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冷冷看他,瞅得他心裡發毛不敢說話。
我繼續往無人的地方走去。
他停了一會兒,又大着膽子跟了上來,在我背後糾纏不休:“妹子怎麼不說話?是不是啞巴?來來來。哥哥最心疼啞巴了!”
他說着,就要伸手來牽我!
我立即掣出一把刀,寒光閃閃地抵着他的肚子,冷冷說道:“信不信,我一刀就可以殺了你!”
他的臉立即一僵,再也說不出話來。
手指輕輕一彈,指甲內是金鉞曾經給我用過的迷香。
這個無賴立即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我緩緩向前走着。
走了不知道多久。已經遠離人羣。
我盤腿坐到地上,取出被我遺忘許久的五帝錢紅繩。
目前,我只能寄希望這條紅繩了,希望他可以幫我取得和金鉞的聯繫。
心裡微微抽動,彷彿有一根細細的絲線,牽動着我心底最柔嫩的一處。
我握緊紅繩。閉上眼睛,希望金鉞可以聽到我的心聲。
一直以來,都是他通過紅繩和我取得聯繫,可是今天,我卻要通過紅繩來尋找他。
走到這一步,是我從來不曾料到的。
難道我當真就如同夢裡的蛇兒,給自己的愛人帶來了悲慘的命運?
不不不!
我不願意!
即使是盛夏的六月。深夜地曠野裡也是寒涼無比。
一陣陰風吹來,我立即睜開了眼睛!
眼前卻空無一人。叫我失望。
我站起身四處張望,眼前卻是四顧無人。心裡不禁有點失落。剛纔那一陣陰風,我明明白白地感受到了金鉞的氣息。
一回頭,我卻看到一個身影就在我身後。
我嚇了一跳。隨即心裡又是一喜。
可是眼前的金鉞卻讓我嚇了一跳!
他滿眼通紅地瞪着我,好像看一個陌生人一樣!
我立即撲上去,仔細在他身上摸索,語無倫次地說道:“金鉞,你還好嗎?你沒受傷吧?他們都說你中了很多子彈。你疼不疼?”
他突然一把掐住我的脖子,面目猙獰,咬牙切?地說道:“你出賣了我們。”
“我沒有,我真的沒有!我不知道,我不知道!那是他們設下的陷阱,他們瞞過了我!”
“可是我看到你和那個人坐在一輛車裡,那個當兵的!”
他冷靜地敘述着,出乎我意料,他竟然沒有暴怒,臉上反而一片平靜。可是越是這樣我越是害怕,不知道在他平靜的後面,潛伏着怎樣的深淵。
我急切地向他解釋:“不是的,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我絕對沒有出賣你,我怎麼會出賣你們呢?金鉞,你要相信我,相信我!”
“我信了你,可是我們金族被毀,我信了你,可是我的族人被人看守,族長也被抓走。我還是信了你,可是現在我大哥二哥已經死了!他們都死了!”
說到最後一句的時候,他的眼裡紅光一閃,似乎有火光在跳躍!
我害怕極了!卻更委屈難過。
我只知道不停地搖頭說道:“不是,不是我!不是我!”
他突然提起我,迅速地向前掠去。
風聲呼呼地從耳邊擦過,我看到他的背後生起一對碩大的黑翅膀!這對黑色的翅膀漂亮極了,張開足足有八尺寬,周邊有一層金黃色的金輝圍繞,而在這層金輝之外,竟然還包裹着一團黑氣。
他的氣息似乎有點不穩,發出的呼吸也好像一個老化的抽風機一樣,呼哧呼哧地喘息着。
他帶着我來到了附近的一處小山包。山包上有一個洞,他拎着我走進了洞裡。
我一眼就看到了大哥和二哥兩人。
此時,他們的身軀竟然變得黑黑地好像焦炭一般,而且佝僂着好像小老頭。
金鉞突然抓住我的頭髮逼着我看他們,他咬牙切?地說道:“你看,就是因爲你,就是因爲你,我的兩位哥哥纔會變成如今這樣,都是你害得。”
我閉上眼睛,眼淚瘋一般地流了出來。
“是、是我害得,你恨我嗎?你是不是很恨我?”
他瞪着我,恨恨地說道:“我當然恨你,你以爲到了現在我還會說愛你嗎?那我纔是個傻瓜了。”
我抹了一把臉,平靜地說道:“好,隨你,你要恨就恨吧,可是,你能不能等我把孩子生下來再殺了我?”
他似乎僵了一下,沒有說話。
我又抹了一把臉,該死的,這眼淚怎麼也抹不完。
“我知道你恨我,也知道,如果不殺死我,你自己也會覺得對不起大哥和二哥。你想殺就殺死我吧,只是我肚子裡有了你的孩子。雖然這個孩子還沒出生,到底他也是你的骨血。你不能讓他還沒生出來就殺死他吧。”
他一雙黑眸幽幽看着我,一個字都不說,閉緊了嘴脣。
我垂眼,輕聲說道:“讓我把孩子生下來,孩子是無辜的。生下來以後,你想留着或者送人都可以。到那時候,你再殺了我,我沒有半字怨言。”
說完之後,我閉上眼睛,眼淚卻還是止不住地流了下來。
良久,他不發一眼。
我睜開眼睛,他卻一扭頭,走到洞外去了!
他雖然不說話,可是心裡也等於是答應了我的要求吧!
我呆呆跌坐在地上,看着那兩具可怖的屍體,心裡感到絕望極了!
人生至此,夫復如斯!
從前有過的歡樂日子一幕幕在我眼前浮現,我想起我們之間,從相遇自相識,從相知自相愛!一直以來,都是他追我躲,他熱我冷!
到了今日,他終於對我寒了心。可是我這顆心卻已經被他捂熱了!再也回不到從前!
我靜靜地坐在地上,心裡反而一片平靜!
事到如今,如果我死可以讓他的心不再痛苦,可以讓他好受,那麼我死也心甘情願。
唯一感到可惜的,是我無法親手撫養我的孩子長大!
我的孩子!
我的手按住我的腹部,那裡,他在那裡已經呆了快四個月了!
這四個月以來,他跟着我,大概也感受到我的心情了吧!叉嗎廣才。
抱歉,讓你還沒出生就承受了這麼多的風雨,承受了這麼多的苦難。
也許,這就是我的宿命!
總好過夜郎國的蛇兒和閻摩。
其實現在的我和金鉞,又和蛇兒閻摩有什麼區別呢?
因爲蛇兒,閻摩致使夜郎國大敗!
而我,也引來朱能害得金族風水之地被破壞,遭到了山洪的侵襲。
其實,也差不多!
也許,我死了,就是悲劇的終結。
我閉上眼睛,眼淚顆顆墜落!
過了不知多久,我聽到金鉞的腳步聲,他抱着一堆樹枝回來。
他丟下樹枝,看了我一會兒,突然找出一根繩子綁住我。我忍不住對他說道:“你不用綁我,我根本就不會跑的。”
他停了一下,低着頭,依舊認真地綁住我,只是繩子勒得不是那麼緊。
綁好我之後,他又出去拾柴禾。
到了天快亮的時候,他終於拾了很多柴禾。
他將一半的柴禾架起來,把大哥丟進去燒了,巨大的黑煙繚繞着盤旋向上,好像一條黑色的巨龍。
等到火滅之後,他拿出早已準備好的骨灰罈,撿了骨骸丟進去。
我突然看到骨骸裡出現了一顆白色的珠子,晶瑩剔透。
這,難道是夜叉的結晶嗎?抑或者,象徵着夜叉的魂魄?
我疑惑地看向金鉞,他也發現了這顆珠子,若有所思地拾起來仔細觀看,然後默默揣入懷裡。
等到大哥的骨骸全部收拾完畢,他又依樣焚化了二哥的遺體。不出意外地,也在二哥地骨骸裡發現了一顆珠子。
我記得,佛門中的高僧圓寂火化後,也會或多或少地留下一些珠子,也稱作舍利子。
可是夜叉,也會有舍利子嗎?
一切收拾好之後,他就閉上眼睛休息。
我忍了又忍,還是說了出來:“我不會跑的,你解開繩子好不好,這樣綁了我好長時間,我身上血液不通很難受。”
他閉着眼睛說道:“只是一小會兒你就覺得難受了?那我大伯和大哥二哥呢?”
他這樣一說,我只有閉上了嘴巴。
是了,他現在一肚子地恨意和怒氣,又怎麼會憐惜我?
反正我也是會死的人,哪怕血脈不通成了殘疾又如何?怎麼也比不上他大哥二哥的兩條人命啊!
整整一個白天他都在睡覺,我強忍着腹中的飢餓,在他身旁一言不發。
到了傍晚,我實在是忍不住了,不禁向外看了一眼。
他突然冷冷說道:“不要想跑。”
我一愣,難道說他一直醒着?
我轉頭看他,他卻依然閉着眼睛不理睬我。好像非常厭惡我一樣。
嘆了口氣,我對他說道:“我知道你恨我,可是就算我可以不吃飯,肚子裡的孩子也需要吃飯啊!”
他閉着眼睛說道:“再等一會兒,我會讓你吃東西的。”
我心裡奇怪,卻又不敢說話。
等了一會兒,天色終於完全黑了下去。他才睜開了眼睛。
他木着臉走出去,過了一會兒回來,手裡竟然提着一隻黃鼠狼!
我驚駭地問道:“你要我吃這個?”
他冷冷看着我說道:“這有什麼不能吃的?”
我驚恐地搖頭:“不不不,我不敢吃,黃鼠狼都是有靈性的東西,你會被他們報復的”
他嗤笑了一聲說道:“報復?我纔不怕。有多少報復儘管衝着我來吧!”
我突然瞥到他的嘴角還帶着一縷鮮血,驚呼道:“你怎麼呢?受了傷嗎?”
他奇怪地看着我,目光十分冰冷。
我低頭,看到黃鼠狼脖子上的傷口,被血污染成一團的黃毛,一股噁心再也忍不住,劇烈地嘔吐起來。
金鉞,金鉞他竟然生吸黃鼠狼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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