硃紅沒有什麼急迫感,或者說一切都太容易了。眼下的情況可以說是完美的環境,完美的態勢,外加完美的結果。
輝月的第一律術士已經被她擊敗,現在是一個予求予取的俘虜罷了。丟失的神器已經被她找了回來,現在就在她的手上。至於神器是不是狀態完好會不會出什麼故障之類的她根本不必擔心,這玩意冥月術士們可是研究了很久的,對此她非常的有信心。最後還有這個海上孤船的外部環境也很完美。這意味着敵人的增援不可能很快趕來,而且就算趕來了,也是可以早早的被發覺。
哪怕輝月術士的增援部隊此時趕到,她也有着充裕的迴旋餘地和準備時間。到時候到底是戰是走隨心所欲。當然這是不可能的,因爲一切都需要反應時間。哪怕此時此刻他們已經知道這裡的一切,想要做好準備過來,那也絕不是“說走就走”的事情。這個世界並不在術士的統治之下,這邊也沒有可以運載龐大兵力,並且隨時隨地做好戰鬥準備的浮空要塞。有限的高速載具,比方說飛機什麼的,都在政府的嚴密控制之下。
這種情況下,自然可以隨心所欲。
“找樂子?”朱華感覺到滿滿的反感。這也沒辦法,只能說是屁股決定的。其實這種類型的情況不算罕見,強大的術士高高在上,不願意將普通人,甚至將力量弱小的術士看成同類。在那個科技還不那麼發達的年代裡,術士們甚至將普通人看成奴隸或者劣等生物那樣的存在,甚至還有一個專門的,滿含輕蔑意味的暗指稱呼。哪怕現在,術士也是將普通人看成炮灰,或者是隻能從事簡單工作的廢物的成分居多。
當然,至於術士之中的弱者嘛……前面說過,如果是那些很弱的術士的話,自身潛力有限,其實戰鬥力沒比普通人好多少。也就是遇到強敵一回合就死和能堅持兩回合的差別罷了。這種情況下,自然不會產生多少居高臨下的蔑視姿態。
不同的立場理所當然會有不同的三觀。
朱華也看過地球上的這些方面的……資料。甚至可以說,冥月術士得到的資料就是她這邊整理出來並傳送回去的。朱華也承認,看到那些稀奇古怪的關於拷問的招數,她也覺得很好奇很好玩。但是這並不是說她就打算學以致用了。
如果有簡單有效的辦法,那就不要求助於那些又麻煩又不可靠的方法——效率纔是一切。這也是冥月術士們根深蒂固的想法,是他們能夠容忍內部相當惡劣的競爭(按照輝月術士的誇張說法,這種競爭造成了接近十分之一的人員損失)的背後邏輯出發點。
“好吧,也許是是不想讓人分享功勞吧。”硃紅毫不在意。“畢竟第七律魔力我可不擅長,我也不是萬能的。說起來,我們的總督大人意識很堅定,和平常人不同。”
想要進行那種術士們熟悉的常規拷問,也就是將人類的意識用第七律魔力影響到一個將睡而未睡的微妙狀態,讓腦子裡關於抵抗、邏輯、意志等等的那一部分無法運作,而關於記憶、思維等等一部分還能勉強運作。如此一來犯人有問必答,而且答案絕不會是刻意的謊言。
對於某些意志堅定的對象來說,其實這很難。因爲關鍵並非力量,而是技巧。甚至可以說基本上術士力量方面都合格,技巧方面卻不足。這沒有捷徑可走,只能通過大量的實踐進行練習。當然除了技巧之外,通常也必須用一些手段將這些意志堅定的犯人適當的“軟化”——通常就是用各種手段將犯人折磨到精神崩潰。
但高階術士幾乎不可能花費時間專門去精研第七律魔力技巧的,這是最低等的魔力。
不過,傻瓜也知道這只是一個敷衍的理由。
如果讓朱華來評價的話,她覺得這只是對方在發泄自己心中的興奮和喜悅而已。
神器和第一律的魔力……如果說前者是來到這個世界的理由的話,那麼後者簡直就是天上掉下來的餡餅,還是黃金餡的那一種。
沒辦法形容術士們對於更強力量的渴望。對於力量的崇拜是自古以來的傳統,是深植在術士們腦海之中,根深蒂固的觀點。甚至可以說,在很多人看來,術士也就是力量比較強的普通人罷了。所有術士們無不渴望着更強的力量,這就是爲什麼凱查哥亞特推廣“吞噬”的做法是如此清楚明白,以至於每個術士都明白這是不懷好意也沒用。這是術士們內心無法抗拒的渴望。哪怕是冥月術士高層的那些鐵血手段,也無法和這種內心深處的慾望媲美。每個人都知道,如今的冥月術士高層已經放棄了禁絕“吞噬”的努力,只是想方設法把這種力量推向一個正確的方向。
而第一律的魔力,則是位於整個魔力體系之中,至高無上的存在。哪怕在第二律術士的眼力,第一律的魔力都是如神蹟一樣不可思議的。說不清楚多少人想要這種力量,但是如果這種力量真的可以拿出來交換,哪怕冒着生命危險,術士們也敢於去賭一把。
之前那幾個送過來的探子,其中最強的也不過具備第四律魔力而已。和琥珀進行戰鬥簡直就是以卵擊石。但是爲了得到第一律魔力,他毫不猶豫的做出這個大膽的賭博,去拼一拼那個幾乎低到了某個下限的勝利機率。
所以,如此輝煌的勝利已經明確的掌握在自己手裡的時候,雖然她表面上裝出一副輕描淡寫,似乎一切都在計劃之中不值得興奮,但實際上就算是硃紅也難以抑制自己的情緒。
她想要做點什麼發泄一下。而陸五顯然就是那個發泄的對象。
甚至朱華有一種感覺,她之所以現在還活着,恐怕就是因爲這個理由。
前面說過,兩個人雖然是血緣關係上的姐妹,但是兩個人可從來沒有半點姐妹之情,從一開始就沒有。假如有,那一定是因爲某種特定的原因而僞裝出來的。不止是沒有姐妹之情,還有一直以來的濃濃惡意——如果朱華至今爲止還感覺不到那種惡意的話,她也白白在冥月術士的社會下層跌打滾爬了這麼多年了。
事實上如果不是對方的話,她根本不會來這個莫名其妙的世界上來。
哪怕至今爲止她在這邊乾的很出色,很順利(甚至還撈了不少),卻也不能否認這次穿越本身的巨大危險性和不可控性。如果正常招募志願者的話,那肯定是要出大賞格的。但是硃紅用更狡猾的方式,也就是謊言和欺騙,將這些本來應該付出的代價消弭在無形之中。而且事後還沒什麼好辦法報復。
如果沒有這個謊言和欺騙的話,那麼她本來應該呆在非常安全的地方(畢竟有紅衣的刻意掩護),以超然的姿態收集各種有用信息,贏得一個又一個功勞。這個可比來地球這邊划算得多了。
把她送到這個世界上來,本來也就是沒打算讓她回去吧。
本來在找回神器之後,她已經沒有利用價值了。但是現在硃紅滿心激動,需要有人炫耀和分享——那些海盜完全不懂得術士們的情況,更不懂得她剛纔完成了一件多麼偉大的成功過,所以炫耀完全無效的。
所以她現在還能活着。但是她相信,等到對方想要回去的時候,她活下來的機率……低微到可以忽略不計。
一個冥月術士會充分利用每一個可以利用的細節。殺死琥珀的事情可以暫時作爲一個秘密。這個秘密也是很有價值的。這段時間(不會太長,因爲琥珀死掉的消息會通過其他渠道傳出去)雖然短暫,但是卻足夠讓她完成一兩件較爲重要的事情了。
“啊,總督閣下,你真的不想說嗎?說的話,就可以簡單的去死了!”硃紅已經把注意力重新轉到了箱子裡面。
箱子裡傳出一個悶哼聲。
這種狀態……只能說是一種刻意爲之的做法吧。就算是對拷問一道並不精通的冥月術士們也明白,天下哪裡有這種“說出來就讓你死”的訊問?這是逼的別人抵抗到最後啊!正常來說不應該許下種種動聽的諾言,動搖對方的抵抗意志才行嗎?
“……何必讓自己遭到更多的痛苦呢?對了,你知道我是誰,也明白我做過什麼對吧?我曾經在擂臺上,一個人打敗了一大堆……是不是很好奇我是怎麼做到的。”
朱華向後退了半步。那血腥的一幕她至今不能遺忘。是的,關於她的血緣姐妹贏得自己稱號的那一戰的時候,在場的旁觀者之中就有她——其實不止是她,還有幾乎所有的同學。很少有一個未成年的,技巧尚未磨練成熟的術士會踏上那種擂臺。但如果真的出現了,理所當然會激起所有人的好奇心。老師也樂意將這種事情作爲一個正面——亦或者反面——的例子來教育學生。
但對於朱華來說,因爲目睹了那一場戰鬥(雖然朱華不想承認,但是事實上卻是如此),恐懼的種子就在她心中生了根。
弱者對強者的那種壓倒性力量的恐懼。
“因爲我可以……這麼做!”硃紅笑了一下,然後箱子裡響起了某種聲音。那不是人類的發聲器官的聲音,而是噼裡啪啦的聲音。
……
“搭檔,不行了,這樣子恐怕你死定了!”
“這是……怎麼回事?”陸五掙扎着問道。他明明被關在黑暗的箱子裡,卻清楚的感覺到身體受到的傷害。
“要形容的話就是‘空氣鞭’,那個冥月術士可以隨心所欲的控制空氣。這威力……絕不會比鋼絲鞭弱多少的!”高手直接用心靈交流和陸五說道。剛纔在高手某種“高等神力”的幫助下,陸五總算熬過了剛纔的那種窒息的折磨。但是這不是結束。
“果然是很厲害……”陸五深吸一口氣。“我還要堅持多久?”
“搭檔……你是個傻瓜!”高手嘆息着。“J已經到那邊了!一分鐘就行了……”
琥珀站在船長室裡,通過舷窗看着遠處發生的事情。
空氣中瀰漫的魔力殘痕已經擴散開來,隔着老遠也能感覺得到。從魔力的殘痕就能判斷出,那個冥月術士很厲害。
本來的她應該是處於昏迷狀態或者說沉睡狀態的。但是因爲受到外力的刺激才能保持意識。理所當然的,這種外力的刺激和她本身的傷勢無關,也就是說她雖然醒過來了,但受到的傷害並沒有絲毫減輕。第七律魔力的兇猛一擊重創了她,讓她現在根本沒有辦法使出什麼力量來,虛弱的簡直連自由行動都做不到。事實上,她此刻就連將自己完全的實體化都做不到了,她的身體一部分依然保持着一種光線可以通過的半虛幻狀態。力量也被弱化幾近於無。
當然,如果能使出什麼力量的話,人家也不會容許她醒過來了。第一個能夠施展出自己力量的第一律術士……誰能知道她可以做到什麼程度?
然後她聽見了後面的輕微拍打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