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真的讓人失望!”
蝶夢的聲音宛如高山之上萬年不化的冰川。
“看着弱者,就想着吃掉,看着強者,就想着逃跑……這簡直是和野獸沒什麼區別的行爲準則呢。輝月的術士,都已經墮落到這樣一個程度了嗎?”
開……開什麼玩笑?!
尤塔將自己的身體藏在一堆灌木之中。對方的諷刺雖然他聽得一清二楚,但是他也知道,出去對戰的話必死無疑。
在他認出對方的身份之後,立刻做出了逃跑的選擇。
雖然說打不過敵人而逃跑是值得羞恥的事情,但是比起另外一種可能,也就是死,這種選擇看上去就容易得多了。
這可是魔獸使者!擁有自己的稱號,有資格成爲執政官候補的存在。按照正常的理解,她是那種距離至高之位只差一步的人。
雖然說兩個同樣有資格被稱爲“高階術士”,但是含金量卻不一樣。不管從哪個角度來說,這個女人都是現在的尤塔需要仰視的存在。因爲只有三種可能會讓一個人得到這樣的名位,超乎想象的力量,超乎想象的智慧,亦或者是超乎想象的運氣。
完全不理解陸五是怎麼得到這個女人的支持的……或者說,她纔是晚星家族真正的背後支持者嗎?確實,有了這樣一個大人物的支持,還有什麼事情是晚星家族不敢做的呢?亦或者這件事情從一開始就是一個陰謀。耀日家族的權勢已經引起了某些人的忌憚,於是,他們設置了這樣一個圈套,目的就是給予耀日家族一次真正的打擊。
再也沒有殺掉家族內的一個高階術士更能打擊一個家族了。每個貴族之家都知道,高階術士纔是一個家族真正的背後支持力量。但是反過來說,正是因爲知道這一點,想要殺掉一個高階術士並不是那麼簡單的事情。
這不是在力量上殺掉一個術士的問題,關鍵事後要如何辯解。也就是說,不僅要殺得掉,還要事後收得了場。這兩者比起來,後者要比前者難得多。
如果是一個沒有魔法的世界,或許一個不在場證明就足以解決後者。但是在這個世界上,術士的力量太過於神奇了。只要受害者的親人擁有足夠的權勢和財富(很大一部分高階術士都能滿足這個條件),而且能夠不惜一切的追究,那麼就不存在“疑兇”。什麼樣的隱藏手段,最終都會在各種高階魔法綜合運用之下顯形。無需證據、口供、證人,魔法能同時擔任這三者的作用。
所以,殺掉一個高階術士,不僅需要力量,還需要理由。
這應該就是一切的起因。
野心勃勃的格魯馬斯,就像所有貪婪的魚兒一樣,一口咬住了香噴噴的魚餌,卻完全不去想裡面有沒有一根真正的尖鉤。
爲了對付他,他們甚至請來了這個女人……一個擁有稱號的高階術士。
他感慨到幾乎有點想笑。
幾乎。
對付耀日家族,真的需要花費這樣的代價嗎?他甚至覺得,哪怕一切都按照策劃者的計劃那樣進行了,那位策劃者也是虧了。只不過區區一個耀日家族而已。
然後他突然感覺到不對勁。說不清楚是怎麼回事,但是就覺得不對勁。過了一小陣子,他才意識到身體的一部分在顫抖。不,不是他在顫抖,而是他隨身的終端在震動,帶動他的身體顫抖,不止如此,該死的終端還在發出設置好的提示聲。
不需要看他就明白髮生了什麼,那是格魯馬斯在催他。或者說,格魯馬斯在讓他去死。
下一瞬間,他用自己的魔力直接把寶貴的終端碾壓成了一團再也任何價值的金屬糰子。但是已經來不及了。
黑暗之中,一雙發着滲人綠光的眼睛,正在惡狠狠的瞪着他。
一眼就能看出那不是普通的野獸。這裡還算得上是營地邊緣……就算是野獸,也擁有基本的智能,不會接近這種地方。而且這隻野獸讓他瞬間想起蝶夢的衣服。
半是織物,半是毛皮。以現在的氣溫來說的話並不是合適的衣服,但是既然那個女術士穿在身上,顯然那不是一件衣服那麼簡單。更別說身爲術士,他能夠很容易的察覺這野獸全身上下瀰漫着濃烈的魔法殘痕。是第五律的魔法。
野獸嘴裡的獠牙,閃動着哪怕黑夜之中都能看的清楚的淒厲光芒。
然後他突然之間想起,這個女人的稱號爲什麼會被叫做“魔獸使者”了。
果然,想要趕盡殺絕嗎?
當然,此刻的他完全忘記了自己之前是如何迫切的想要殺死對手。施暴者和受害者之間的位置轉換之後,人類天性中的健忘就會發作,將自己處於優勢時候所作所爲忘記得一乾二淨,只留下作爲受害者的憤怒和絕望。
可惜的是如果憤怒就能贏的話,任何世界就都不存在恃強凌弱這種事情了。
伴隨着絕望的目光,他看到女術士從黑暗中走出來,臉上堅定而冷酷。她的上衣已經不見,上身穿着的無袖的短衫。而她身邊,則有不止一頭黑獸跟隨。
……
兵敗如山倒。
新型的外骨骼裝甲雖然體型較小,但在裝甲防護持平的同時,實際出力大概爲舊款的集中百分之一百十五左右。別看這個差距並不大,但是表現在戰鬥中,那就是前者的攻擊更快,更準確,也更具毀滅性。
還有高熱刃,這種武器通過外骨骼裝甲提供能源,將自身加熱到一個驚人的溫度。事實上,它用來對付外骨骼裝甲,甚至比陸五那把奢侈的劍還管用,唯一的麻煩就是被這玩意非常耗能,持續時間短而且容易誤傷。
除此之外,被高熱刃擊毀的外骨骼裝甲,七成以上都會引發能源系統的爆炸。爆炸的威力足以對持有高熱刃的外骨骼裝甲造成威脅。所謂殺敵一萬自損三千並不是謊言。雖然這個“自損”並不是真正意義上的人員傷亡,但是和傷亡呃差不多了。
不過這一次,這些問題都不是問題。因爲他們要面對的,並非是組織有序的精銳之師,而是一羣隊形散亂,裝備低劣,甚至士氣都談不上高昂的烏合之衆。從戰鬥一開始,就沒有任何懸念可言。
單單是第一列的士兵就完全壓制住了敵人的攻勢。而在後面,紅衣將更多的士兵調上來。他們並沒有投入戰鬥,只是沉默着組成一個整齊的方陣。然而,僅僅這個舉動就直接讓敵人的鬥志陷入崩潰了。因爲支持他們打下去的唯一理由,或者說勝利的唯一希望,就是他們數量上的優勢。在明白自己哪怕數量上都沒有任何優勢的時候,敵人的拼命進攻就變成了拼命潰逃。
戰鬥迅速的變成了一場單方面的圍追堵截。要說有什麼特別之處的話,那就是隻有逃跑的,沒有投降的。因爲他們都知道,他們遵照格魯馬斯的命令,在尼斯城這邊已經犯下那麼多的罪行,所以投降肯定沒好果子吃。而且,雖然他們輸了,但是格魯馬斯不一定會輸。他們雖然不期待自己,但是至少可以期待援軍。
在這樣一場全面的勝利面前,乘勝追擊,攻佔敵人的防線沒有太多的困難。紅衣轉眼已經從上下兩條路衝破了敵人封鎖的關鍵點。整整四分之一的夜晚,他都按兵不動,但是真正出擊後,僅僅不足一刻鐘的功夫,他就完成了原定的目標。
現在,他可以說已經掌握了勝局。而且,哪怕如此,他依然有着三分之二的兵力始終沒有投入過戰鬥。換句話說,他始終掌握着足夠的力量來應對任何一種突發可能。
當然,要說格魯馬斯突然召喚來一羣術士,那麼就算是紅衣也沒轍。但是,至少在常規力量方面,他已經取得了無可爭議的完勝。
……
原本處於混亂狀態的監控系統正在逐步的恢復。就像冥冥之中有那麼一隻手,原本緊緊的捏住整個監控系統,但是現在卻不得不逐個放開。表現在系統上,那就是一個個的攝像頭恢復正常,將城裡各個要害位置發生的事情忠實的傳遞回來,顯現在終端或者投影裝置上面。
所以每個人都明白,如果將眼光限制在尼斯城內,那麼這一戰只能說已經輸了。上中下上路,上下路都已經被敵人突破,就算中路僵持着又有什麼用呢?而且中路也不能算僵持,只能算作現在還沒有被突破。
按照正常的做法,此時他們要做的就是準備撤離。作爲早有準備的一方,他們並不缺乏撤退的途徑。
不過現在沒有人在乎這個,所有人的目光集中到最早,也是最關鍵的那個畫面之上。
在那裡,陸五正在和格魯對峙着。
誰能想到作爲戰爭一方的首腦,陸五居然如一個熱血少年一樣,真的衝到第一線來?
是的,整個事情的本質,或者說格魯馬斯一方的最初目標,從來就不是擊敗敵人的軍隊,而是殺掉陸五本人。只要他死了,那麼這場爭奪浮空要塞的競爭就結束了。就算晚星家族找第二個代理人也來不及了。再說,一個可靠又能掌握的代理人是那麼好找的嗎?
每個人都盯着畫面,有人屏息靜氣的等待着,有人則略有不安的轉動脖子。格魯馬斯自己並非戰士,但他終究出身貴族之家,手下有多人擁有使用魔力戒指和外骨骼裝甲作戰的經驗。所以他們明白這場對峙之中,格魯佔據了一個多麼大的優勢。
也許陸五這種做法很有勇氣,但是世界自有運行法則。一切人類的立場和性格,在這種自然的法則面前都是不值一提的。陸五再勇敢,穿着外骨骼裝甲,照樣打不過格魯。
每個人都在瞪大眼睛等待着這場必然到來的戰鬥,他們看着陸五揚起手中的劍。就算聲音沒傳過來,大家也知道這是一個宣告。一個勝利者的提前宣告。
也是一個極其愚蠢的舉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