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已經逐漸遠去,夜風之中已經有了那麼一絲暖意,但是蕭瑟的味道依然很濃厚。
森林邊上,有一個草草搭建而成的小木屋。這不是什麼複雜的建築,只要材料充足,一個略通木工的人就能在一天時間內造起這種房子來。它甚至連帳篷都不如——至少我們知道,現在的帳篷在防雨方面確實沒話可說。
一個高大的男人站在木屋之前,藍色的眸子折射着一絲黎明的淺光。在他身後不遠處,有着四個身影,遠景是茫茫白霧中彷彿用濃墨拖拽出的一片森林的樹冠。
到目前爲止依然只有四個。
四個身影都用一種恭順的態度半跪在地上。所有人的服裝都是一致的——那是一種相當奇特的服裝,就外表來看是緊身衣,但是身後卻連着一個巨大的揹包。但如果細看,就會發現那並不是隨時可以解下的揹包,而是這套衣服固定的一部分。
這是懸浮飛行服,遊騎兵的基本裝備,也是他們如此難纏,如此擅長隱匿和機動的最大原因所在。特別要說的是,這種裝備看上去並不怎麼樣,但是實際卻是造價高昂。除了共鳴石本身是價值高昂的材料之外,還有其他各種特殊加工的材料。
“七號還沒回來……”男人輕聲的說道。“只要他還有一口氣在,他就應該回來了……”
身後的部下屏住呼吸,沒有一人說話。
“被俘虜或者被殺了……”男人看似在問話,但是實際上卻在自言自語。“不然無法解釋這種事情。是凱查哥亞特乾的?”
“不,不可能……如果是凱查哥亞特做的,那麼現在的損失絕不是一人。”
比起輝月來,冥月對於凱查哥亞特的瞭解更深刻。哪怕是他們這些人也知道,凱查哥亞特是一種特殊的生命,它是絕對沒有什麼延遲誤差之類可能性的。如果凱查哥亞特解讀了遊騎兵的能力並研究出針對性措施,那麼他們幾個絕不會這麼完整的在這裡了。
能有一個重傷逃回來,就是很好的結果了。
“那麼只有因爲意外……或者是輝月那邊做的。”他說道。術士畢竟也是人類,特別是低階術士,真的有什麼意外也很正常——瞎貓都能碰到死耗子呢。比方說,懸浮在半空觀察戰場的時候被一發電磁炮擊中,或者高空飛行的時候偶然一個機械故障,諸如此類雖然說機率很低,但是可能性總是存在的。當然,更大的可能是輝月陣營幹的。
“但是輝月那邊沒有任何的相關報告。如果他們殺掉了一個遊騎兵,那麼這種戰績絕不可能隱瞞起來……相反估計立刻就會上報吧。”他突然轉頭。“如果說因爲很偶然的意外而死,那麼……五天之內,我會收到他的臨終日記。”
他轉過頭,目光透過四個部下身上,看向小木屋的裡面。正常情況過路人是不會在意這種與其說小木屋,不如說小木棚的建築的。前面說過,這種粗糙簡易的窩棚的居住條件還不如帳篷好呢。這種森林邊緣的小木屋,通常是伐木工人堆放一些粗苯工具之類。以前倒也罷了,現在這地方可是在凱查哥亞特的控制之下,所以這種建築反而無人在意。但是透過此刻小木屋的小門,就能看到裡面的大堆機械。
沒錯,所謂小木屋,主要就是爲了藏放這些電子儀器使用的。這裡是一個遊騎兵的臨時據點,通過裡面強有力的通訊裝置,能夠讓前線的遊騎兵和後方保持聯絡。
“但我沒有時間了,”他轉過頭。“現在,凱查哥亞特在輝月一線的兵力佈置和裝備情況我們已經基本掌握……但我軍前線那邊偵查情況吃緊。凱查哥亞特依然在不斷的出現新的技術兵器,不少相當難纏。我們得早點回去。”他的手指向一個部下,“七號的事情交給你,把他的情況仔細反饋回來。”
“但是,如果確實是輝月術士所爲的話……”
正常情況下這不是遊騎兵該說的話。他們是偵察兵,是斥候,擅長的是隱匿和機動,最多加上暗殺輝月方比較出色的中下層軍官,而不是和對方術士拼個你死我活。除此之外,遊騎兵訓練不易,每個遊騎兵都是價值高昂,不能隨意放棄。同伴死了只能說他運氣不好或者實力不夠,要說報仇什麼的,就是同時高估了遊騎兵同仇敵愾的決心和他們的作戰技藝了。
但是現在情況不一樣——“吞噬”這個魔法技巧已經在整個冥月陣營內部流傳了。誠然,這一波內部互相殘殺的風波被高層成功壓制下來,但是更大的風暴正在醞釀之中。殺自己人確實既不合情,也不合理,只要整個社會還有那麼一點秩序存在就不會被允許。但是如果是殺敵的話,就沒有人能說什麼了不是嗎?遊騎兵確實正面作戰能力不強,但是要說用暗殺的方式對付單個的輝月術士,成功率還是很高的。
“那就看情況,能處理的話就地處理,不能處理的話立刻返回……自身安全是第一位的。”
……
在陸五面前,是堆成一堆的遊騎兵裝備。前面說過,看起來就是一具緊身衣服,外帶一個揹包。這個揹包就是遊騎兵們可以懸浮飛天的動力來源。傳說這種衣服是冥月術士可以不留下魔法殘痕的重要工具,但輝月的技術卻解讀不出來。
此時此刻,這件緊身衣服的胸口和後背位置的中間部分,有着一個巨大的口子,大概就在人體的中線之上。這樣一個缺口清楚的說明了發生了什麼事情。雖然衣服上沒有血跡,但被貫穿的部分肯定是人體重要器官,甚至包括脊椎。
琥珀的臉色要比想象之中的差……實際上,她的神色非常難看,差一點讓陸五以爲琥珀也在戰鬥過程中受了什麼傷。但是他隨即想起那一次和阿琪一起去執行冒險任務時候的事情。沒錯,琥珀當時殺了光頭,然後藏回到車子裡面。但是,哪怕親眼看到光頭是如何想要殺掉陸五,又是如何殘忍的殺害同伴的,哪怕再次見到琥珀已經是好多天之後,琥珀的表情也和此刻有幾分類似。
“琥珀……你沒事吧?”陸五下意識的想要安撫一下琥珀,但是這一刻他卻能感覺到琥珀本能的向後避讓了一下——很輕微的動作,連腳步都沒有後退,但是陸五確實感覺到了。所以他伸手靠近的動作很尷尬的停在半空中,隔了那麼一下子才收回來。
這當然不是琥珀在嫌棄他,而是另外一種理由。
“沒事,我沒事。”琥珀搖了搖頭,甩動她的長髮,似乎想要把某種東西從她身上甩走。“休息一下就好了……陸五,有件事情要告訴你。這不是結束。”
琥珀很快就把死去遊騎兵臨死的那句話告訴了陸五。沒錯,那是那個冥月術士死之前的威脅,但是這話應該是真的。因爲大家都知道遊騎兵顯然有着嚴格的紀律和制度。如果說他們在深入危險地帶的時候,有着特殊的制度能夠確保每個成員死後,同伴們能夠知道他到底是爲什麼而死(至少也知道他最後一天到底幹了什麼)那是很正常的事情。
“什麼……原來是這樣……二十天後……”這一次,陸五納悶了。這意味着很可能那個冥月術士的死並不是一個結束,而只是一個開始。冥月術士會把更多的精力放在這一邊。你說一個兩個還能對付,要是真的持續不斷的過來怎麼辦呢?套用一句古話,只有千日做賊沒有千日防賊的。
琥珀臉色很差,所以她說完之後就離開。陸五一個人看着地面上的那件飛行服。
好像陷入了很大的麻煩裡面了。對付凱查哥亞特他現在算是一點也不怕了,來來回回估計就是在演戲一樣,對方會配合他的。但是冥月術士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果然,關鍵還在於浮空要塞嗎?按照別人說的,要塞中有專門用來防止術士滲透的設施,就算是這種來無影去無蹤的遊騎兵也無可奈何。
等等!他腦子突然靈光一閃,立刻撿起地上的這件飛行服。飛行服的質地不明,反正陸五在這方面近乎一無所知,哪怕在地球上,也屬於那種分不清楚羊毛和棉毛的類型,對這個異世界的織物材料就更不瞭解了。但是,雖然這衣服感覺有點厚而且軟,保暖能力要比想象的強,但是很顯然沒有防彈功能。
不知道爲什麼,這個世界沒有發展出類似於凱夫拉背心之類的防彈衣。當然也可能是因爲壓根沒有這方面的必要——這世界可是有着單兵使用的外骨骼裝甲的,厚厚的金屬板可遠比凱夫拉之類防禦能力強多了。陸五現在已經知道,大部分情況下,穿着外骨骼裝甲的士兵可以站在那裡讓通用步槍隨便開火。
另外一方面來說,遊騎兵也不可能給自己加裝厚裝甲——這顯然得不償失。比起依靠護甲來抵擋攻擊,還不如直接用隱匿的方式讓敵人壓根找不到目標。
但是,他們能夠遮擋敵人的眼睛……
“對了,陸五。”琥珀突然又掉回頭來。“你也要學一下如何作戰。”
“我?”陸五完全不明白琥珀的意思。學什麼東西?
“是的,你的魔法戒指。”琥珀說道。“現在的你根本不知道正確使用魔法戒指的力量……這很正常,絕大部分人都不知道這東西要怎麼使用。如果能正確學習它的力量的話,就算面對冥月的術士,也不至於一點抵抗能力都沒有!”
“可是……”陸五欲言又止。根據高手的說法,陸五的這枚魔法戒指實際上已經耗費了大量的魔力,十成能力大概只剩下三四成的樣子。也就是說,它的使用壽命已經很有限了,要說練習什麼——都這個檔次了,練習什麼還有意義嗎?
“我這裡還有一個。”琥珀說道,拿出另外一個戒指放在陸五手裡,“遊騎兵的。”
“高手,”琥珀離開之後,陸五撓撓頭。“那個……剛纔琥珀是什麼意思?”
“這也看不出來?”如果高手有身體,那麼此刻它一定是丟一個白眼過來。“小術士還嫩了點,不習慣殺人吧。搭檔,我不得不說,這是很難得的機會……雖然所有的術士最終都會變得嗜血殘忍,但是她的情況還算不錯。說句實話,地球比這裡更合適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