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現在應該在開打。”陸五說道。“一場……不知勝負的戰鬥。這是什麼,高手?”
“一個小規模的時空震盪儀器,”高手回答。“搭檔,我說了,不是不知勝負,那孩子連一成的勝算都沒有。”
不過陸五對高手的判斷不置可否,因爲凱查哥亞特表現出的確實是非同一般的自信。如果凱查哥亞特不是刻意演戲的話(顯然在陸五面前演戲毫無必要,反而會讓自己陷入羞刀難入鞘的窘境),那他肯定是有所持的。至於那到底是什麼……卻也不好說。
必須要說明的是,在和凱查哥亞特正面接觸過之後,高手的態度已經在不知不覺中發生了微妙的變化。以前他可是堅定不移的認爲凱查哥亞特毫無任何希望,唯一的退路就是利用陸五離開這個世界,到地球上去。以此爲前提的話,他纔會做出如此缺乏考慮的東西。但是現在的話,在他的嘴裡,凱查哥亞特已經從“毫無希望”變成了“一成勝算”了。
“它有什麼用?”
“哦,科學研究,觀察時空用的。”高手說道。“它的原理相當的巧妙,通過一個低維度的弦共振產生高維度的輕微震盪,從而讓空間結構的基本要素……”他用漢語丟出了一大堆陸五分開都聽得懂,但是合在一起卻完全不理解的詞語和句子。
不過這是可以理解的。現在的陸五已經知道高手在以太之海中遨遊了無法形容也無法計算的悠久歲月,從基礎理論到高等技術,他學了不知道多少。而陸五哪怕從孃胎裡出來就開始計算,也不過二十來年。
“觀察時空……”
“嗯,和術士們的技術不同……更加巧妙。應該是那孩子自己根據原理製造出來的全新設計。”高手說道。“而且,它不是給人類或者其他種族使用的。”
此時此刻,陸五正在神座之間漫遊。
凱查哥亞特雖然把陸五給軟禁起來,但是顯然暫時之間不想管他。當然也沒有管他的必要。在這個狀態下,就算陸五想幹什麼也幹不了。而高手被困在這個籠子裡之後,同樣什麼招數都用不出來。兩個人現在完完全全在凱查哥亞特的控制之下,只能等着凱查哥亞特的戰鬥出一個結果來。
人類這種生物,太忙的話會讓身心疲憊,太閒的話同樣會全身不自在。現在的陸五就一而再,再而三的感受到這一點。在這個活動範圍有限的囚籠裡,除了吃喝和大小二便之外,他實在是無事可幹了。那張病牀和那幾幅國畫實在沒什麼花頭,他只能在這個神座之間轉來轉去。唯一談得上娛樂的事情就是高手會播放一些手機裡存儲的音樂來聽。問題是陸五這個人對於音樂沒有特別的愛好,他手機裡面的都是一些老掉牙的,作爲鈴聲後備的歌。
前面說過,這裡有一些陸五沒見過,所以看不懂的設施。現在,他也只能和高手討論這些不知名的異界高深科學來打發時間了。
“不是給人類……使用的?”
“是,因爲這裡是封閉的。”高手嘆了口氣。“如果供人類使用的話,這裡應該是相應的光學設備……這個……這麼說吧,給人觀察相當麻煩,必須有專門的設計。給沒有實體的神來觀察那就省力很多。搭檔,你應該有感覺吧,如果不是有人專門予以說明的話,你基本上是猜不出這些玩意到底是幹什麼用的。這就是設計方面的問題了——給擁有實體的智慧生物使用和給沒有實體的智慧生物使用的儀器是兩回事,後者的設計更加方便,更簡單也更有效。”
“這邊這個是什麼?”陸五看到了一個造型類似於天平,但是顯然另有用途的儀器。
“哦,干涉儀,和剛纔那個可以配套使用……”
陸五從一邊走過,發現了一連串都是關於時空觀測和研究的東西。在神座之間的這個角落裡,凱查哥亞特似乎對於這方面的研究非常感興趣。
“喔,這個不錯,裡面居然還有一份研究記錄!”高手有發現了一個同用途的機器。“搭檔,把籠子送過來一點,讓我看看這裡到底留下了什麼樣的記錄。”
被困在籠子裡之後,高手那強大的超自然感知能力就被壓縮到極限,大概也就是兩三米的樣子,稍微遠一點就什麼也感覺不到。感覺上就如一個人被刺瞎了眼睛,只能依靠雙手摸索來行動一樣。
“哦……不是記錄,是觀察日記……我看看……”高手似乎花費了不少時間。“真有趣,搭檔,他在觀察整個世界的運轉。”
“觀察整個世界的運轉?”陸五倒是有點稀奇了。
“哦,因爲這種概念很難用漢語來形容……總之就是觀察整個世界的情況。”
“具體點呢?世界這麼大,具體觀察些什麼?”
“觀察世界的動態,”高手回答。“搭檔,世界是平衡的,但是卻是一種動態的平衡……如果從微觀角度,那就是整個世界的狀態有起有落。打個比方,就和人體有點類似,就算是生命體,自身狀態也有高低起伏的,有健康,有亞健康,甚至有生病。”
“觀察這個幹什麼?”陸五有點奇怪。
“這個……記錄上說明,根據觀察的規律推測,就在明天,這個世界的力量將進入低潮。”高手也有些不解。“這似乎毫無意義……一定要說的話,就是對外來物的排斥會降低。搭檔,你還記得琥珀在地球上的時候,受到你們那個世界……宇宙的排斥吧?”
陸五點點頭,琥珀在地球上受到頗多的限制,還有那個邪魅也是。別的不說,他可是還記得邪魅的身體不停的需要更換——這就是受到排斥的後果。
“同理,這個世界的法則實際上也在排斥外來之物。當然了,類似於血肉之軀實體這樣的存在,排斥力會相當弱,甚至可以說若有若無,感覺不到(因爲如果是不符合這個世界規則的生物,直接進入這個世界的瞬間就灰飛煙滅了,剩下來的都是適應型的)。但是對於沒有實體的存在,比方說凱查哥亞特和我,多多少少會強上那麼一點。不過歸根結底,這個世界的法則不如地球嚴密,也沒那麼排外,這種斥力相對有限,談不上什麼大影響。”
高手說道,然後補充了一句。“不過,在這個方面,任何斥力都是相對的——力量越強的,受到的斥力就越同比例增強,影響就越大。搭檔,你明白了吧?”
“我理解了。是不是……因爲斥力減弱了,所以等於力量增強?凱查哥亞特特意選擇這個時間點來和冥月術士們交戰?”陸五回答道。不過話是這麼說,但是實際上他還是不太明白爲何凱查哥亞特會觀察這種東西,並且通過觀察,推測了一個世界力量最低潮的時間節點。這個時間有什麼特定意義嗎?
“不可能的啦。”高手直接否認了陸五的猜測。“我說了,這種效果……有限的很。這麼說吧,這雖然是一個額外的加成,但是卻只是一個很弱的加成。除非是一件非常吃力,非常艱難,以至於任何一點幫助都非常寶貴的事業,否則沒人會考慮這麼一點小小的幫助的。它就像,”他想了一下。“一場數萬人規模的戰役之中,一支百人部隊。除非是雙方的力量非常非常接近,以至於一根稻草就能改變天平的均衡,否則這麼一支百人規模的部隊是不會對戰局產生什麼決定性影響的。不值得專門花費大量精力去研究。”
“但是,”高手停頓了一下。“我有一種感覺……那孩子的目的並不是那麼簡單的。”
……
浮空要塞停在低空之中。一些軍團的士兵正小心翼翼的從上面下來,按照預定的計劃觀察四周的情況。而紅衣站在指揮中心外面的舷窗邊上,看着腳下的情況。看起來一切如前。也就是說,沒有任何危險。
如果不是親眼目睹一切的話,紅衣或許不會相信凱查哥亞特的佈置會如此的奇特:凱查哥亞特在邊境交界地帶部署了可觀的兵力,但是後方卻空虛得如同不設防一樣。這意味着凱查哥亞特是咬定了輝月不會大規模出擊,否則根本不會發生這種情況。
這不是一個小心經營自己的領土者的表現。更加類似於……一個臨時指揮官。紅衣的腦子裡下意識的閃過這個念頭。因爲一個隨時會交接指揮權的臨時指揮官不會在意這些,他們只要維持表面上的態勢就行,那些深層的,更遠一些的威脅和他們無關。
“……凱查哥亞特不至於這麼蠢……爲什麼呢……除非他不再是我認識的那個凱查哥亞特……”他輕聲的自言自語。
“叔叔,”身後響起了女性的聲音。紅衣轉過頭,看着身後的女兒,一時心情難以形容。“你剛纔說什麼?”女術士的眼睛裡閃動着狡黠的光芒。“你認識凱查哥亞特?”
“可以這麼說吧。”紅衣低聲回答。“我見過他……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在研究所裡。”他說道。這件事情沒什麼可隱瞞的。“他是一個非常睿智的生物。”他搖了搖頭。“術士們目光太淺薄了,得罪那樣的存在,後果必然很嚴重。”
“你和凱查哥亞特交流過?”
“嗯,有幸說過幾句。”紅衣回答。“但是要說交情什麼的就談不上了。”不知爲何,他覺得有些後悔。那個時候他有那麼一個機會——不一定成功,但是確實有嘗試的機會——把凱查哥亞特從術士們的囚禁中釋放出來。如果凱查哥亞特能夠站在他這一邊,將那難以形容的智慧作爲助力,那麼或許對於他來說,會有一個截然不同的人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