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龍婆猶如地獄裡賣迷魂湯的巫婆,出現在潘大爺家的門口。
門外夜色深沉,黑暗中,她的身影彷彿陰間的勾魂使者。桀桀怪笑!
她的一雙眼睛好像毒蛇。在黑暗中放着綠瑩瑩的光芒!
手裡的柺杖重重地杵了一下,發出沉悶的聲音。她厲聲喊道:“媳婦,給我出來,我們不求人。誰讓你跑出來的?”
龍家媳婦立刻縮着肩膀,臉上的神情害怕之極。
她連忙從村長面前站起來,快速地抹了幾下臉上的眼淚,木着臉快步走到老龍婆跟前。
龍進德村長一見老龍婆來了。臉上一僵,立刻堆起了笑容。
他連忙上前說道:“您也別急,我已經招呼人手了,馬上就去追吳永福,今天晚上無論如何也要把他追回來。”
老龍婆上下看了一眼村長,冷笑道:“我不急,我怕什麼,這狗東西活不長。”
她轉過身就要離開,一雙渾濁的眼睛突然鋒芒四射。有意無意地看了我一眼,嘴裡喃喃說道:“這外面來的人都不是好東西。”說着,拄着柺杖離去了。
自老龍婆出現。潘大爺就板着臉,潘老三也是冷眼旁觀,一改之前嬉皮笑臉的樣。
等到老龍婆一走,潘老三立刻重重地“呸”了一聲,忿忿說道:“自己沒教好兒子,還怪我們這些外人。要不是我們住在這裡,這村子還不知道窮成什麼樣了!”
潘大爺沉着臉對潘老三說:“少說廢話,這老婆子只怕這次是下了殺手了。老吳的事情我們幫不了了!”
活生生還在眼前的人轉眼就要被神秘的蠱術害死,這不得不讓人心裡產生一絲惻隱。
潘老三搖頭嘆氣,惋惜地說道:“當初和老吳就說過。少給自己惹麻煩。誰知道……唉!”
潘大爺也是搖頭,掃了一眼我們,說道:“算了,事情已經這樣了,再說下去也毫無意義。老三你趕緊安排這兩位客人休息吧。”
對於吳永福和龍婆子的兒子之間的事情我感到非常好奇,可是金鉞既然不開口問,我也只有閉上嘴巴。
我想,不該我知道的事情我絕不打聽,以免爲自己招來災禍!吳永福就是例子!
潘老三起身,高聲喊道:“大嫂,大嫂!”
從屋子的左邊走來了一個年輕媳婦,她膚色白淨,眉眼秀氣。見了我們一臉的笑。
潘老三又對我們說道:“這是我大嫂,我大哥這兩天正好不在家。朱姑娘就和我大嫂一個屋吧,這位金小哥,你就和我睡一起吧。”
說到這裡,他不壞好意地笑了笑,又說了句:“抱歉,我們鄉下地方,沒有多餘的空屋子,要讓你們兩位分開了。”
這句話讓我頓時臉上發燒,急忙分辨道:“你們誤會了,我和他只是普通的朋友關係。”
潘老三不相信,依然咧嘴,玩笑地說道:“是嗎?那敢情好,我還沒成家,看來我有希望了!”
這人,都和他剛見面,他怎麼就能夠說出這種話,而且還一副無所謂的態度!我簡直氣結!
金鉞這時淡淡說了句:“那也沒希望,她已經訂婚了!”
潘老三吃驚地問道:“訂婚了?這麼年輕就訂婚了?太可惜了,是誰啊?是這位金小哥還是我不認識的?”
他一句又一句地逼問,實在讓我難以招架。
潘大爺又用水煙鍋用力地敲着火塘,不滿地瞪了一眼潘老三說道:“哪來那麼多問題,難怪找不着婆娘,哪個姑娘喜歡你這樣碎嘴的男人!”
一句話說得潘老三不敢再開口,潘家大嫂也是抿着嘴偷笑。
潘家大嫂見潘大爺說完,也開口說道:“飯食都已經做好了,要我端上來就在這裡吃嗎?”
潘大爺點點頭說道:“就在這裡吃,坐了這麼久,兩位客人連口水都沒喝,趕緊上茶吧。”
潘家大嫂急忙答應了,然後退下。
潘大爺又對我們側首說道:“你們今天來得急,也沒迎接你們。我們家也不是苗人,就沒有那些迎客酒之類的名堂,不要介意啊!”
以潘大爺的身份,肯這樣對我們解釋,就已經是很和善的態度了,我立即搖頭回答,表示不介意。
稍瞬,潘家大嫂給我們上了兩碗苦蕎茶,又將飯食端了上來。
那飯食是放在一個大鉄鑊裡面。
她用布包裹着雙手端上來,放在火塘上溫着。
一進門,我就聞到一股肉香撲鼻而來,肚子裡的饞蟲似乎也被挑逗了起來,不禁翹目以待,不知道里面是什麼東西。
深紅色的醬汁包裹着大塊大塊的肉,湯色鮮亮,肉汁粘稠。我不禁吞了下口水,看了眼金鉞。
昨天在阿盈家,我們就拒絕了阿盈的飯食,今天在潘家,我們是該接受還是拒絕呢?
金鉞示意我儘管接受,我也就大着膽子問他們,指着鉄鑊裡面的一樣方形的血塊問道:“這是什麼東西啊?”
潘家大嫂端來了飯甑,一邊用木勺給我們盛飯,一邊笑着說道:“那是血粑,鴨血餈粑。”
我不禁猶豫了一下。
潘老三極會察言觀色,連忙說道:“放心,這麼高的溫度,早就煮熟了,這血粑很好吃的。味道鮮美,吃一口,就好像吃了鴨肉一樣。”說着自己挾了一塊就吃。
金鉞這時也施施然地挾了一塊,慢條斯理地吃起來,我見金鉞也吃了,再不猶豫,於是也挾了一塊。
咬一口,果然覺得味道鮮美,一股肉香在脣?間滿漾,不由點頭讚道:“果然好吃!”
潘大爺見了,臉上也綻開舒心的笑容,又用筷子指着鉄鑊裡的其他肉說道:“吃鴨肉,吃鴨肉這味道也不錯。”
我拿着筷子,正要繼續挾肉,小腹內突然好像針紮了一樣,那種疼痛,來得十分突然,以至於我手中的筷子一下子脫落,一根掉到鉄鑊裡,一根掉到了火塘裡。
衆人一愣,金鉞也疑惑地看着我。估亞場亡。
我強笑着說了聲對不起,心裡也感到奇怪,那種疼痛就好像有一排鋼針扎着我的小腹一樣,實在是尖銳極了!
潘家大嫂連忙說沒事沒事,又給我拿來一雙筷子。
我接過筷子,正要舉起來,小腹內又是針紮了一下,接着,就好像有把鋼在腹內絞動一樣。我不禁叫了一聲,立刻倒向坐在我身旁的金鉞。
我抓着金鉞的胳膊,帶着哭聲地說道:“好疼!”說完,額頭上已經感覺冒出了一層密密匝匝的冷汗!
這種疼痛實在是難以忍受了,我無力再坐在板凳上,癱軟地倒在了金鉞懷裡。
“疼,好疼,肚子,肚子好疼啊!”
我不禁低聲哭了出來。
眼前金鉞的臉不住搖晃,我聽到他惶聲問道:“怎麼會肚子疼呢?怎麼回事?”
他從身上立即掏出一個瓷瓶,小心地倒出一顆藥丸塞到我的嘴裡,急聲命令我吞下,又親自餵我水喝。
這時,潘大爺也說道:“我們可什麼都沒做。”
潘老三也連忙辯白:“這可不關我們的事情,我們都吃了這飯食,我大嫂也絕對不會害朱姑娘的,再說,你們兩個人,怎麼偏偏她疼呢?”
金鉞的聲音冷冷地:“我明白,我沒有懷疑你們,不過兩位可以幫我們想想,到底是誰會害我們,這一路上進村,我們也沒碰到幾個人啊!”
潘大爺問道:“你們今天沒吃外人的東西?”
金鉞說道:“我們一路上吃的都是自己攜帶的乾糧,根本沒碰過外人的食物。就連那個篾片蠱,我也很小心,也沒沾上。”
此時,我腹內的疼痛更加劇了,我不禁低低地喊了出來。
金鉞連忙抓住我的手說道:“阿靈,別怕,很疼嗎?難道這藥不管用?”
我虛弱地搖搖頭,剛吞下肚的藥丸,哪有那麼快見效啊!
——
疼痛中,我又聽到潘大爺問道:“那你們進村的時候,都路過哪些地方?”
金鉞凝神思索,立即變臉,說道:“有,進村的時候,我們路過老龍婆家門口。”
潘大爺嘆氣說道:“那就是了,那老婆子只怕在自家門口放了蠱了。”
我聽得只覺得心驚肉跳,我們也沒有碰到她,只是從她家門口路過,怎麼就會被她無聲無息下了蠱了?這下蠱的手段也太匪夷所思了!
潘大爺說道:“自從她兒子死了之後,她幾乎要瘋癲了!原本住在村後,硬是用手段逼着村前那家人和她們調換了房子,爲的就是等着老吳進村。”
潘老三駭聲說道:“這老妖婆,她不是放了什麼篾片蠱嗎,爲什麼還要弄這一手?”|
“篾片蠱放在山路上,萬一老吳沒走那條路呢,萬一中蠱的人不是老吳呢?她爲了雙重保險,加上她孫子通風報信,只怕就在你們進村的時候,她已經放在了在自家門口的路上”
金鉞皺眉問道:“既然老龍婆這麼厲害,當初吳永福還要害死她的兒子呢?吳永福常年行走於這一片,難道就不知道這中間的厲害?”
潘大爺看了一眼金鉞,嘆口氣說道:“這苗族人啊,人人都會點保命的小本事,可是不到萬不得已,不會輕易動用!否則的話,動輒就對人下毒手,那這世道不是亂了套了?”
“再說了,一般人也不願讓人知道自己會放蠱,都是小心掩藏行跡。她臉上又沒有寫着蠱婆兩個字,誰知道她是不是呢?還有一點,這人哪,要有恨才能製造出具有毒性大的蠱蟲,平時一個村裡,低頭不見擡頭見的,就算有了口角,要是爲點小事就害人,那就說不過去了,在這村子裡也呆不下去。”
“老龍婆的恨是她兒子死後纔有的恨,這股恨意自然可以讓她做出毒性大的蠱蟲。老吳自從出事後就一直躲着不進村裡來,也是爲了避免老龍婆害他,可是老吳不知道這其中的門道,大概以爲只要不吃不喝就不至於出事,哪裡知道,這害人的道道多着了!”
金鉞冷聲說道:“可是,我們又沒有害她的兒子,她憑什麼要對我們下手呢?”
他輕輕抱起我,立即起身,正色說道:“我要去老龍婆家裡一趟,兩位願意的話也可以跟來,不願意我也不強求。”百鍍一下“來自陰間的鬼夫爪機書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