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那一下去勢很快,手起刀落的架勢,砸下去時,眼裡一片寒涼。
月光從窗戶外斜斜的打進來,灑一片銀色,照在那人影身上,齊臨風藉着月色,看見那人影的側臉,猛然一驚,可是瓶子已經砸下去,收不住了。
完了。
齊臨風覺得那一瞬間時間被放慢了,他看到葉伽藍在自己面前轉身,平靜的看着自己,似乎還沒有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可是,瓶子已經近至她眼前。
她帶着口罩,頭上還帶了個大大的帖子遮去臉的一大半,露在外面的只有一雙眼。可是,只有這雙眼便夠了,齊臨風知道,她就是葉伽藍。
葉伽藍早聽到背後有人,以她的能力,若是齊臨風走這麼近還沒發現,那便也白當了那麼多年的公主了。
只是,她沒有料到齊臨風居然會下如此狠手砸向自己。
好在,那速度在她眼裡,還是不夠看,伸出手,輕輕一格,便穩穩的奪下齊臨風手裡的瓶子。
齊臨風提起的心終於落了地,他第一次慶幸,葉伽藍有如此敏捷的身手,可以輕易的將他制服。
但是心落了地,卻一時又不知如何是好,他只是怔怔的看着葉伽藍,二人就這麼對望着,在廚房裡,誰也沒有先開口說話,一片安靜。
良久,還是葉伽藍先開口:“我餓了,有事等下說。”
她回來就一直在找吃的,沒想到翻到一半被齊臨風偷襲了。
她轉身繼續在冰箱裡翻,可是身後的齊臨風,突然伸出一雙手,從背後將她環繞,緊緊抱住,他的聲音帶着疲憊的沙啞,又有些咬牙切齒的說道:“葉伽藍,你這幾天去了哪裡,知不知道我很擔心你。”
葉伽藍一片靜默,她要如何解釋,她這幾天到底是去幹嘛了,能解釋得清楚嗎?畢竟,她和他,還是有所不同的呀。
她沒說,齊臨風也不打算讓她說。
剛纔,他是一時沒有反應過來,腦子裡又有太多的話要說,所以反而不知要說什麼,現在,他確認眼前的確實是葉伽藍,也確定這不是在夢裡,他有很多的話要說,很多的事要問。
“你把我當什麼,真的只是一個合作關係的同居者?所以,不用跟我交待一下,什麼事你自己解決就可以了,然後放着家裡一幫人擔心就可以了,是嗎?”齊臨風覺得葉伽藍怎麼這麼可惡:“如果不是小樓還在這裡,你是不是根本沒有打算再回來了?”
“你是不是覺得被硫酸傷了,大家會用異樣的眼光看你,會嫌棄你,所以只有躲起來?”齊臨風的聲音微微有些激動,又帶着些微隱忍的心痛在其中:“葉伽藍我告訴你,哪怕你變成一個醜八怪,哪怕你是世上最醜的女人,我齊臨風說過要娶你就絕對會娶你,你生是我的女人,死也是我的女人,這輩子,都別想躲開我,我要定你了。”
這算是告白麼?
葉伽藍被齊臨風這要環抱着,背對着他,心卻突然漏跳了一拍,隨之而來的,是一陣鈍痛。
這些天,她突然意識到一件事,她和齊臨風,畢竟是不一樣的,她可以不顧現在的地球人還所在乎
的出生與家世,不顧地位差距與外界的看法,可是,有一件事,她不得不考慮。
他們,不是一個種族呀。
如果,二人一直是以合作的關係相處,那她是可以不顧慮這些的。
可是,隨着越來越瞭解對方,她發現自己有時候會很在乎齊臨風,就像,他有時候也會在乎她一樣。
兩個人吵過,鬧過,彆扭過,也一起笑過。
可是,她畢竟和他是不一樣的呀。
這樣,真的可以在一起嗎?
如果,大家一直這樣彆扭下去,這樣裝傻下去,也許可以就這樣過下去,可是,齊臨風這樣突然的告白,聽得葉伽藍心裡一片茫然。
她就這樣怔怔的聽着,眼裡有溼熱的液體慢慢的落下來,打在齊臨風的手背上。
齊臨風手上突然一燙,待反應過來,才知那是葉伽藍的淚。
那淚落在他手上,只是微微的燙,齊臨風卻覺得有些疼,那疼從手背慢慢的,緩緩的,傳到他的心裡,那裡便也跟着鈍痛起來,然後從心裡,又緩緩的傳至全身。
他突然一陣後悔,葉伽藍在外面這幾天一定受了很多苦,她受傷了,還一個人,現在回來了,他卻還在怪她。
齊臨風摟着葉伽藍的手臂又緊了緊,把她在自己懷裡牢牢的困住,彷彿怕她再逃了一般。
他在她耳邊輕輕低喃:“伽藍,對不起。”
都怪他,如果當初不是他要和葉伽藍鬧彆扭,如果他可以小氣一點,說自己不喜歡葉伽藍和韓亞啓炒作緋聞,那麼,便不會有後來的事,她便不會有這些苦。
齊臨風眼神裡一片晦暗,繼續在葉伽藍耳邊輕聲說:“我知道你不喜歡別人知道你受傷了,所以才躲起來,我沒有讓太多的人知道這事,如果,你不喜歡再出去,那麼,我們就不出去了,我會給你找最好的醫生,一定治好你。”
頓了頓,他繼續:“哪怕,治不好,我也不在乎,我們修個大莊園,不要外面的人進來,他們知道的永遠是你以前美麗的樣子。”
葉伽藍聽到這裡,突然苦澀的笑了笑,原來,他以爲她真的被毀容了。
也許,是時候告訴他了。
葉伽藍深吸了口氣,輕輕的輕齊臨風的手放下,把廚房的燈打開,看着他,一字一句的問:“齊臨風,你說的這些,我信,可是,如果我不是人呢,你還能這樣嗎?”
不是人?
什麼叫不是人?
她是指,現在她的容貌已經不能用“人”來形容了麼。
齊臨風正要開口,他看到葉伽藍在他面前取下帽子,拿掉在臉上的口罩。
盯着眼前的這張臉,這張熟悉的臉,齊臨風終於有些明白,葉伽曉所說的“不是人”大概是什麼意思。
那是一張美麗的臉,一張傾國傾城的臉,一張有資本讓很多男人爲之傾倒的臉,唯獨不是一張被硫酸潑後,本應該毀容的臉。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齊臨風腦子裡一時有點亂,他可以肯定郝晨晨當時跟他說過,葉伽藍的臉被硫酸毀了。事後,他還找
來當時在現場的幾名保鏢再次問過,葉伽藍當時確實受傷嚴重,可是爲什麼?
驀的,他想起上次葉伽藍中槍。
那次,她也是悄悄的離開,事後再找着她時,她已經全愈,一個正常的人,在沒有醫院的幫助下,應該這樣嗎?
如果我不是人呢?
葉伽藍剛纔的話又在他腦子裡迴響,如果,不是人呢。
不是人,那是什麼?
妖?鬼?
他是個無神論者,可是,現在的情況,他不得不第一次懷疑自己多來年的世界觀。
看見他臉上的茫然與震驚,葉伽藍瞭然的一笑,果然,一個正常的人,是很難接受她不是一個人這個事實的。
她伸出手,第一次細細的撫摸齊臨風的臉,帶着一些不捨,與繾綣:“齊臨風,謝謝你,我們之間,就這樣吧。”
她想明白了,她要離開,帶着葉小樓。
她才轉身,手卻又被抓住,在她身後,是齊臨風堅毅中帶着憤怒的眼神。
這個女人怎麼回事,他都還沒反應過來是怎麼回事,爲什麼她要說那些莫名其妙的話。什麼叫“就這樣吧”,是指從此以後兩不相干,兩不相欠,老死再不往來了麼。
怎麼可能,他好不容易纔把她等回來,怎麼可能讓她就這麼走掉。
“葉伽藍。”齊臨風壓抑着微微的憤怒,還有心中那隱隱的害怕,他怕再失去眼前的人:“你給我聽好,不論你是不是人,你是妖是怪,是鬼都好,你不準走,這輩子,你都得給我待在身邊,待在齊家,因爲,我愛你。”
葉伽藍心裡又是一陣鈍痛,這樣的話,說不感動是假的。
齊臨風,算是第一個真心愛她的人吧,不是因爲她公主的地位,哪怕在知道她有可能已經毀容的情況下,哪怕,在知道她甚至不是一個人的情況下。
可是,他不在乎,她不可以不在乎。
齊臨風可以不問她,可是如果以後還有這種情況,她要如何對外界那些帶着異樣眼光的人解釋,她是個受了任何傷都可以自動全愈的人?
她慘然一笑,聲音裡帶着決絕:“對不起。”
她抽出被齊臨風抓住的手,繼續走,可身後,齊臨風猛的將她一帶,把她轉過來,拉入懷中,捧着她的臉,吻下去。
葉伽藍一驚,想要掙脫,可是齊臨風的肩膀牢固有力,像個牢籠,把她困住,一個幸福,又無奈的牢籠。
他的吻霸道又深情,悠長又纏綿。
葉伽藍聽到自己心擂如鼓,腦子在一瞬間空白,她心裡一陣前所未有的悸動。
可是,眼裡有苦澀的淚溢出來,齊臨風,你這是何苦。
她也聽到自己裡的那道最後的防線在瓦解,如果,這是齊臨風在用行動證明,他可以不顧一切的想要與她在一起,那麼,她真的要如此怯懦下去,一躲再躲麼?
不,那不是她。
她是伽藍,世上獨一無二的伽藍公主。
葉伽藍閉上眼,終於明白了自己的心意。她伸出手,環住齊臨風的脖子,迴應着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