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淺承拿不準這個王木木到底是怎麼想的,更覺得不可思議,他爲什麼要“保護”自己?
爲了“拱火”,連師門的人也顧不上了?這挺新鮮,憑着她,還想着對自己來個一家獨佔?
魏淺承沒說別的。只是收了手冷眼看着王木木,怎麼來跟他“生死與共”。
反正,他死不了。
關於魏長生的傳說,人人都知道,他戰無不勝。不老不死。可是自從他身上傳出來了被陸蕎給“打敗”了的傳言。那所有養鬼師的心思也都隨之給活絡起來了。
誰都心高氣傲,誰都覺得自己的家族或者師門是卓爾不羣,只是欠缺一個機會。
既然這個魏長生是可以被“打敗”的,那第一個吃螃蟹的人已經出現,自己當“第二個”,也不錯。
聽了自己的徒弟報信說魏長生今天不殺生,那肯定更是個千載難逢的機會,因爲憑着魏長生的地位,一定不會空口說什麼白話。
是個好機會。
趕來了之後。本來看見自己的小徒弟王木木也在魏長生身邊佔了個位置,還覺得是個好事,誰知道這個平時就總做點怪事的小丫頭子今天做了更怪的事情。
在這麼多人面前,來了一場反叛,可真算不上光彩。
先殺了,不然不足以立威。
而對魏淺承來說。現在王木木死了,也是因爲對方清理門戶,跟自己已經一點關係都沒有了。
他現在算得上是仁至義盡。
王木木爲了混口飯吃,學習過的門派無數。但是學的繁雜,反倒是沒有特別精通的,現在就算是要“護着”魏淺承,也不過是伸手亂鬥,不管不顧。
自己幹嘛要這麼做,也不清楚,反正一門心思的,不想讓魏淺承受到什麼傷害。
他受到了這麼多的紛擾,今天如果自己可以換他一天的清淨也好。
自己是能力有限的,也許,他根本也不需要吧。
那就,堅持到了他能殺生的那個時候。
四處的寒星跟夏日的銀河一樣,越來越密集,王木木一點也不怕。
因爲她知道自己現在在做什麼,她願意。
可惜,那些個寒光,她躲不過。
就在那些個凌厲的光芒射過來的時候,她忽然覺得後衣領子一緊,自己像是被人給倒提起來了。
接着,那些個寒星,就在自己的眼前,生生的換了方向,“咄咄咄”射在了地面上。
她知道是誰將自己的後衣領子給提起來了。
“魏長生……爲什麼……”
“不是你說了,這個日子,見死不救也是作孽?”魏淺承都不知道爲什麼,他殺人無數,眼前的生死怎麼明滅,他以爲自己是已經習慣了。
可是莫名其妙的,他倒是對這個狗皮膏藥有了什麼感情似的,世上只有這麼一塊狗皮膏藥,要是死了,就沒有第二塊了。
就算這是狗皮膏藥用的第二次苦肉計,他認了。
王木木倒是有點難以置信,魏長生不是煩自己煩得要死麼?怎麼現在這個對他來說擺脫自己,再好不過的機會,他倒是沒珍惜?
“現在倒是主僕情深了!”隱藏在了暗處那些個養鬼師們像是早預備好了:“趁現在,上!”
要採用個人海戰術麼?
其實碧落門就在身後,魏淺承要想着讓自己的門人出來清掃,根本是再簡單不過的事情,可是……門人一出來,這些個養鬼師就活不了。
活不了,就是因爲自己起的殺生,而今天他不殺生。
所以,就算在這麼個紛亂的環境之中,他也還是從容不迫,擡了手,不大一會,暗沉的半夜之中瀰漫出來了血腥氣。
王木木還是沒看清楚,魏淺承到底是怎麼做到的,但是大片大片的人倒下去,無聲無息的像是被銳利鐮刀割倒了的稻穀一樣。
是她沒想到的節節敗退。
她忽然意識到了,魏淺承比自己想象之中,還要強大許多許多。
魏淺承卻覺得不耐煩。
要留下他們一條命,到底還是比干乾脆脆的殺人麻煩一些。
開了筋骨,斷了關節,不傷要害。
他這輩子,雖然漫長,可什麼時候這樣的手下留情過?
麻煩啊麻煩。
王木木忽然在魏淺承身後低低的開了口:“那個陸蕎要是知道,您爲了不給她造出了什麼報應來,今天忍的這麼辛苦,她一定會很感動的。”
魏淺承卻揚起了英挺的眉頭,紅脣一勾是個魅惑人心的妖豔笑容:“爲什麼要讓她知道,爲什麼要讓她感動?我做的這一切,是爲了她,但是沒必要給她增添什麼壓力——我對她好,我自己知道就夠了。”
這話說出來,是沒法子表述的孤寂與倔強。
這讓王木木心裡又是一陣發酸。
這樣的人,就應該有人能對他好,不是麼?
王木木願意對他好,要是有這個機會的話。
人人都怕魏長生,可是她不怕。
她只覺得這個人,只是不樂意表達罷了。
是啊,他不用解釋什麼,他沒什麼可解釋了,天下人的誤解,他不屑於看在眼裡。
那種驕傲和霸氣,王木木覺得特別迷人。
眼看着那些個突如其來的養鬼師們節節敗退,有個人是個識趣的,忽然大喊道:“魏淺承,你今天不是不殺生麼,我們也不給你找麻煩了,我們現在就走!”
魏淺承本來還覺得將這些個養鬼師的膝蓋全拿掉,是個挺麻煩的事情,他正願意偷懶,還真的收了手:“那就趕緊走,帶着那些個部件兒,免得你們留下來的垃圾,還得麻煩我們的自己人來收拾。”
“是是是……”本來是抱着天大的抱負趕來的那些個養鬼師一聽這個,如蒙大赦,立即擡起腳來就要往外面走。
魏淺承的手其實根本沒有染上了鮮血,可是他新換好了的衣服,卻再一次被撲上了血腥氣。
他擰了擰眉頭,這個味道不好聞,去洗洗澡再說吧。
轉身要走,王木木卻追了上來。
魏淺承又不耐煩了:“你來幹什麼?我勸你,該回哪裡去就回那裡去,離着解除殺生的忌諱的時間,已經不遠了。”
“你能這麼說,那就說明你不想殺我!”王木木像是個尋釁的刁民,找着個窟窿就往裡面鑽:“你要是真的想殺我,大可以等到了那個時候動手唄,何必還來提醒我!”
這個自我感覺良好的……魏淺承越發覺得怎麼不知道哪裡,就跟自己有那麼點相似呢!
魏淺承想了想,說道:“就算我現在不想殺你,也沒說你能跟着我回去。”
“我無處可去了啊!”王木木昂起頭來,還是那個理直氣壯的樣子:“你想想,我爲着你,已經跟師門決裂了,再也回不去了,不上這裡來,上哪裡來?”
“那是你的事。”魏淺承居然第一次在這個口舌之爭上,有了棋逢對手的感覺。
以前有資格跟他鬥嘴的,只有程恪。
可是程恪偏偏不愛鬥嘴,只喜歡動手,自己穩贏不輸。
現在這個會說話的狗皮膏藥,倒像是天生帶着了鳥舌頭,動不動那就得抖抖機靈。
“既然你不想着殺我,你就肯定是願意我活着呀!”王木木還是沒完沒了的順杆爬:“我要是不跟着你,那跟被你親手殺死也沒區別吧?既然如此,比起回去受折磨,還不如你給我個痛快呢!來來來,這裡這裡這裡!”
說着,細脖子一伸,露出個要英勇就義的模樣來:“我不怕。”
誰管你怕不怕!
魏淺承覺得自己有點腦仁疼。
索性也不管她,由着她跟在了自己身後,一步一步的上了那碧落門的大理石臺階,王木木見狀,明白這分明就是默認了啊!
自然喜不自禁的就給跟上去了。
可是沒走幾步,魏淺承忽然聽見了一個十分微弱的破風聲。
他只是微微的側了頭,卻看見王木木的那個小身板,毫不猶豫的擋在了自己的面前。
破風聲像是埋入到了一個很柔軟的東西里面,消失了。
而眼前王木木的小身板,像是大風之中根基沒插穩的稻草人一樣,晃盪了晃盪,要倒。
魏淺承想都沒想,伸手架住了王木木。
王木木身上特別冷,只要靠近魏淺承的部分,是暖融融的,像是曬到了初晨的太陽一樣。
她特別知足,要知道,活了這麼久,並沒有多少陽光,是吝於照在了她身上的。
知足,真的知足:“謝謝……”
魏淺承跟沒聽到一樣,根本沒理會他,但是他那清雅的聲音已經涼了下來:“誰投出來的?”
身後那些個傷了或者沒傷的養鬼師們,噤若寒蟬,那麼多張嘴,沒有一張是敢打開的。
魏淺承沒繼續說什麼,只是直起了身子,臉色跟聲音也一起冷了下來:“不說?那我就只好留你們在這裡,等天亮了……”
這話是什麼意思,不聾的人全聽得懂,魏長生要等到天亮了,大開殺戒……
他們知道,魏長生不想讓誰走,誰就走不了。
一大羣養鬼師先是出於了對同門的一個義,沉默了一下,但是開始有聲音不合羣的響了起來:“要是我說投出東西的是誰,那你能不能放了我?我……我還有家人,我不能死。”
“誰沒有家人!我也知道放出來東西的是誰,我也說,也放了我!”
“還有我!還有我!”
是啊,誰沒有家人呢?魏淺承沒有。
這個已經倒下去的王木木,也沒有。
“你們不能這樣……”也有相反的聲音:“王木木本來就該死!咱們是說好了放棄魏長生,可沒說放棄了處置叛徒!”
“對,處置叛徒,是咱們的分內之事!”
“分內之事……”魏淺承眯起來了妖豔的丹鳳眼,更是讓他顯得好看而危險:“在我面前隨隨便便的殺人,我要報仇,想來也應該算得上是個分內之事。”
王木木心頭一顫,爲了自己報仇?
他肯爲着自己報仇麼?
“魏長生,我告訴你……”有一個養鬼師先將一個人給推出來了:“就是他!你要怎麼辦,是你的事情,跟我們沒關係!”
“你……”那個被推出來的養鬼師早已經嚇出來了一身的冷汗,臉色也蒼白了下來:“你怎麼能……”
“人不爲己天誅地滅!”推人的養鬼師先說道:“你是勇氣可嘉,可我們這麼多人,不能讓你就這麼給連累了……”
是啊,人不爲己天誅地滅,義字,能夠值幾個錢?
魏淺承望着那個人,紅脣勾了起來。
這個笑容的含義不明,身上還能動的養鬼師早就不管不顧的帶着能帶的同門連滾帶爬的走了。
那個被推出來的也想着隨大流,鑽進人羣隨波逐流不出來,可是偏偏他已經沒法子再挪動自己的雙腳了。
魏淺承也沒過去,就這麼遠遠的望着那個人。
那個人眼裡帶了點絕望。
像是退潮之後,被留在了岸上的游魚一樣。
走不脫了。
“我不用你幫我報仇!”王木木忽然說道:“你能不能,就這樣算了?”
“你以爲我留下他是爲着你?”魏淺承的聲音倒是帶了點嘲諷似的:“我留下他,不過是爲了……”
“面子!面子還不行!”王木木強撐着一口氣說道:“我明白我明白,但是我就是想着問問您,您不肯爲陸蕎造孽,能不能,也爲了我,別來殺生?”
“你憑什麼有這個要求?”
“就因爲,這個事情,是因爲我而起的啊!”
反正也沒有多長時間了,能夠幫着這個整天被追殺的人做點什麼,她心裡覺得已經足夠滿意了。
魏淺承望着她,沒說什麼。
這個時候,天空已經微微的泛起了魚肚白。
啊,快要到時間了……
那個被束縛在了原地的養鬼師,只覺得整個人也像是要被那一點一點的陽光給曬乾了。
呼吸急促,心跳加快,要死了啊……現如今,終於是要死了啊……
可是就在第一縷陽光從漫天的雲絮之中灑落出來的時候,他的腳忽然能動了。
他有點不敢相信,但是毋庸置疑,這是真的!
王木木,這能以德報怨,而已殘暴無情著稱的魏淺承,還真的能聽他的?
這件事情簡直荒謬,但是他不得不相信。
這是被放了自由的意思,他不傻,立刻拔腿就走了,這輩子都沒覺得自己的兩條腿這麼好使過。
像是踏上了傳說之中的風火輪一樣。
不管這事託了誰的福,反正他死裡逃生了。
能死裡逃生,那就是天大的好事。
而在陽光落滿了碧落門的門口的時候,魏淺承沒管王木木,只是徑自邁開了長腿回去了,一路走一路還打着哈欠,碧落門的人不是不知道這天夜裡門外發生了這種事情,但是門主不說話,他們就絕不敢問。
王木木眯縫着眼睛看着魏長生那個頎長的背影就這麼消失了,心裡也犯了難,現如今,怎麼辦?
“給我預備了乾淨衣服,我要洗澡。“魏淺承擰了英挺的眉頭:“這個腥氣,聞的人幾乎是要吐的。”
“是,”門人答應了下來,順勢就多問了一句:“那,在咱們門口上那個姑娘……”
“管她幹什麼,願意上哪兒上哪兒。”丟下了這句話,魏淺承身子一轉進去了。
願意上哪兒就上哪兒……別人當是個無所謂了,可是王木木明白這句話的意思啊!這麼說,她要是願意留在了碧落門的話,那這些個門人,自然也就不管了!
她一骨碌就從地上滾起來了,顛顛的跟上了魏淺承。
果然,魏淺承那雙丹鳳眼,不僅好看,也真是好用,剛纔那個養鬼師投出來的東西,其實根本沒有真的傷到王木木身上,他倒是看出來了!
這可怎麼好,事不過三,短短的時間,這個苦肉計已經用了兩次了。
大概,用不了第三次了吧……
好像一直是自己自作聰明,而魏長生,是真的聰明。
關公面前耍大刀啊……
她把射進了保暖內衣裡面的那個小銀針拔出來了,提起腳就跟着魏長生進去了。
剛纔,魏長生要是真的因爲自己裝死,而殺了那個同門,那估摸着,造孽的,爺就是自己了。
不能造孽啊,要是能留在了魏長生的身邊,那活的越長越好,能跟他一樣,長生不老,那可就更好了。
只要每一天都能看到了他的那張臉,就已經足夠支撐一天的好心情了。
碧落門的門人見了剛纔還躺在了地上奄奄一息的王木木一下子又跟正常人一樣的跑跳起來,倒是也沒露出了什麼驚訝的表情。
他們活的也很長,活的時間越長,那見過的東西也就越多,
那些個經驗,已經足夠他們見怪不怪了。
“那什麼……”王木木追在了魏長生的身後,帶了點討好就問道:“門主,你要洗澡,我給你搓背唄?”
魏淺承沒回頭,丹鳳眼涼涼的掃過去,凍的天地萬物都成霜:“我勸你,見好就收。”
“明白明白!”王木木立刻露出個低眉順眼的樣子:“您說什麼,就是什麼!不過嘛……”
她話鋒一轉:“這留下來,也得有個名目啊,要不,我來給您當個生活秘書,私人助理?”
“用不着。”
“留人不用人,這沒必要啊!”王木木緊追不捨,還是跟綠豆蠅一樣的念着催魂咒:“物盡其用纔不至於暴殄天物,我跟您說啊,我進得廚房入得廳堂,既可……”
“既然如此,那我給你個吩咐。”魏淺承擰了眉頭側臉說道:“那就是,今天,不許說話,一個字也不許說。”
王木木先是愣了愣,接着犯了難,不讓說話,那可怎麼辦?
但是話是自己說的,答應了要聽話,那……就聽吧。
沒法子,當啞巴的滋味不好受,她還沒來得及想怎麼見招拆招,肚子倒是不甘寂寞的替嘴出了聲:“咕……”
眼看着魏長生是自己洗澡去了,現如今也沒什麼可想的法子,不如去先吃點東西,跟了解情況的門人打聽好了廚房的位置,自己就進去了。
冷鍋冷竈啊……難不成這些個碧落門的人都是神仙,不食人間煙火氣?
她自己四處找了半天,硬是鼓搗出來了點麪粉和蔬菜。
自己動手豐衣足食,還記得以前小時候,以過生日,家裡大人總會揉麪切面,做一碗長生面吃。
跟魏長生同名哩!
他不讓自己這張嘴說話,那就用這張嘴吃了他!
長生和長生面,差不多。
想着想着,洗手做了起來,居然有模有樣,從鍋裡把一根根瑩白如玉的麪條撈起來了,將澆頭撒上去的時候,忽然她聽到了廚房有門響。
一轉頭,可不是正看見了魏長生站在了門口上!
他偏了頭,望着王木木和王木木手上的麪條,妖豔的丹鳳眼閃着個帶點懷疑的光芒:“這是你做的?”圍尤何亡。
王木木趕緊點頭。
“你還會做這個……”魏淺承微微有點失神:“你們家有潭深鎮的?”
王木木想說啊!可是她只能指着自己的嘴,帶着一種無可奈何搖了搖頭。
“行了,”魏淺承頎長的身材斜倚在了門框上:“說。”
洗了澡出來,無意之中聞到了這個味道,是莫名其妙的熟悉。
只有陸蕎給他做過。
陸蕎來了?願意給自己洗手做羹湯生孩子?
夢想豐滿現實骨感,她現在正是跟程恪新婚燕爾的時候,顯然是不可能。
但還是推開了門,看見了那個無處不在的狗皮膏藥正在將麪條裝好。
這一切跟那天在菖蒲花的山谷差不多,什麼都熟悉,只是換了人。
“我太姥姥是潭深鎮出來的,後來跟我太姥爺到了外面來,我太姥爺就是個普通人,那個時候年頭不好,爲了混口飯吃,就把養鬼師的本領教給了姥爺了,”還在失神,那個狗皮膏藥已經開了口:“後來就一代一代的做起了養鬼師,王家的姓氏就傳下來了,不過,也是我們這一家子學藝不精,現在光剩下了我一個人了。”
潭深鎮的幾個姓氏,魏淺承自然比誰都熟悉,隨口就問道:“你那個太姥姥姓什麼?”
“不知道。”王木木搖搖頭:“太姥姥的意思是,她跟潭深鎮的那個姓氏沒什麼關係了,不敢給他們丟人,就隨了太姥爺的姓氏了,後來的傳人,都是入贅來的。”
是麼……看來,還真的能是潭深鎮的原汁原味。
看着魏長生的臉色,王木木一時機靈了起來:“門主,要不,您先用?”
說着,十分殷勤的將那碗麪和筷子給擺好了,恭恭敬敬的還擦乾淨了桌子椅子。
魏淺承也沒客氣,在自己的碧落門,什麼都是自己的,哪裡就犯得着客氣了?
他坐下來,拿起了筷子吃了一口。
別說,長生面這種東西,一個人一個味道,這個比陸蕎做的雖然馬虎一點,約略,還是能領略到了屬於以前的那個味道。
王木木察言觀色,看得出來門主喜歡。
雖然不知道魏長生爲什麼喜歡這種東西吧,但是這就足夠了。
她於魏長生,算是有了價值呀!
“您要是喜歡吃!我天天給您做!”她恭恭敬敬的在胡亂系在身上的舊圍裙上面擦乾淨了自己的手,笑的一臉諂媚。
“再好吃的東西,天天吃也會吃膩。”
“天天想的人,想的時間長了,也會無味啊!”王木木爺不知道是哪裡來的膽子,居然張口說道:“您的壽命這麼長,光念舊,不找新鮮的,那還怎麼撐得下去?我聽說,人腦子是個倉庫,定期您得清理……”
“不用你教。”
“是。”王木木收了聲,現如今人在屋檐下,當然得聽話,小心眼子,等用的時候再拿出來,現在她最需要的,還是裝出來一個老實相,不是麼。
魏淺承吃麪吃的滿意,卻也還是忍不住在那清湯寡水裡面,嘆了一口氣。
那些個隨着他走過來的時光和記憶,也跟那空碗裡面的熱氣一樣,慢慢的全要消散了。
新鮮的,上哪兒去找?
別說,眼前倒是有個新鮮的。
王木木一看魏長生居然破天荒的肯瞟自己一眼,一下子是個喜不自禁的樣子:“這真是,是不是有什麼我能給您效勞的?只要您開口,上天入地,出生入死,我眉頭也不皺一下,我這小命是您的!您看着,您是要……”
還是算了吧,在這個“新鮮”的自告奮勇和過分熱絡之中,魏淺承又開始久違的頭痛,忍不住是要擡手在自己的太陽穴上頭揉一揉。
王木木一雙眼睛瞅見了,趕緊着上手就插進了魏長生那一頭濃密的黑頭髮裡面去:“我會舒筋活絡,但凡您有血脈淤塞的時候,我一準兒能給通開!就好比說我以前……”
“打住!”魏淺承擡起了骨節分明的手,擰了眉頭:“現在開始,你可以閉上嘴了。”
王木木心裡委屈,但手上倒是更賣力了。
也許因爲是世界清靜了,也許是王木木的手上還真有點功夫,魏淺承微微闔上了眼睛,往後一靠,像是要假寐過去一樣。
還挺舒服……
王木木一看魏淺承那個模樣,就知道,自己應該是能在碧落門之中留穩妥了,眼瞧着魏淺承那個妖豔的宛如傳說中彼岸花朵的容顏,在金色的陽光下面鍍上了一層金邊,王木木的那一顆心也美的像是在這陽光裡面開出了花兒來。
真好看……趁着這個功夫,最好是能多看幾眼。以後麼……以後時間還長,而魏淺承的那個手相,可不就是命裡缺我麼!
王木木越來越高興,什麼都忘了,忍不住就哼起了歌兒來:“啊……五環……你比四環多一環……”
“閉嘴。”
“是。”
“你唱的那個是什麼歌?”
“五環之歌。”
“哼。”魏淺承眼睛沒睜開,紅脣倒是勾了起來:“這是什麼歌兒?我教給你唱一個。”
“哎呀媽呀,真的呀!”王木木一聽這話,那是受寵若驚,激動的簡直是插上翅膀就能飛:“您肯給我唱歌,這真是……”
“風兒靜,月兒明,樹葉照窗櫺……”
王木木一時愣住了,怎麼也沒成想,這種跑調跑到了新加坡的歌兒,能是魏長生這麼好看的人,那麼好看的嘴裡面能唱出來的。
這世界,真奇妙啊……
“不要因爲好聽,就光顧着聽,”魏淺承挑起了眉頭來:“你得學。”
“是是是……”王木木也沒法子,只好跟着學了起來:“風兒靜,月兒明,樹葉照窗櫺……”
“調不對,重來。”
“是是是……”
“等你學會了……”魏淺承帶着一種愉悅的聲音說道:“我睡不着的時候,你可以唱了來給我聽。”
“睡不着的時候……”王木木的精神頭立刻就上來了,立刻重重的點了頭,毅然說道:“您放心吧,不管付出了什麼代價,這歌兒我一定得學會了唱給您聽!”
“也不用什麼代價,你仔細點聽就是了,預備起:‘風兒靜,月兒明,樹葉照窗櫺……’”
在很遙遠很遙遠之前的那個午後,一起在蘆葦叢裡面釣魚的時候,程恪是不是嫌棄他唱歌難聽來着?是他沒有這個福氣。
魏淺承聽着王木木賣力的學唱,心裡倒是也十分滿意。
狗皮膏藥也好,什麼都好,好歹,她不怕自己,也不想殺自己,甚至還預備着保護自己,光憑着這個新鮮勁兒,也足夠留在身邊了。
她具體是個什麼想法,魏淺承也根本不想着摸透了,反正他什麼也不怕。
“門主,那我要是學會了,那事兒您考慮考慮唄?”王木木賊心不死,又來急赤白臉的試探。
“那事兒是個什麼事兒?”
“就是……從掌紋上面來看,您命裡缺對象,我來當您對象的事兒……”
“我寧願買一對大象裝飾門庭。”魏淺承的聲音,還是一點興趣都沒有。
“別呀,大象,那多大個兒,多費糧食,多費人手,您不能這樣揮霍浪費啊!”王木木趕緊拍了拍自己單薄的胸口說道:“您看我,個小兒,好養活,大象吃一頓的,夠我吃一年半載了!這個年頭,咱得講究一個節能環保您說是不是?”
“我有的是錢,有的是人手,有的是時間。”魏淺承擡起了妖豔的丹鳳眼:“我所想的,只能是這些個東西,要怎麼打發罷了。”
“這……”王木木嗓子一梗,想了想,這倒也是……
“那什麼,其實我不光能看掌紋,要不,您把星座告訴我?我得給您排一個星盤……”
“什麼星座?”
“就是……您的生日。”
“不記得了……”不,不對,他跟陸蕎說過,給他做長生面的那一天就是他的生日,不禁就把那生日報出來了。
王木木拿出了手機來噼裡啪啦一頓亂按:“哎呀,要是按着這個日子來算,您一準兒是個獅子座啊!這獅子座的男人麼……”
“打住,不想聽。”
王木木又梗了一下,但是沒關係,時間還長,她的機會多得是。
她是對魏長生一見鍾情了,魏長生對自己,完全也可以日久生情麼!
這個想法,倒是跟魏淺承不謀而合。
可以等。
門外的門人聽了那變調的歌兒,倒是都捂着嘴笑了:“這一個,大概不會跑了。”
“不僅不會跑,我看着這個樣子,倒是覺得就算趕,也未必能趕得走。
“說得沒錯,只是不知道,那得是多久之後啊……”
“那有什麼關係,門主的命那麼長,根本不怕等。”
“不是門主的命長,是你的命長,想等着看樂子吧?”
“這話可不能亂說,小心門主知道了,長生都長生不了啊……”
“你不說我不說,誰知道?”
“所以,有好日子,就樂呵着過吧!”
寒冬臘月天寒地凍,似乎那些個盤旋不休的烏雲和霧霾也受不住這個凍,全躲了一個清淨,天空湛藍,冷而清爽。
碧落門裡柿子樹上還掛着幾許秋天剩下的,亮橙色的小柿子,被不知道從哪裡飛來的野鳥給啄食的咄咄作響,但正在野鳥品嚐甘美的時候,卻被屋子裡面那個奇異的歌聲驚了起來,嚇得鋪開了翅膀,沒命的逃竄,剩下的半個柿子,還在枝頭上隨意的搖晃着。
寒風起,今天的景緻,簡直美如畫。
——分割線《年夜飯尾聲閤家歡番外》合併更新——
“今天說好了,要回家去的,”睡的昏天黑地的時候,聽見程恪清越的聲音在我耳邊響了起來:“起來。”
“我還想睡……我是孕婦啊……”下意識的擡手又把被子蓋在了頭上去。
“孕婦也不行。”程恪作勢要將被子掀開,聲音顯然是帶了點威脅:“快點,回孃家,怎麼能遲到。”
“反正是回孃家,那又有什麼關係嘛……”說着把頭埋在了程恪的懷裡撒嬌:“行不行……”
“不行。”程恪比包青天還鐵面無私:“今天親朋好友全都會過去,你作爲主家,是打算比他們還晚?”
“好了好了……真是怕了你了……”睜開眼睛,對上了那個只映出了我來的桃花大眼。
“乖,獎勵你一下。”程恪也有點想笑,低了頭在我額頭吻了一下,檀香的味道暗暗的擴散了開來。
額頭暖暖的,這個味道真好聞,而且,一輩子大概也聞不厭。
“今天好冷……”一出了車門我就開始找機會抱怨,把圍巾包的更嚴實了一點:“還颳大風!”
說着,故意往程恪身邊湊。
“你第一次過冬天?”他倒是一點沒覺出來。
不按常理出牌,人家別的男主,這個時候,可是會把自家女人抱在懷裡啊……
但還沒反應過來,他一矮身先把我背上了樓梯。
我偷偷的笑了,嗯,算他識相。
“媽,我回來了!”等程恪爬上了六樓,將我放下了,我趕忙就推開了門,直着嗓子喊:“外面好冷好冷!”
“臘八臘八,凍死娘仨兒,臘八就開始冷,現在這正是臘月,你就穿這麼點衣服往外跑?”我媽看我沒穿羽絨服,只穿了一件大衣,才從屋裡出來,就怒從心頭起:“凍不死娘仨兒,凍死你們娘倆兒先。”
“媽,坐車的話,根本就不冷。”說着動手把大衣釦子解開,程恪很自然的將大衣接過去掛上了。
“別給我廢話,你就不下車?”我媽瞪了我一眼,眼睛又往我肚子上面掃了掃:“凍死你算了,不要凍到了我的好外孫子。”
“您這不是偏心麼?”我鼓起了腮:“我爸呢?找我爸說說理去。”
“什麼偏心,我這個叫做隔代親。”我媽一手往裡屋指了指:“這不是快過年了麼,你爸搬弄搬弄傢俱,掃掃隔年的灰,已經弄好了。”
我撇了嘴,擡腳就往廚房裡面去找吃的,眼瞧着廚房裡面滿滿當當的全是年貨,肥雞臘鴨子香腸燻肉,引得人垂涎欲滴,先想着過去弄幾片解解饞。
手都伸過去了,卻被程恪那修長的手一把給抓住了,一回頭,正對上了他那雙剛經過了臘八的冷眼:“說了葷腥的東西不許涼着吃,你怎麼就是不聽?”
“就吃一小口!”
“一小口也不行。”
幹什麼呀,懷個孕,他們倒是鐵面無私,衣食住行全管着,弄得我一點人身自由也沒有。
現在的這個胃口跟食慾,那跟當初失去了長生,肚子裡面出來了一個黑洞一樣,總是沒抓沒撓的空虛,急需點什麼好東西來填滿了,永遠都是餓的。
哎……
當個媽這麼難,孩子還沒面世,自己先要來受這個罪。
母親真是個偉大的職業,我以後一定得對我媽更好一些。
“行了。”我媽已經給我端來了一盤子酥餅配肉:“知道你不吃肥肉,這裡面全是精瘦的,放開了吃吧!”
“得咧!”
我媽親手做的酥餅,金黃燦燦,芝麻一粒一粒的,看着就賞心悅目,聞着是沁人心脾,吃起來,更是滿口留香。
油亮亮的一塊塊紅燒肉在盤子裡面晃盪,我食指大動,程恪卻有點面露難色:“媽,她現在是不是不應該吃油膩?”
“哪有什麼不應該的!”我媽不樂意了:“現在這個時候,就是應該要好好的補充營養,多吃才能長大個兒,孩子營養不良,生下來小雞崽子似的,怎麼養?”
程恪擰了擰眉頭,一雙桃花大眼望着我,倒是帶了點警告的意思。
我現在到了孃家,那我就是王,我纔不管呢!假裝沒看見程恪的那個眼神,自顧自的開始大快朵頤。
“我說你慢點吃,這也就是個點心,一會兒等你二姥姥他們全來了,再開一個大餐!”我媽見我愛吃,特別得意的跟程恪說道:“陸蕎啊,打小就喜歡這一口兒。”
“那也得是您親手做的,我才喜歡吃。”我擡起頭來溜鬚拍馬:“媽,您這手藝,米其林能拿一百星!”
“什麼米其林,是冰淇淋的一種麼?”我媽沒聽明白。
“算是吧。”有好吃的,我一嘴都是滿的,也沒工夫跟我媽細說了。
我爸正從臥室裡面出來,聽了一耳朵:“米其林你也不知道,這不是貽笑大方麼,咱們閨女誇你,你也聽不出來。”
“我說就數你見多識廣?”在程恪面前,我媽格外追求當丈母孃的一個威嚴,立刻瞪了我爸一眼:“怎麼着,你還能說道說道?”
我爸自覺失言,只好謙虛的賠笑:“那哪兒能呢,你說什麼是什麼……”
“咚咚咚……”正這個時候,門口傳來了敲門的聲音,不用說,親朋好友們來了。
我要開門去,程恪按在我的肩膀上,自己過去了。
我把剩下的酥餅嚥下去,也跟在了程恪的身後去迎,門一開,先是二姥姥二姥爺兩口子,接着是耳釘跟在了二姥姥身後開始吆喝:“餓了餓了!預備點吃的來!”
“鬼子進村呢你?”龔貝貝在耳釘身後推了他一把:“搞笑不搞笑啊你!”
“行啦,他就那樣,誰都知道,也沒人跟他計較。”羅蔚藍微微笑着,偏頭望着龔貝貝:“理他呢。”
“怎麼啦?”馬大夫跟着擠過來:“出什麼事情了?”
“出什麼事情也跟你沒關係!”鄧先生已經從後面給擠過來了:“冷死了冷死了,有沒有臘八粥?”
“怪不得你和元華投脾氣呢!”二姥爺嗤笑了一聲:“一對吃貨。”
“可惜啊,元華的姑奶奶並不給機會,要不然,我就是他姑爺爺了。”鄧先生是個挺遺憾的表情:“我們還真是做祖孫的緣分。”
“鄧胖子!”二姥姥顯然有點不悅:“你知道,我從年輕的時候,就不愛開玩笑。”
“是是是,不說了!”鄧先生投降似的舉起來了兩隻肥厚的手掌:“我錯了我錯了,咱們喝粥!”
一大羣親朋好友魚貫而入,我媽早在餐桌上準備好了大鍋的臘八粥,招呼了大家坐下了:“難得機會好,又能聚在了一起。”
這一次聚在了一起,是因爲我媽非讓馬大夫提前看看我懷孕的孩子是個男孩兒還是個女孩兒,而龔貝貝和羅蔚藍爺正好要約了鄧先生問問結婚的日子選哪一天來的合適,加上二姥姥和二姥爺正好要回來處理二姥姥一些生意,我媽弄清楚了之後,自告奮勇的當了聚會的組織者,開“臘八宴”。
至於耳釘麼,是二姥姥兩口子的”綁定產品“,因爲到現在也還是沒找到對象,有熱鬧的話,他是最有空來湊的。
我爸本來也想跟着過來聊天,但是我媽總不願意我爸知道太多關於養鬼師的事情,就把我爸指使到了廚房剝蒜來炮製臘八蒜。
“快點,馬先生。”一番寒暄之後,我媽迫不及待的就跟馬先生說道:“看看我家陸蕎,有的是個小丫頭還是小小子!”
馬大夫點了點頭,對我說道:“伸手。”
我只好先將手給伸過去了。
其實,是個男孩兒女孩兒倒是沒什麼重要的,只是我媽忙活着,非要先知道了,好準備給孩子取名字。
“哎……”馬大夫摸了摸脈,一拍桌子,說道:“這個麼……肯定是個大胖小子,如果不是,那隻管砸我金玉里的老招牌去!”
“這話怎麼說的,我們再怎麼着,也受不住這種玩笑啊!”我媽一聽是個“大胖小子”,自然是個喜不自禁的樣子,連聲說道:“生了大胖小子,我們一定大請客!大請客!”
“男孩兒女孩兒都一樣的,都好。”程恪也難得的含了笑:“謝謝馬大夫。”
“要是個男孩兒,叫什麼名字合適?”我媽越發的是高興:“既然是個胖小子,那肯定得起個響噹噹的名字!叫得出口的!”
“媽,現在還太早了點……”
“不早了!就得留出了這幾個月的時間,好慢慢的來挑選一個最好的名字!”我媽滿懷希望的說道:“今天正好人來的齊,咱們一起商量出來一個好名字!”
“程恪說,名字要帶水。”我忙說道:“所以我們慢慢想……”
“名字帶水好!”鄧先生講究的點點頭:“潤澤!怎麼樣!”
“好,好名字!”
“叫涵字也不錯,有內涵麼!”二姥爺說道:“民國時期有個才子,就叫什麼涵來着……”
“帶水啊……”耳釘忽然說道:“叫沙漠怎麼樣?”
“沙你個頭。”龔貝貝推了耳釘一把:“就你能想!”
“誰不誇我聰明!”耳釘沾沾自喜的說道:“多少水!六點!”
“去去去,說了要水,你這是要把人給乾死拉倒。”龔貝貝說道:“淼字就挺好。”
想出來的這幾個字都挺好的。
爭論了一下,也沒爭論出了什麼來,羅蔚藍忽然說道:“名字還有十個月,兩個人慢慢的再選,可是我們這個婚事麼……能不能先給選一下?”
鄧先生一聽,忙說道:“沒錯沒錯,你們這個,也確實是更着急一點,我來給你們算算啊!一個屬兔,一個屬虎……”
說着,特別專業的從懷裡掏出了一個小本子來,在小本子上細細的寫好了算日子,終於敲定了日子,點了點頭說道:“就這個日子了。”
羅蔚藍和龔貝貝見到了,是歡天喜地的樣子:“謝謝鄧先生!”
終於,他們兩個也能修成正果了。
可惜,要是從講究上來說的話,我是屬龍的,又是孕婦,怎麼都不能去參加了。
“你們麼,”耳釘似乎是看出來了我的遺憾,捅了我一下,說道:“人不到禮到啊,包個大紅包,比什麼不強?”
“那你呢?”我望着耳釘:“你預備着送個什麼禮?”
“我在紅包裡面先打個欠條。”耳釘擠擠眼睛:“到時候我結婚,你們把欠條還了就行了。”
他不說我倒是忘記了,我和程恪結婚的時候,是見過了一個紅包,上面還真是寫着了“我結婚時原物返還即可”卻沒有留名是誰,感情原來是耳釘。
也是,真能做出了這種事情來的,自然也只能是耳釘了。
哎……
“說起了這個來,元華呀,你的事情,那也是得該抓點緊了,”二姥姥苦口婆心的說道:“你看看人家,有孩子的有孩子,結婚的結婚,你可倒是好!現在連個對象也找不着!”
耳釘面露難色,趕緊繼續找理由來轉移話題:“哎對了,話說馬大夫和鄧先生,那也都是一輩子沒娶媳婦,所以才能成爲各自領域之中的翹楚吧?這就說明,沒有女人,更能……”
“要是能娶到了媳婦,誰還能打光棍?”鄧先生趕緊舉起了手來搖一搖:“當初要是你姑奶奶肯嫁給我的話,我至於在崑崙山打光棍麼……有個神仙來做,也不換啊!”
“鄧胖子,你再來廢話,別怪我不客氣!”
“好了好了,大過節的,別這麼大的肝火。”
“咚咚咚……”門口正傳過來了敲門的聲音,程恪起身開了門,是三姨和李明朗。
他們兩個自從在我結婚的時候共同參加,也不知道怎麼,倒是走到了一起去了。
我媽對這件事情是十分滿意的,因爲到最後李明朗這個“肥水”也沒有流到外人田去。
他們兩個一進屋,三姨也是滿口的喊着冷:“這是什麼天氣,在印象之中,玉寧可是很久沒有這麼冷了!”
“畢竟是一年之中最冷的時候了,”李明朗還是溫文爾雅的樣子說道:“再不冷一場,眼看着就春節了。不冷的冬天,算什麼冬天。”
“反正我不喜歡冬天。”三姨進來,招呼完了,自顧自的盛了一碗八寶粥,倒是特別理所當然的推到了李明朗前面去了。
李明朗笑了,笑的很好看。
這種畫面,讓人心裡特別舒服。
真好。
“姐,下次多放點紅豆。”三姨嚐了一口:“甜度也還是不太夠啊!”
“要不再給你加點紅糖?”
“我看行!”三姨說着,索性就真的抱着碗去廚房裡去了:“哎呀,姐夫,你在廚房呢?五好男人啊!”
“有什麼法子……”聽的出來,我爸的聲音裡面帶着揮之不去的蒼涼:“誰讓姐夫生不逢時,趕上了一個女尊男卑的年代。”
“姐夫你就知足吧,多少人一輩子媳婦都沒有娶上呢!”
“是啊……知足,知足。”我爸嘆了口氣:“潭深鎮的媳婦賽綿羊,潭深鎮的姑奶奶(嫁出去的姑娘,比如我媽)賽閻王啊!”
我爸那聲音雖然不大,聽得倒是清楚,一衆人想笑,也只能是憋着,我媽則明顯的面露尷尬之色:“這真是……你爸剝蒜怎麼剝了這麼長時間,我去看看吧,到了飯點兒,咱們吃餃子。”
看來我爸這個臘八,註定是過不安穩了。
過年就是這個氣氛,男人們看看電視,打打牌,吹吹牛,女人們則在廚房之中高高興興的忙碌着。
空氣裡是年貨的味道。
天色慢慢的黑了下來,稀稀拉拉的開始有了鞭炮的聲音。
甚至還有零散的煙火。
一朵一朵的盛開在了燈火繁華的夜裡,不由得不讓人心情好。
春節……又要開始過春暖花開的日子了。
春天之後,就是我最喜歡的夏天了。
我喜歡夏天,喜歡一陣一陣的雨,喜歡被雨打下來的繡球花。
等到春天,買一些個繡球花種下吧,可惜,在陽臺的話,那些繡球花就淋不到雨了。
而且,花盆裡面,終究也開不成惠人旅館那一大片的雲霞。
但是這也沒關係,這樣也好。
人不能貪得無厭。
“包餃子啦!陸蕎,別看了,快過來跟着擀皮!”
“好咧!”我從窗戶前面轉了身,高高興興的到了廚房裡面去。
“姐,包蝦仁三鮮的怎麼樣?”三姨從冰箱裡面發現了蝦仁和雞蛋,拿在了手裡跟我媽搖了搖。
“你姐夫喜歡吃羊肉大蔥的。”我媽已經將羊肉餡拿出來了:“你看,早就準備好了!”
“那咱們就多弄幾種餡料,反正人也多,肯定吃得了。“龔貝貝早也紮起了辮子,圍上了圍裙:“我們都幫忙,不麻煩的。”
“倒不是嫌麻煩。”我媽笑道:“過年過節,餃子不能弄兩樣餡兒,不然的話……”
“不然的話,一年之中,總要橫生枝節,”我接了口,說道:“餡料的意思,是希望新的一年,什麼變化也不要有,就這麼一心一意的過好了。”
“那不就是一成不變的意思麼!”龔貝貝瞪大了眼睛:“那多沒意思?”
我倒是寧願沒意思,也希望平安穩定,我微笑了起來,因爲我是對生活,滿意到了不能更滿意了。
偏了頭,看見程恪也跟他們坐在一起,傾聽着二姥爺和鄧先生吹牛吹的天花亂墜,臉上是個終於溫潤的笑容。
真好。
反正,我是別無所求了。
“那好吧,也只能是這樣了,”龔貝貝嘆了口氣,說道:“羊肉大蔥!”
“羊肉大蔥!”
幾個人分工合作,我媽包餃子,我和三姨擀皮,龔貝貝準備碗筷,一邊動着手,一邊聊些個哪家商場打折,那個電視劇的男二比男一帥之類的話題。
“通……”這個時候,外面又是一個碩大無比的豔麗煙花在半空之中綻放了開來,龔貝貝一轉頭,趕忙說道:“快來看快來看,這個煙花貴得很呢!多少錢來着,我見過,只是不知道哪一家土豪放的呀!”
那個煙花的顏色,真的是一瞬時讓人看得驚歎。
交相輝映出來的美麗,正是因爲短暫,才更顯的彌足珍貴。
一瞬是一生。
陸陸續續的,有更多的土豪放了昂貴的煙花,映照的連廚房也是五彩繽紛的。
這纔是過年啊。
白白胖胖的餃子在翻滾的開水之中浮了出來,熟了。
將餃子盛出來,點了香醋剝了蒜,也裝了辣椒油,熱氣騰騰的擺滿了一桌子。
一大幫人環繞着桌子吃飯,這纔是個過年的年味兒。
吃着吃着,我媽在我身後喊了一聲:“這一鍋也熟了,陸蕎,過來盛出來!”
“好咧!”我趕緊站了起來,本着廚房就過去了。
“這個盤子不夠大,你去櫥櫃裡面把那個你爸出去旅遊帶回來的大水晶盤子拿過來。”
“好!”
我轉了身,卻正能看到了樓下有一對男女,正在拉拉扯扯的,男的好像是想去做什麼,可是女的攔着不讓去,男的毫不憐香惜玉的就把那個女的給甩開了,也許用力過猛,那個女的一下子就坐在了地上。
男的似的也沒想到,但是遲疑了一下,還是轉身要走。
可是那個女的居然一點也沒生氣,從地上爬起來繼續拉扯那個男人,擺明了什麼也不在意,不達目的不罷休。
這是……一對歡喜冤家相愛相殺的小情人麼?這讓我想到了我和程恪手牽手一起走的那個時候了。
熱戀期,確實恨不得分分秒秒的全粘在了一起啊,多好,思念比蜜甜。
可是……再仔細一看,卻只覺得那個男人的身影居然是說不出的熟悉。
他那個滿不在乎,只邁開了腿走自己路的姿態……
魏淺承?
他身後緊緊的跟着個小姑娘,像是想跟他說話,魏淺承卻愛答不理。
如果我沒看錯的話……
魏淺承被一個小姑娘窮追不捨?
這可不是當初那個灑脫的魏淺承了。
以他的本事,要是真正嫌煩,估計早就殺了。
能任由那個小姑娘窮追不捨,本身,也已經算得上是一種默許了吧?
真好……能這樣對魏淺承窮追不捨的小姑娘,會是一個何方神聖呢?
好想認識她。
“陸蕎,你看什麼呢?”正在撈餃子的我媽有點不耐煩了,再不把盤子拿過來,餃子要煮破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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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了來了!”我趕緊將盤子給捧過來了,拿到了我媽面前:“來來來!”
“你這麼高興做什麼?”我媽一邊往那個盤子裡面裝餃子,一邊狐疑的看着我:“看見了什麼了?”
“也沒什麼,可能是我看錯了吧。”我微笑了起來:“餃子真好吃,真的。”
“這不是廢話麼!”我媽笑了:“也不看看,餃子是誰煮的。”
“就是!”
“等到時候孩子生下來……”我媽露出一個滿心迎接機遇和挑戰的表情來,握緊了拳頭:“我就……”
誰知道正在這個時候,外面忽然又是一陣鞭炮的響聲,把我媽的話給淹沒了下去。
我轉了頭望着外面的光,微笑了起來。
希望每一年,都能跟今年過的一樣好。
“陸蕎,餃子呢餃子呢?”
“我來啦!”我回身到了客廳:“久等咯!”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