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天天黑的時候,陸五就帶着“全息紀元”來到了賭場裡面。進賭場要比預想中的容易,因爲這個地下賭場已經有點氣候了。
某種意義上說,現實和電視真的是差不多事。至少,這家“賭場”給人的感覺就簡直如香港古惑仔電影裡搬出來來的一樣,吵吵嚷嚷,熱熱鬧鬧,極富中國農村特色。沒有那些外國電影中賭城的奢華糜爛,更沒有那種人人都屏息靜氣的感覺——在外國電影裡,那些主角配角們假如進了賭場,那賭場裡肯定也是安靜文雅,滿地都是紳士淑女。至少都是彬彬有禮,富有教養的。
但是這裡可不一樣。事實上,賭場裡可以說相當擁擠、嘈雜。其實賭場本身的面積並不算小,但是實際感覺起來,頗有菜市場的那種感覺。整個賭場顯得熱鬧、擁擠,但是卻沒有喪失秩序。
賭博的方式不多,只有七八種。其中有兩樣是“抽頭”型的,也就是賭客互相賭,而賭場每次賭博抽取少量的費用。另外幾樣則是賭客和賭場的博弈。這裡也沒有“在櫃檯換籌碼”這這種規定,基本上就是現金賭博,櫃檯的作用只是銀行,供大家存錢取錢。當然,賭場裡也有一些規矩,比方說類似五元、十元之類的鈔票是不能上場的,這裡能用的就只有五十和一百兩種鈔票。
看得出來,這裡雖然嘈雜,但氣氛相當平緩。並沒有出現那種(至少看上去沒有)傾家蕩產出來拼死一搏的賭徒。大部分人都是面帶笑容,神色輕鬆。那些贏的人自然是歡喜,但那些輸掉的人,從神色看起來,也沒覺得很陰沉。滿臉笑容的人反而比較多。
從口音來看,賭客應該都是本地人爲主。而且賭客之間,似乎彼此認識的人不少——因爲不停的有人彼此打招呼,說笑。這倒不奇怪,這種城中村可是“人傻錢多”的典型例子。由於城市的發展,村子的土地一夜之間身價萬倍,先別說“徵地”這種一夜暴富的事情,隨便造幾棟違章房子租出去,一家人不需要工作就吃喝不愁了。有了閒錢,來賭場玩玩也就成了尋常的事情。
陸五就在人羣之中稍微的繞了一圈。
他的賭本很少,前面說過,就是他剛剛從彩票上獲得的幾千元。這點錢對他來說是不少,但是對於這個賭場來說,簡直是九牛一毛,丟進去都不會起一點漣漪。
陸五的右手提着holoera。在沒有電的情況下,琥珀能夠和他交流一小段時間,但是這樣特別消耗琥珀的精力,時間沒辦法長久。
很幸運的是——賭場這裡居然也有wifi。所以琥珀能夠和陸五直接交流。
“陸五,你左邊那個人……對,那邊那個……再左邊,和你隔一個……對,就這個人,運勢非常的強。”
陸五很快把注意力集中到那個年輕人身上。那是一個看上去比陸五大幾歲,染着黃色頭髮,一副流裡流氣打扮的年輕人。
其實陸五不懂賭博,他甚至沒有去了解這個賭場的這些賭博方式有什麼細節規矩(不同的賭場總是有些細微差別的,特別是這種鄉下小賭場),只是單方面的相信琥珀的計劃罷了。他要做的事情也很簡單,就是把賭本分成小份,跟着那些運氣好的人,逐個下注。
某種意義上說,其實也就和他買彩票的情況一樣。只不過這一次甚至不用求對方幫忙,只需要跟着對方下注就可以了。
當然,還有另外一種方式,就是跟隨着運氣很差的賭客,下注在相反的方面。
在他看不見的地方,有人察覺到這個新客人的奇異之處了。
在賭場的四角不起眼的角落裡,安裝着一個黑色的,半金屬半塑料的東西。沒錯,這正是攝像頭,通過它,賭場裡的情況轉變成光電信號,源源不斷的傳輸到另外一個房間裡一整排的監視屏幕之上。
儘管陸五覺得自己沒什麼可疑的,但是他這樣提着一個奇怪的電子產品的人,在人羣中十分惹眼。畢竟這裡是賭場,幾乎所有人都沒攜帶什麼行李。哪怕有,也不可能帶着這麼大件的東西。
好幾個人的目光正盯着這個“提着古怪盒子”的陌生人,看着他一次次的下注,換地方,然後贏錢、輸錢。
“這個傢伙有古怪。”一個高個子的男人說道。他們剛纔盯了陸五很長一段時間了(不過爲了防止引起什麼混亂,主要是在顯示器這邊監視),看得出,陸五每次下的注都不大,但是贏多輸少。
“但是應該不是警察的探子。”邊上有一個戴着墨鏡的人說道。
“呵,這年頭,警察還需要這樣的探子?是出千了吧?”
地下世界也有地下世界的規矩,開賭場的最恨的就是老千。但是,你不能說別人贏了錢就是老千。越是黑社會,越需要高效率,而想要高效率,就要講信譽。那些冗長煩瑣的手續是掌握着大量資源的政府才能乾的事情,黑社會可不會這麼做。
“不像是出千。”一位年紀六七十歲的老人坐在椅子上,一邊看着屏幕,一邊用手指敲着桌子。他的手上明顯缺了一個指頭——可別把這種情況誤認爲工傷,通常來說,這是出老千被抓之後的代價。而世界上最能對付老千的,就是老千。
只要稍微規模上一點檔次的賭場,都有這種“改邪歸正”的老千坐鎮。
屏幕上,陸五又換了一個桌子。令人不解的是,這個陌生的年輕人完全沒有參加牌桌的賭局——儘管這種賭博方式是最容易出千的。他雖然站在牌桌邊上,卻不參加賭博,只是在那裡看着。
接着,賭桌上發生了變化。一名賭客起身離開,這個年輕人也跟着換了一個桌子。那是輪盤賭。年輕人很快下了賭注——盯梢者注意到年輕人下注雖然不大,但是下注的位置和這個賭客是一樣的。
老人的眉頭皺起來了。輪盤賭是一種很難出千的遊戲,要出千的話你得有在賭場工作的人員作爲內應,或者有其他什麼特殊機械。但是這個年輕人怎麼看怎麼不像。事實上,此時此刻,已經有一位賭場盯梢的站在年輕人身後不遠了,那個年輕人卻依然一無所覺。
越是老千,對周圍的變化越警覺——這是常識。這種對身後的人茫然無知怎麼可能是老千呢?但是另外一方面,他確實在贏錢。
又過了一個小時左右,那個年輕人離開了賭場。
“算一算,看看那小子贏了多少?”缺手指的老頭子問。
“三四萬吧。”戴墨鏡的那個回答。“不是什麼大數字……但是我覺得真的很可疑。”
“肯定有問題。”缺手指的老頭直截了當的說道。“看到他那張臉了沒?那種神情……絕對是玩了什麼花樣了。”
“但是,劉爺,他玩什麼花樣呢?要說出千……他好像只玩了輪盤賭和猜骰子兩種。其他的都只是看,沒有買。”
被稱爲“劉爺”的缺手指老頭沉吟了半響。確實,輪盤賭和猜骰子這種賭博方式,不比打牌,出千是很困難的。因爲基本上你的手接觸不到賭具——所謂巧婦難爲無米之炊,不管手上有多少的本事,要是連碰都碰不到,那也就沒任何意義了。如果這裡能出千,那就一定是裡外勾結纔有可能。
那小子是個典型的“雛”,沒眼力也沒定力,哪裡像能搞出這種花樣的人?再說了,這幾個荷官也是可靠的人,內外勾結什麼的,暫時還不至於。真的內外勾結了,怎麼可能區區贏個三兩萬就走呢?
但是憑藉他多年練出的眼力,劉爺卻敢打包票,這個小子一定有問題!
“看看,如果明天他再來的話……”
陸五第二天睡到日上三竿才醒過來。
人生的快樂之一,就是睡覺睡到自然醒。當然,這個“自然醒”指的絕不是那種帶着心事甚至沉重的心理壓力,所以天一亮就自然驚醒的那種“自然醒”。陸五睜開眼睛的時候,發現陽光幾乎曬到了屁股。
他關掉牀頭的電風扇,拿起手機看了看。時間已經是上午十點。他轉頭看了看放在枕頭邊上的“磚頭塊”,這可是厚厚的人民幣啊。四萬元錢,他昨天的戰利品。什麼叫開掛賺錢?這就叫開掛賺錢。
雖然這年頭四萬早就不是什麼大錢了,但是對於陸五來說,把錢拿在手裡,似乎很多煩惱就全部不見了。把這麼多錢塞在牀頭,就連睡覺也睡得特別安穩。
嘿嘿,應該沒有同學能夠在這麼短的時間內賺到這麼多錢吧。
陸五哼着歌,把錢收到自己的旅行箱裡,然後穿上衣服出去吃早點。
雖然是城市邊緣,但這裡邊上最不缺的就是點心店。陸五隨隨便便找了一家小店,點了碗麪條。
在等着麪條燒好的時間裡,他打開手機,進入自己常去的論壇,某個綜合性論壇,其中也有政治討論版面。他隨意的點開論壇——說起來,好像很久沒上論壇了。自從受到“畢業找工作”這個邪惡魔法的詛咒之後,他早就沒閒心思上論壇關心國家大事了。
論壇上有一個熱點帖子,回帖高達幾十頁。看得出來,論壇上的用戶正在進行一場激烈的辯論戰。陸五隨意點開,看到的正是一段介紹美國曆史的話。
“……靠着印第安人的無私援助,白人才在北美倖存下來,這就是感恩節的來歷。但是大家請看,印第安人的熱情善良換來的只有白人的屠殺。印第安人不分男女都被殺死,皮被剝下來做皮靴,剩下的倖存者被驅趕進貧瘠的保留地……無論多麼邪惡無恥的外來侵略者,一開始都是看上去很善良很誠實的,好像無辜純潔的小羊羔一樣。但是等到他們準備完畢,他們就會露出猙獰的本來面目……所以我們今天……”
“呵呵,外來的侵略者……”陸五笑了一下。很煽情的話,不過可惜這是一個資訊發達的年代,“不知跟腳”,“僞裝得很無辜純潔”的外來侵略者什麼的已經不存在了……
等等……外來侵略者……外來的……侵略者……
陸五立刻聯想到了琥珀,那個自稱在“世界界壁之外”的穿越者。
不過他很快就想明白了,這沒有什麼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