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紅色的光芒在斷指身上游走而過,交織成一個玄奧的符號。剛纔他貼着岩漿飛過,身上多處變得焦黑,然而他的衣服卻沒受到什麼損害。或者說表面的纖維也許受損了,但夾雜在衣服裡面的那種金屬絲線毫髮無損。
“當然,雖然我確定至高之星不會來,但是哪怕她真的來了,我也有信心。哦,別誤會,我並不是質疑她的力量和戰績,我相信那些是真的,雖然輝月術士向來有吹噓和誇張的習慣,但是吹噓和誇張總歸是有那麼一點基礎的。我相信,如果我和至高之星在完全沒有準備的情況下猝然相遇,然後進行一場不死不休的死斗的話,死的十有八九應該是我。但是……”他傲然的說道。“在我已經張開命運結界之後,聰明如至高之星,一定懂得退避三舍!”
……
“居然能用第二律魔力織成結界……無懼第二律魔力的反噬,”老婦人已經放棄行動,只是偶然動一下。與其說她是在運動,不如說她是在嘗試和觀察。“真的是……極其優秀的能力呢。我親愛的學生,我多希望你擁有這種力量啊。”
“力量再強,也不如一顆聰明的腦子頂用……這不是您教給我的嗎?親愛的導師大人!”
“哦,那只是課堂上的官話罷了。這是常態,但不是特例。畢竟,以巧破力容易,以力破巧卻很難啊。在兩條道路中,讓學生選擇比較容易的那一條纔是導師應該做的不是嗎?”
“但是……這樣使用第二律魔力的話,他真的不怕反噬?這已經是……很深入的干涉命運了吧?導師大人,看到這種情況,我都懷疑你之前教授我的到底是謊言還是真實了。”
“我也不知道……正常的話,肯定會受到命運的強烈反噬纔對。”老婦人也有些不解。“如果極短時間……倒是可以視爲抱着‘搏一把’的覺悟來做的。但是這麼長時間,只能說他天賦異稟,亦或者有其他什麼理由?”
“你讓陸五上去的話……”
“正常情況下,他應該是拼盡全力纔對。這個時候哪怕是一個普通人他也沒辦法對付。陸五有魔力戒指,對付他不成問題。”
“但是……親愛的導師大人,您自己剛纔也已經說了,眼下明顯不是正常情況。”
這一次老婦人沒有回答,只是在兜帽的陰影下發出一聲不知用意的輕微笑聲。
“我不知道他到底擁有什麼樣的力量……據說,他的稱號是‘命運主宰’,但是真的有人能穩定的控制者第二律的魔力不受反噬嗎?亦或者只是……”老婦人輕聲的說道。“反噬之力積累的尚不夠多。”
……
“當然,她雖然選擇了退避,但是卻也不能什麼也不做就這麼離開。”斷指說道。他看着琥珀的身體,應該還要一段時間纔對。但是沒關係,這麼一點點的時間,他等得起。解決面前的獵物之後,下面就可以去對付至高之星了——如果至高之星還沒有離開的話。
事實上,他身體裡有很小的一部分很想用最快的速度殺掉面前的第一律術士,然後馬上去對付至高之星,以此求得利益的最大化。但是理智告訴他,吞噬第二律術士的機會終究還會有的,錯過了一次算不上太大的損失。但是第一律術士……只能說可遇而不可求了。更別說他並沒有百分百的信心殺死至高之星——他會贏,但是如果對方逃走,或者採取同歸於盡之類策略的話,很可能會讓他雞飛蛋打。
“因爲不戰而退的話,對她的名譽是一個很大的打擊。”斷指說道。“所以她自己不會來,卻肯定會派人來……我說的沒錯吧?!”
說完這句話,他轉過頭,看着鐵橋盡頭,和他遙遙相對的陸五。
作爲一個術士,斷指幾乎是立刻辨認出了對方的身份。他忍不住皺了皺眉頭。雖然至高之星做出這種決定早在他預料之內,但是來的怎麼着都應該是一個術士啊。隨便找個凡人過來,這未免也太敷衍了事了吧?這簡直就是……
這讓他甚至連出手殺死對方的慾望都沒有了。殺死一個術士還能吞噬對方,殺死一個普通人能幹什麼?弄到一枚魔力戒指換點零花錢嗎?
“琥珀!”陸五已經看清楚了情況。琥珀還活着,但是她的身體彷彿被黑紅色的火焰在燃燒一樣。而在他的前方,站着一個看上去並不顯老的中年男人。
男人身上滿是焦黑的痕跡……看得出來,這是腳底下岩漿的傑作。應該是雙方經歷了一場激烈的戰鬥,所以才留下這樣的痕跡。但是話說回來,男人最多隻能說受到一點燒傷,遠談不上嚴重,甚至連行動都不影響。而琥珀這個情況……
雖然陸五對於魔法方面還是非常無知的,卻也看出來那架勢顯然是有生命危險。
他的注意力轉到斷指身上。也許是斷指正在使用魔力的緣故,也許是場面產生的特別氣氛,讓他清楚的感覺到全身陣陣抽緊。
雖然焦黑的臉龐看上去有點可笑,但在他面前的是一個術士,一個強大的術士!如果說在地球上的時候他還不理解術士有多可怕的話,那麼現在他已經再清楚不過了。對方要殺死他,也許並不比捏死一隻螞蟻困難多少。
陸五感覺到有個聲音向他敘述危險,抱怨爲什麼要到這裡來。他應該聽從高手的話纔對。
縱然對方看上去並不在意他,但是從頭竄到腳的懼意不肯消失,不止是不肯消失,應該說在反覆的刺激着人類的求生本能。
斷指看上去很缺乏幹勁用手指撓了撓頭髮,然後纔想起這個地方根本不是普通人能來的。如果出現的話,那一定有着特別的理由。
“你……是至高之星派來的嗎?”斷指主動問道。
“你……怎麼知道的?”
“你以爲輝月陣營的‘隱秘行動’能隱瞞過我?”斷指說道。“我當然什麼都知道,從至高之星偷偷來到女妖之門地區的時候,你們的一舉一動就在我的掌握之中了。只不過……我以爲你們是過來找凱查哥亞特談判的,沒想到談判不成就直接刺殺了凱查哥亞特。至於你,我猜,你應該是至高之星精心挑選的談判代表吧。”
對斷指來說,也只有這個理由能解釋陸五爲什麼會出現在這裡了。談判並不是那麼簡單的事情,所以除了那個有身份的代表主事人,還需要一個擁有高超談判技巧的跟班纔對。而這個代表……最重要的是專業技能,而非魔力。就算選擇一個普通人也很正常。
然後他從陸五的表情看出自己肯定猜錯了什麼東西。不過,正如前面說的,這是無所謂的。所以他又提了一個問題。“至高之星是怎麼讓你能在我的結界中行動的?”
他已經從命運之中束縛了所有人的行動,誰都不可能例外,也包括他自己(當然他自己會有一點優待)。爲什麼對方還能行動?至高之星做了什麼了嗎?
對方沒有回答……不,應該說對方根本不懂是怎麼回事吧。畢竟對於不擁有魔力的人而言,想要在這方面理解什麼實在太困難了。畢竟那是至高之星,輝月陣營的執政官,號稱輝月最強的術士。哪怕在這樣的命運結界之中,她能做點什麼也是很正常的。斷指嘆了口氣,確然自己做了一件傻事情,純屬浪費時間。於是他再一次開口了。
“給你一個機會,馬上從我面前消失!”說完這句話,他再一次後悔了。如果對方回去,肯定會把這裡看到的一切告訴至高之星。誰知道至高之星有什麼樣的計策?這樣一次偵查也許是至高之星刻意安排的。或許她試圖用這個手段看破自己的虛實並且找到應對之策。畢竟,那可是至高之星啊。
於是他對着陸五舉起一隻手。
“時間流逝,萬物衰朽!你皮膚鬆弛,血液乾枯,今日老死於此處。”
這並不是一個很強的攻擊,但是對於一個普通人卻也夠了。只用很短的時間,陸五肌膚就會幹癟,長滿皺紋,從飽滿富含生命活力的年輕狀態瞬間變成步履蹣跚的老朽,身體每個器官都會因爲老化而衰竭,然後就這樣死去。
但是陸五站在那裡,唯一的反應就是驚訝的左右看了看,確認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
至高之星的力量嗎?
雖然在對方身上感覺不到魔力的殘痕,但這顯然有且只有一種解釋。那就是至高之星用某種辦法施加了特殊的守護,從而讓對方撐過了這一波魔力攻擊。
“至高之星嗎……”斷指輕聲的說道。他的聲音很輕,輕的幾乎沒能傳出喉嚨。“真是有趣呢,就讓我來看看……到底天賦的力量……能達到一個什麼程度吧。”
和其他術士依靠天賦賦予的力量不同,他的力量是通過“吞噬”,一點一滴積累起來的。這是凱查哥亞特的發明,對術士而言則是史無前例的創舉。在他之前,從未有過術士通過這種方法來掠奪力量,所以在無人知曉,無人在意的情況下,他把自己的力量提高到一個非常高的程度。這對於他很容易,找個科學研究的藉口,去前線看一下傷兵就夠了。
但是,這樣積累起來的力量,和真正天賦異稟的術士相比……是否存在某種缺陷呢?
這個問題至少在目前是無解的。至今爲止,斷指從來不曾遇到過能和自己匹敵的強者。當然你可以說這是因爲“吞噬”的目標從來都不是強者,而是弱者。這個魔法通過消滅弱者,積累力量而變強。相反,殺死強者進行吞噬則是一種得不償失,事實上相當危險的行動。
至今爲止,斷指還沒有遇到過真正的,能在力量上和自己匹敵的強者。那些和他較量過的,在別人眼裡的“強者”,實際上和他比起來都有很大的不如。他經歷的戰鬥實際上都是倚強凌弱,而非以弱勝強。而且,正如每個人知道的,他現在的身份並不合適真正自己下場。
至高之星的話,她應該是能夠和自己匹敵的術士。而且那種真正依靠天賦的強者。
眼下正是一個測試的機會。至高之星應該也是盡其所能的給予這個普通人守護了吧?如果他死掉的話,那麼至高之星應該會放棄,選擇撤退。
他看着陸五,狼眼中閃動着危險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