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遊騎兵傷的比想象中的重。
陸五原本以爲那些自殺鳥只是單純的爆炸,縱然爆炸本身有手榴彈的威力,並沒有類似於手榴彈、地雷常見的鋼珠、破片之類殺傷手段,所以威力並不能和真正的手榴彈相提並論。事實證明這種想法哪怕不算全錯,起碼也錯了一半。因爲鳥本身是有骨頭的,還有鳥兒身上被進行了某種生化改裝,有些機械電子部件。不管是鳥骨還是零件,這些東西被爆炸的力量撕碎,滿天亂飛的時候,那威力比不上金屬片破片或者鋼珠,卻也不容小覷。
女遊騎兵的一條胳膊上插滿了這些東西。
說不清楚她怎麼做到的,但是她成功的把所有的破片殺傷都限制在一條胳膊上面。就好像是她揮舞手臂擋住這些攻擊一樣。這也只能說是魔力的神奇了。
這些傷口都不明顯——事實上也沒出多少血。陸五已經通過魔力戒指感受到過魔力的神奇。其實人類的傷口都是這樣,只要有外力將傷口強行合攏,那麼傷勢就可以大大減輕。像醫院裡的縫合,像繃帶的包紮等等都是如此。用魔力的話顯然更加方便。
但饒是如此,這條胳膊的傷也不輕……或者說傷口只能說暫時壓制住了,只要運動一下估計就會全線崩開吧。
而且不止是劃傷,還有一些異物插入造成的傷勢。最明顯的就是上臂部分有一根長長的骨頭(應該是鳥的腿骨)插入。縱然傷口沒有出血,感覺上也是讓人牙酸的。
不過比起內傷來,這些皮外傷都遜色很多了。女遊騎兵受傷很嚴重。有了高手,特別是吃了神能的高手的幫助,陸五很快就確定她最大的傷害是在肺部。並且傷勢已經嚴重到必須不管身體其他部分,用魔力全力壓制的地步。
所以等到陸五來到的時候,這個女遊騎兵貌似能動,其實已經油盡燈枯。一方面被疼痛折磨得體力不支,另外一方面魔力也已經消耗殆盡,撐不住傷勢了。那種情況下,她大概想掙扎一下,但是最終還是失敗了。
“所以,搭檔,”高手惋惜的說道。“魔力很神奇,但是對一個術士來說,那終究是有極限的力量。”
吃了神能之後的高手精力充沛的簡直如同一個三歲孩子一樣,壓根不知道休息是什麼。它開始分析女遊騎兵身邊的儀器,還有這個地下空穴的情況。
這段時間並不很長,高手很快就得出兩個令人鼓舞的結論。第一就是這臺機器是一臺空氣處理器械——其實相關技術根本不是難度,就是將空氣的二氧化碳重新分解成氧氣,也就是綠色植物的光合作用——牛逼的是它的能源系統。它裡面用某種陸五無法理解的技術——高手雖然想解釋,但涉及的各種名詞和概念太多了,所以表達得不明不白,陸五瞭解的昏頭轉向——能夠保證它正常運行至少幾十天。
總之可以理解爲天頂星來的電池技術吧,體積小重量輕外加能量密度大。
當然陸五對於這種技術現在不是很感冒。只要他想要,類似的技術高手就有一堆。但是問題是,第一次世界大戰死傷三千萬人,第二次世界大戰死傷兩億人,如果這些傷亡數字放在中世紀,想也知道,這種傷亡下人類想不滅族都難。
這就是爲什麼高手說過,類似地球這種格局,推動技術發展要慎之又慎。否則很容易出現科技發展一時爽,轉眼全球火葬場的悲慘局面。當然可以說走出地球邁向太空,人類就沒有滅絕之憂。但是問題是就算是高手也沒見識過地球世界這種無限廣大的宇宙。
高手並沒有製造可供人類使用的宇宙飛船的現成技術。想要進行開發的話,那就不好說什麼時候能造出來了。或者說,想要在不影響全球科技進步的前提下製造宇宙飛船是不可能的事情。科技這個東西是牽一髮動全身的。誰能說得清楚造宇宙飛船會有什麼後果?也許飛船研究進度剛剛過半,毀滅全球的戰爭就要開打了。
總之,對目前的陸五來說,這臺機器的作用就是他可以放心的呆在這個地下空間裡,不必擔心自己被悶死。
整個空穴的結構也很好,如同一個氣泡或者蛋殼一樣,將兩個人籠罩其中。這個結構足以對付頭頂上厚厚的雪層。高手判斷,只要陸五不作死自己去挖洞,否則它垮塌下來的可能性極低。
這兩個好消息之外,陸五隨身習慣也幫了大忙。要特別說明的是,雖然本來只是抱着“暫時離開營地”這樣的離開,但是卻揹着自己的揹包。揹包裡面也沒啥,就是從異域帶回來的全套急救物品(包括一罐噴霧劑),一些地球上的藥物,還有一些壓縮食品。
陸五早就知道自己要進入無人區,無人區裡其他倒還好,通常來說是很難得到食物、治療藥物還有燃料。燃料沒辦法,只能汽油箱放在車子裡,其他的幾樣卻可以隨身攜帶。
說起來,異域的壓縮食品他吃得早就滿嘴發黴了。但是如果真的出去探險,卻不得不承認這是最好的食物——體積小重量輕耐儲存而且能滿足人體需要。儘管異世界完全放棄了“美食文化”(前面說過,這不值得奇怪),但是如果單純用滿足人體需要角度來說,他們倒是遠遠的走在地球的前面。
之所以做這種準備,是因爲陸五對於那種命運的反噬還有餘悸。在荒郊野外最大的危險之一就是交通工具出故障。其實普通故障還好,就算車不能動了,至少車裡物資還在。如果是那種起火、翻下懸崖、掉入河流什麼的,車裡的東西也沒了。所以以防萬一還是有必要的。
總之,在這個鬼地方,至少呆暫時一小段時間是沒什麼問題的。
“高手,給我的小刀上消毒一下。”陸五掏出身上的小水果刀。這是旅行者必備的工具之一,貝爺野外什麼都不用帶,也要帶上一把刀的。
“搭檔,你要做什麼?”雖然高手在問問題,刀鋒上卻依然升騰起一道金黃色的火焰。這道火焰毫不科學的沿着鋼鐵燃燒,讓周圍的空氣都熱起來了。
這就是高手所謂的“高等神力:神焰”。事實上也是大部分如高手一樣的生物(或者說,神明)的唯一戰鬥手段。
火焰本身是很常見的現象,除非用恐嚇的手段對付野獸,否則火很難作爲武器使用。但是神可以無視距離和障礙物,將火焰燃燒在他需要燃燒的地方。比方說人的腦子裡面,又比方說,心臟,神經節點、血管等等。
所以雖然高手講述這種能力的時候,總是喜歡用輕描淡寫的態度。但是陸五卻能明白這種能力完全可以被認爲是非常有效的戰鬥手段,甚至是無解的手段。儘管高手一再強調神不其實擅長戰鬥,但是事實上他們同樣危險。至少要單挑的話,那真不是普通人能夠抗衡的。
當然高手是個例外。他不能殺人,或者按照他自己的說法,他不能用直接的手段去殺害任何智慧生物。
陸五手甩了一下手裡的刀子,高溫是消毒的最常見也最有效的手段。暫時之間,這把刀可以被視爲無菌了。
“我得說,搭檔,這不是好主意。”高手提醒一下。“她醒過來之後要殺你的話,你毫無還手之力。在他們的觀念裡,你是輝月陣營的人。”別說還手之力了,連跑都沒地方跑。
但是,陸五還記得當初在地下城的相遇。
如果這個女遊騎兵有惡意,那麼估計他當時就死了。顯然,這個女遊騎兵的行爲標準是不喜歡殺戮無辜。當然,如果陸五真的站在敵對的立場上,她估計下手也不會有半點猶豫,但是如果陸五是中立的,甚至只要看起來是中立無害的(畢竟當初的時候陸五可是被看出陣營身份了),她就不會下手。
“搭檔,多少時間了?”
“手機顯示已經過了兩個小時了吧。”高手回答。這是他們遇到兩個冥月術士開始到現在的時間。
“我想知道他們設計了什麼樣的陷阱……琥珀有沒事。我想,如果她醒過來,應該能夠告訴我吧。”陸五話雖然這麼說,但是他心中想起的是當初在地下城裡面時候的事情。此時彼時,兩個人所處的位置可以說倒了一個個。那個時候的陸五,她擡手就能滅掉,或者不聞不問的離開。但她最終選擇幫了一個小忙。這是一個小忙,但是對陸五來說就完全是救命。
“搭檔,我尊重你的判斷。”高手不再說話了。
陸五能做的事情不多,但是至少可以將依然插在她身上的那些零碎給挖出來。
女遊騎兵的身體並沒有想象中的那麼孔武有力,事實上她的手臂遠稱不上粗壯。也許是光線的緣故,至少在此刻的陸五眼裡,她的肌膚白皙得有些過分。
琥珀的皮膚也很白,但那是一種牛奶般的凝脂白,白皙,而且充滿了生命的活力。而女遊騎兵的皮膚是一種精緻的,嬌弱的白。皮膚下可見隱隱的青色血管,讓人情不自禁的想起“吹彈可破”這個詞語。
做手術並不是簡單的事情,事實上對於沒有外科手術或者解剖實驗經驗的人來說,這很困難。因爲他並不知道自己做的到底是對還是錯,理所當然下手會很慢,小心翼翼而且很費力。哪怕魔力戒指的幫助,哪怕在這個低溫的環境下,陸五也覺得自己額頭出汗了。
在挖出那根粗大的鳥腿骨之後,陸五伸手想擦一把汗。突然之間發現身前的手臂抽動了一下。他本來以爲這是一種本能的動,但是在擡頭的瞬間整個身體僵硬住了。
女遊騎兵的眼睛正盯着他。那雙眼睛沉靜清澈,猶如暴風雨後的晴空。
然後他纔想起自己到底有多蠢——他這裡可沒有麻醉藥。在沒有麻醉藥的情況下,傷口的疼痛將昏迷者喚醒那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剛纔她應該已經醒過來……不知道她到底是什麼時候醒過來的。應該不會誤會吧?
“呃,那個……”他想說什麼,卻一時不知道要如何開口。他就這樣保持着自己剛纔的動作,一手拿着鳥骨頭,一手拿着刀子,僵在那裡。
女遊騎兵不再繼續看他。她把臉側了過去。和陸五預想中的不同的是,她沒有掙扎,沒有開口,甚至沒有把手臂收回去。她只是保持着原先的動作,單純的把臉轉過去,不去看自己受傷的手臂,也不去看陸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