場免試!”
這是曲芸見過全場最高的靈根了!那貴族少女的兩個女婢拼命地鼓掌,四周一些圍觀的人也被帶動意思性地鼓了幾聲掌。
當事人苟豔臉上倒是沒有什麼欣喜,只是很誇張地對着排在後面的梅嫺詩冷哼一聲,大搖大擺向曲芸這邊走來。
這女孩的舉止,讓曲芸推測她應是來考覈前就用什麼辦法確認過靈根了。這沒什麼奇怪,圉國仙不避世,富貴人家與倒仙宗有些背後的瓜葛也是很正常的事情。知道肯定能通過,成績還會很高,無怪一開始就毫不緊張,看人不順眼就過來挑釁。
苟豔的挑釁當然不會對梅嫺詩有什麼影響。她緊接着上臺,雙手放上石柱的一瞬間,一道青色靈根沖天而起,瞬間就填滿了整個玉碑。
曲芸雙目瞪圓,長長的睫毛微微顫動着。她想過這孩子的性子很仙氣,該是有靈根的,卻沒想到竟然這麼誇張。
一瞬間,卻見唱號的弟子比她還要震驚。震驚是正常的,但是那弟子慌亂地四周看了看,眼睛一轉,這神態就讓曲芸看出不對了。
只見那弟子看梅嫺詩的靈根和柱子顏色相近,又填滿整個柱子,不是很明顯。而且看她自己毫無興奮激動的樣子,似是也沒注意真切。四周除了正在等叫號的幾人都沒什麼人注意這裡,神色堅定了一下就要開口:
“梅嫺詩,無……”
早有預料的曲芸又怎麼會讓他喊出來?機會在這弟子張口的一瞬間就用更大聲音同時喊道:“看那!玉碑滿了啊!他的靈根把玉碑填滿了啊!”
刷刷刷。所有人都扭頭看過去,除了臺上的梅嫺詩。無論說他無靈根,還是說他漲滿玉碑,他都不慌不忙地站在那裡。只是這次看了曲芸一眼?輕輕挑眉,隨後微笑着微微躬身致謝。
他知道唱號的弟子會有意隱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