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什麼,只是聽到剛纔說的‘過年’的事情。”高手說道。
“過年是個大節日,是否就是所有人聚集一起的……嗯,用漢語來說,一種祭典,是不是?”高手問。
“哈,完全不一樣的,節日是節日,祭典是祭典。”陸五隨口回答。“祭典什麼的……應該是宗教性質的才叫祭典,祭祀神靈什麼的。節日完全不同,節日是慶祝……因爲某個理由而進行慶祝,大部分和神靈無關。”
“什麼,地球上有神靈嗎?”高手的聲音突然變得急切起來。
“你不是可以上網嗎?”陸五感覺好奇怪。
其實這倒不是高手的錯,而是一種思維的慣性。高手自從和陸五結成搭檔之後,始終沒看到陸五去參加什麼宗教活動——對於中國新一代的年輕人而言,這很常見。或者說中國人本來就不是迷信的民族。正是因爲這個緣故,高手纔會產生這種誤會。
“我的意思是……神靈多不對?”高手甚至已經懶得去上網了。這種小事情問話遠比上網查資料快得多。
“當然有了,地球上有好多神靈。”陸五並未察覺高手的異常。“比方說……那邊有一個基督教堂。”
“基督教堂……神廟的一種嗎?那座教堂敬拜的是哪位神靈?”
“中國叫上帝,也叫耶和華,英語的名字叫做o,”陸五一邊下樓一邊回答。“全知全能的神……”
“陸五不是他的信徒吧?要知道,全知全能……最多也只是一個口號,沒有神能夠全知全能的。”高手不以爲然的說道。“別說神了,哪怕是神上之神,也被人稱爲位面意識的那種,也做不到全知全能。設定規則和違反規則,這兩者在基本概念上是彼此衝突的,擁有一個概念就不可能擁有另外一個概念。”
“上帝可是造物主哦。”陸五說道。就像絕大部分中國人一樣,陸五對於信仰方面相當寬鬆。不能說他是完全的無信仰者,因爲一定要進廟,讓他磕個頭也是可以的。也不能說陸五是某個神的信徒,而應該說他是一個泛信者。基本上屬於見廟就燒香遇佛便下拜的人,但是,他也僅僅是燒燒香的程度。要說有人用宗教的角度讓陸五去參加什麼活動,哪怕是業餘閒暇的時候去參加,除非陸五閒的蛋疼了或者是有利可圖,否則他絕對是懶得去的。
“創世主也不行……”高手很果斷的說道。“那個上帝有什麼宗教典籍嗎?”
“有的,名字叫聖經,包括‘新約’,‘舊約’之類的。”
“除了這一位,”在陸五看不見的地方,電磁信號開始被手機接收和發送,“還有其他的神嗎?”
“很多,如來佛祖,觀音菩薩,玉皇大帝,太上老君……等等,太上老君不算神,而是仙……還有安拉真主之類……”陸五一時之間將自己能第一時間想到的所有神名都說了一次。
“這些都是……主神嗎?就是那種有一大堆其他的神當部下的神?”
“算是吧。”陸五回答。對於這個話題,他只是認爲是高手的好奇心,所以並不在意。
高手陷入沉默,不再說話。陸五則已經進入一樓倉庫,並且拿起了撬棍,開始嘗試將一個箱子撬開。正如他之前對琥珀說的一樣,他要驗驗貨。其實他的這個做法有些多餘,因爲任健向來是以奸商爲自己的人生目標,所以深刻的理解任何一種奸商手段。這樣一個人購買東西的時候,幾乎是不可能被人騙的。
“陸五,爲什麼你剛纔提到的這些神,好幾個都自稱主宰一切,全知全能?這樣的神能夠並存嗎?”陸五剛剛撬開一個箱子,高手就問了。
“這個……誰知道呢?這個估計得找個牧師問問。不過按照我的想法,他們大概都會稱對方爲僞神吧。對了,是這樣的,中世紀還發生過十字軍東征,那就是基督教和******教之間的宗教戰爭了。”陸五回答道,他終於有些奇怪了,高手對這個話題怎麼這麼感興趣?
“那麼,有沒有隕落的神呢?”高手問。
“你的意思是神死掉?”
“不一定是死掉……我的意思是,神到底是真死還是假死是很難判斷的。不過神可以被遺忘。凡人或許還記得它,知道它的名字還有它的相關故事,但是已經不再向他祭拜,不再向他祈禱。”
“有的,奧林匹斯諸神。”陸五想起了希臘神話。“以宙斯爲首,傳說中居住在奧林匹斯山的神族,不過在基督教興起之後,這些神就沒落了。你直接百度一下就行了!”
過了很長時間,也就是陸五把箱子重新搭好之後,高手終於發言了。
“這是假的,那些肯定不是神!搭檔,”耳機裡響起高手的聲音,這一次聲音裡不復平時的傲慢和饒舌,相反有一種氣急敗壞之感。“地球上真的有神嗎?”
“這個……我也不知道。”陸五有些莫名其妙。“爲什麼老是問這個?”
“這對我很重要!搭檔,這件事情上不要開玩笑。”
“好吧,我個人覺得是沒有神的……但是如果真的有神也不奇怪。在中國,無神論者很多,比方說執政黨就是明確無神論的。但是另外一個角度來說,信神的人也很多。”
“無神論……這個國家是無神論者統治的?統治十幾億人……不,不可能……只要是有真神的世界就不會允許這種言論存在,更別說讓其發展壯大了!一定是這樣的……不,也只能是這樣的……”
高手的聲音裡,有着一種無法形容的感覺,說不清楚是厭倦還是自嘲。
“到底怎麼啦?”
“沒什麼。”高手的古怪情緒來到也快去的也快。“說句實話,搭檔,地球真的是個神奇的地方。在我曾經遊歷過的諸多位面之中,沒有神的世界真的不多。”
“有神的世界,是怎麼樣的?諸神統治一切?”
“諸神不一定能統治一切,但是他們怎麼說也是世界的重要組成部分。”高手回答道。“有神的世界總比無神的世界更爲強大。”
“爲什麼?”
“這不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嗎?一種力量被某種充滿智慧的意志所支配,比這種力量自發運行肯定更有效率,不是嗎?這就好比戰爭。一羣士兵在將軍的指揮下作戰,和同樣一羣士兵自發的進行抵抗,其效果哪怕天差地別也不爲過。不過,像地球這種規則嚴密,世界壁障強大的世界,居然會沒有神,令人有些不解呢。”
……
接下去時間就在這種平靜之中度過了。
時間不知不覺的流逝,汽車送來了一批又一批的水晶,而市永遠不會寂寞的車站則送走了送走了一批又一批的異鄉打工者。在最後一個月,幾乎每天都能清楚的感覺到,整個市正在一天天的變得空曠。街道上的行人和車輛,以一種驚人的速度減少。
沿海城市的繁華,是因爲它吸引了大量外來人口。在大部分外來務工人員離開之後,市這才露出它的本來面目:路上有車,但是絕對稱不上車水馬龍;街上有人,卻也算不得摩肩接踵。
琥珀還過着之前的日子,看書,聽歌,還順帶着買了一個小型的麥克風,時不時利用電腦來唱卡拉o。通常情況下,這種做法是鄰里糾紛的源泉,但是琥珀這一次卻很意外的沒有引起什麼麻煩,至少沒人上門抗議。至於原因,陸五個人認爲是琥珀唱的很不錯。
以陸五這種檔次的音樂水平,也只能以“不錯”來形容了。
在年底之前的最後一天裡,最後一批水晶送到了一樓的倉庫裡。
大年三十在不知不覺中到來。街道上原本到處都是的各種店鋪,特別是吃飯的diǎn心店,之前就在逐批關門歇業,這一天,整條街道上只剩下最後一家店還在堅持。而它能堅持下來的唯一理由就是開店的是本地的一對夫妻。
街道上車輛已經很少,作爲農村(雖然是城中村)的特色,串門的人卻多起來。大概是因爲外出的人都回來了,所以這一天整個地方都是東家擺酒,西家設宴的。中午時候,勸酒的吆喝聲隨處可見,一片過年的繁華景象。
陸五站在窗前,愣愣的看着前方的街道。
能夠看到前方街道上,有一戶人家把桌宴擺到了人行道上來——平時這種事情肯定是不合適的,因爲會嚴重的阻礙交通,也許還會惹來城管之類的,但是現在是大年三十,卻不必擔心這個。
雖然說陸五早就決定今年過年不回家,但是實際上看到這麼一家家都全家團圓,一起吃飯喝酒打麻將熱熱鬧鬧的場景,他還是感到很不是味道。
所謂的“思鄉”,是一種很難解釋,卻又真實存在的情感。說句實話,在現代社會,交通如此發達,早上在北京吃早飯的人,晚上就可以在海南吃晚飯。一天時間足以讓人輕輕鬆鬆跨越數千公里的距離,從南到北,從東到西,想去哪裡去不了?按理說,觸手可得的東西,人們就不會特別珍惜。
但是,某些文化積累下來的影響力,或者說傳統,是很強的。直到真的到這一刻,陸五才明白其實自己也在想家。雖然他之前已經做好了足夠的心理準備,雖然他早就下定了這個決心,但是這不影響他此刻惆悵的心情。
不,只是有diǎn嫉妒罷了。陸五在心裡爲自己找理由。別人熱熱鬧鬧的享用宴席,我只能在家裡吃簡單的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