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受控制的盯着眼前的影子,卻發現,剛纔那不屬於我的第二道影子已經爬到了我身上,忽然又有一條新的影子飄飄蕩蕩的出現了!
接着,那條影子越來越近。湊到了我面前來。
是那個賣海貨的小姑娘。
那個小姑娘望着我甜甜的笑了:“姐,咱們又見面了。”
我全身沒法動彈,但是心自然是沉下來了,這個小姑娘一開始。就是衝着我來的!
那個小姑娘一雙清水眼睛也盯着那影子,笑的露出了一對酒窩:“哎呀,姐原來還不知道,在墳地裡行走的時候,是不能隨意踩踏影子的,你怎麼會知道,哪一條是影子,哪一條是找替身的孤魂野鬼呢?就好比。你身上這一條,爬的倒是還挺快的……”
那黑影已經爬到了我的大腿上,我只覺得,膝蓋以下,已經完全沒有感覺了!上半身,則是一種透骨的冷!
“嗯……”那個小姑娘走到我身邊,小巧的鼻子輕輕的往我身側,嗅聞起了味道來:“沒錯,沒錯。現在還是純陰之氣,正合適。”
我心頭一緊,她到底想幹什麼?
那小姑娘顯然也看出來了我眼裡的疑惑,像是在自問自答的說道:“我呀,也挺喜歡你這個身體的,你說,我住在裡面,是不是更好一點?我喜歡你的那個鬼,能跟你的那個他結成陰陽御鬼之術的話,我會很高興的。”
說着,她繞到了我身後,推了我一把。
我一下子被她推了一個踉蹌,跌在了地上,手腳一下子能活動了,這個感覺。輕飄飄的,倒是十分舒服,她不是說要我的身體,怎麼倒是把我給放了?
但是一從地上爬起來,回過頭,卻赫然發現,身後,怎麼多了一個我!
那個我笑的眉眼彎彎,挺好奇的注視着自己的手腳。還踮起了腳尖,輕巧的跳了一圈,很滿意的點點頭,說道:“姐,好用,你經常鍛鍊?”
我簡直沒法相信自己所看到的一切,低下頭,盯着自己的手,才發現,現在的自己,腳下,已經沒有了影子……而剛纔還活蹦亂跳的那個小姑娘,那嬌俏的身體已經軟綿綿的倒在了那個灌木叢裡面!
我當然明白,這是被趕出了自己的軀體,靈魂出竅了!
我想去喊程恪,可是身上卻像是被什麼東西禁錮在哪裡,怎麼跑,也離不開原地!再一低頭,只見一條光,像是紐帶一樣,在我腰上,跟自己身體的腰上連接在一起!
“姐,你是生魂,要是聰明的話,就不要亂跑。”“我”的身體笑盈盈的開了口:“不然,你的三魂七魄雖然現在還很整,但要是遇上了重一點的煞氣,很容易,可就神魂分離了,我勸你,離着那一行人遠一點,四姑姥姥屬龍,你不是不知道,衝撞上了,倒黴的是你。”
我轉過頭去,真的看見了四姑姥姥身上跟旁人不一樣,像是閃着一種,對現在的我來說,非常危險的光芒!
“你這麼做,還是想要挾程恪?”我回過頭盯着那個小姑娘:“你別以爲,這樣做,就可以騙得過程恪!他不至於,連我被人換了魂了也不知道。”
“程恪是個聰明人,當然會把換魂分辨出來。”我頭一次看見了自己的臉上,露出了那種奸詐的笑容來:“可是,如果不是換魂呢?”
“不是換魂?”我愣了愣,這不是已經被換上去了麼?
還沒容我多想,“我”已經伸出胳膊把我往自己身邊一拉,像是跟我擁抱了一下,我又重新回去了!
她……她這樣把我放進放出的,究竟是想做什麼?我眨眨眼睛,意識到自己重新回到了自己的身體裡面,纔有點莫名其妙,忽然身體自顧自的邁動了步伐!
我一下子覺得,自己好像是一具提線木偶一樣,一舉一動,都是在別人的掌控之下!
“我”在灌木叢裡,毫不手軟,一下子把小姑娘原本的身體,給推下了山坡!
接着,“我”低低的說道:“不是換魂,也不是替魂,而是,共存。你的魂還在體內,他拿什麼分辨?”
我立刻就明白了,換魂應該能被發現,但是兩個魂魄共同附着在一個身體上,是很難被發現的!
“姐,你說我聰明嗎?”“我”喜滋滋的說道:“我昨天,突然就想明白了,跟他要那個東西,幹嘛去大費周章,換來換去的?如果我成了他最珍愛的人,那我想要什麼,他不是都會拱手送上嗎?”
還是爲了那個長生!
正這個時候,程恪回過了頭來,望着我:“陸蕎,你看什麼呢?”
“我”高高興興的說道:“沒什麼,好久沒看見夕陽落日了,真美。”
程恪盯着我,桃花大眼迅速的閃過了一絲不易察覺的疑心來,我心頭一振,他是不是發現我身體出狀況了?
但是那一絲疑慮轉瞬即逝,他重新拉上了我的手,跟着四姑姥姥他們走了過去:“今天還要學東西,你可得認真點。”
“我”重重的點了點頭,做出天真無邪的一個笑容:“好!”
我感覺的出來,“自己”的手被程恪冰冷的手握住的時候,心跳一下子變快了!
那個替代自己的小姑娘,在高興!
“你們兩個,又黏黏糊糊的!”四姑姥姥回過頭瞪了我和程恪一眼:“前面就就是露露自殺的地方,還不跟上來!”
“這樣纔好。”三姨婆倒是很認真的說道:“到時候水到渠成了,繼承你們楊家的血脈不是剛剛好麼!”
“但願如此吧!”四姑姥姥說道:“她媽當年就是不願意當養鬼師,生生跑到了玉寧去了,沒想到,這個丫頭還是回來了,這就是命。”
我媽,曾經也險險成了養鬼師?
正這個時候,走在最前面的李明朗忽然說道:“老太太,前面好像有什麼東西!”
“什麼?”三姨婆和四姑姥姥精神頭上來了,程恪也拉着“我”的手往前面走了過去,我除了隨着這雙眼睛看,也沒法做什麼,不禁滿心的憋悶,又滿心的憤恨,我現在應該怎麼辦,才能將自己的身體奪回來?
時運走低,真是喝口涼水都塞牙,好端端的,這下子連身體都沒了,也不知道我究竟犯了什麼天煞。
李明朗指着的是一個很大的柳樹,柳樹下面綠草如茵,開着星星點點的小野花,但是看得出來,柳樹下面的草地,被人胡亂的踐踏過,可想而知,應該就是露露喝農藥的地方。
這會兒夕陽已經慢慢的沉下去了,最後一絲光芒也消失了,陰風陣陣,簡直讓人覺得冷,我懊惱的想着,可惜,我現在連個哆嗦也打不了。
四姑姥姥順着李明朗的手指一看,也皺起了眉頭,說道:“吊死鬼……”
“我”也揚起了頭來,望着那柳樹,只見逐漸被黑暗籠罩的柳樹上面,慢慢顯示出了一團陰影,仔細一看,原來是枝頭正掛着一個人!
那個人脖頸上拴着一根細細的,像是隨時會斷掉的繩子,頸骨像是斷掉了,腦袋軟綿綿的垂下來,身子隨着風飄來蕩去。
冷不丁一看,會讓人覺得是一個吊在樹上的屍體,可是他的那個繩子,居然只是掛在了一根細細的樹枝上,也就是筷子粗細,如果是個人,那樹枝,絕對禁不住他的重量!
“譁……”晚風吹拂過來,那個吊在了樹上的身體晃動的更厲害了,像是隨時都能掉下來!
四姑姥姥冷冷的盯着那個身體,說道:“執念未消,要勾人哩!”
三姨婆也點點頭,說道:“這個玩意兒,還能留在了潭深鎮,也真是稀奇。”
四姑姥姥搖搖頭,說道:“這裡本來就人少,現在養鬼師們也都去大城市討生活了,這裡又隱蔽,沒被人發現,也是可想而知。”
“這個鬼, 看上去執念未消啊。”“我”忽然開了口,說道:“他留在這裡,不就是爲了等什麼嗎?爲了神魂不滅,纔會引着人跟自己一樣自殺,好吃了來人的魂,壯大力量,支持着自己等下去。”系丸圍號。
這個侵佔我身體的小姑娘,倒是一個很好表現的人,冒名頂替的時候,居然也不低調點,還得來出風頭。
我滿心希望程恪看出端倪,可程恪只是薄脣一勾,什麼也沒說。
四姑姥姥聽了,倒是說道:“你倒是挺聰明的,露露的魂魄,說不定就是被這個東西給吃了……”
說着,四姑姥姥伸手拿出了一個古樸的金屬盤子,對着那個鬼的方向,撥弄了撥弄,忽然那個金屬盤子,沁出了露水一樣的液體,而那液體, 居然跟鮮血一樣,是紅色的!
李明朗和初陽道長都是專業人士,立刻看出來了那金屬盤要表達的意思:“果然是冤死厲鬼。”
“沒錯。”四姑姥姥皺起眉頭來:“估計着,是哪個老東西人死了,手下養的鬼給迷失在了外面,還在這裡,等着主人把自己給帶回去呢。”
“潭深鎮的養鬼師,也有死於非命的?”李明朗擰起英挺的眉頭來:“看來事情的源頭,果然是從潭深鎮引起來的。”
“誰說不是呢!”三姨婆盯着那個屍體,說道:“把露露的魂吃了的,應該就是這個東西。”
四姑姥姥轉頭看着我,說道:“陸蕎,跟着四姑姥姥學一學,怎麼將這種東西給清理了。”
“我”當然重重的點了點頭,扯出一個甜甜的笑來:“多謝四姑姥姥誨人不倦。”
四姑姥姥彎下了身子,從懷裡掏出了一串老銅錢來“我告訴你,這是散開的五帝錢,帶着正氣,只要這個東西立着,就說明鬼怪在附近,圍成一圈,便可以把怪東西困住。”
那老銅錢像是經常被使用,邊緣的黃銅打磨的潤滑潤滑的,夜色裡也能熠熠生輝,四姑姥姥將那老錢往柳樹底下一撒,但見那老錢居然立着滾了過去。像是能跟四姑姥姥神魂相通一般,整整齊齊排着隊,把大柳樹給圍了圓圓的一圈。
那個掛在樹上的身影像是覺察到了什麼,開始劇烈的動了起來,可是它的脖頸已經斷了,怎麼掙扎也掙扎不出什麼來,與此同時,它嘴裡還發出了“嗤……嗤……”的聲音。
而四姑姥姥圍着那柳樹,唸叨了起來:“杳杳冥冥,天地昏沉,雷電風火,官將吏兵,若聞關名,迅速來臨,驅除幽厲,拿捉精靈,安龍鎮宅,功在天庭……”
那個吊在了樹上的身影,翻動的更劇烈了,而四姑姥姥眼瞧着那個身影動的時候,手裡一個什麼東西,電光火石似的,就投出去了,正好打在了那個東西的脖頸上!
“啪……”一根東西應聲而斷,原來是那個掛在了那東西脖子上的繩索給斷了,那個身影,像是斷線風箏似的,飄飄忽忽,像是沒有幾分重量一樣的掉了下來。四姑姥姥重新從懷裡掏出來了一把東西,投擲在了那個東西身上,只聽“譁”的一聲,那個身影像是被什麼很沉重的東西壓住了,動也動不了,就趴在了地上。
而四姑姥姥眼疾手快,從手裡拿出了一個塑料袋,居然就把那個東西塞棉花一樣的塞了進去!
我也算是大開眼界,今天才知道,原來這鬼,還能用塞的!
李明朗和初陽道長兩個晚輩見狀,也跟着表達了一下欽佩之情,“我”更是不甘寂寞,趕緊也上前撒嬌似的說道:“四姑姥姥真是太厲害了!您手裡那是什麼東西,居然就把那個鬼給打下來了?”
四姑姥姥得意的望着我,說道:“沒看清楚了?剛纔斷了它賴以託付的那陰線的,是去年吃剩的桃核,經過冬天的寒霜,能夠辟邪,自然能把那個鬼的羈絆給打斷了,而撒在了它身上的,是祭祀的時候供在了香案上面的五穀雜糧,有天地的香火,隨隨便便就能壓的那東西擡不起頭來!”
“我”這才恍然大悟,小孩子似的搖着四姑姥姥的手,說道:“這些招數,我一定得跟您學會了去!”
我心裡明白,這個小姑娘肯定是當小姑娘當慣了, 舉手投足還有點沒改過來,心裡就開始祈禱,身邊的這些人能看出來,我陸蕎乃是一個成熟女性,可並不是那種稚氣未脫的性格,趕緊好揭穿了她,把我放回來。
可是四姑姥姥帶着一種對晚輩的溺愛,只是摸了摸我的頭,說道:“小嘴兒倒是挺甜的,你放心吧, 楊家的東西,以後就指着你傳承下去了,四姑姥姥心裡知道多少,就告訴給你多少!”
唉……四姑姥姥歲數大了,一時一葉障目,難道程恪也沒覺得我不對勁兒?我心裡這個着急啊,只可恨我肯定壓不住那個小姑娘,怎麼也沒法子能重新用上了自己的身體。
三姨婆則盯着那個塑料袋,納悶了起來:“老四,奇怪呀,這個東西被你收進去了,就不該有陰氣了,怎麼我看着這周圍,還像是殘留着什麼不對勁兒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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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四姑姥姥擰起了眉頭,轉頭望着柳樹下面的銅錢,臉色一下子就變了:“老三,你說的沒錯,那銅錢,還立着呢!”
果然,柳樹下面的銅錢,一個一個,哨兵似的,立得整整齊齊!
“難道……”李明朗立刻說道:“咱們要找的,並不是那個吊死鬼?”
“對,”三姨婆的臉色也沉了下來:“這個吊死鬼,其實是個哨兵,誰要是動了這個東西,那真正的罪魁禍首,就該出來了!”
“譁……”正在這個時候,那大柳樹附近忽然吹過來了旋風,柳樹的樹枝鞭子一樣噼裡啪啦的響了起來,與此同時,一陣腳步聲響起來了!
而在場的人,沒有一個人,動了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