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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一次見到任健的時候,陸五幾乎認不出人來。
其實嚴格意義上來說,他們纔不過一個多月沒見面罷了,連兩個月都不到,但是任健卻整個變了一個人。
他現在面色蒼白,眼睛深陷,衣服也穿的亂七八糟的——雖然秋季人們衣着簡單,照理說不會給人“亂七八糟”這樣一個概念。但是現在的任健卻一個領子外翻一個領子內翻,而他自己卻完全沒有察覺。
“喂,賤人,你怎麼啦?”
如果是正常的時候,當面叫一聲賤人應該會引來任健的一陣抗議,但是這一次,他無動於衷,簡直就像沒聽見一樣。
“很糟糕,我覺得我完蛋了。”任健苦笑了一下,然後衝着遠處喊道。“服務員,送瓶啤酒過來!”
這個時候陸五已經注意到任健身上的酒氣——賤人這傢伙可從來都不是一個好酒的人啊。但是看這架勢,他應該是已經喝了不少。
啤酒很快送過來,任健舉起杯子,甚至沒有敬酒,直接自己灌上了一杯。他注意到陸五手中的holoera,“怎麼把這玩意帶身上了?”
“別管這些小事了,你到底怎麼啦?完蛋了?什麼完蛋了?”
“我犯下大錯了……我的購物合同要到期了。”
“你不是要開店嗎?什麼購物合同?”陸五納悶。“裝修店面的合同?還是購買原材料的合同?你遭遇合同欺詐了?”
“比這個更糟糕,”任健嘴角抽搐了一下。“我挪用了裝修的錢……去做了一樁小買賣。”
“什麼?”
“我遇到了一個難得的機會,你知道鋼鐵嗎?粗鋼?”任健又喝了一大口。“有人要底價處理一批粗鋼,湊巧被我碰上,然後我……先找好了下家,然後把粗鋼買了下來……不是很大的買賣,但是轉手就能有一兩萬的賺頭。”
“被騙了?”陸五問。他聽說過此類的騙局,反正千古以來騙人的花招就那麼幾個,但是卻總有利令智昏的人上當。網上甚至還有人這麼說:傻子這麼多,騙子根本沒必要發明其他什麼方法。
“不是騙,是合同丟了。”任健苦笑起來。“現在我完蛋了!我付了錢了,沒合同人家不給提貨,除非貨主自己過來。但貨主又去外地了,電話聯繫不上。然後這個禮拜,我就需要付裝修的費用……然後下個禮拜……那邊人就要過來檢查進度……”他絮絮叨叨,說起話來前言不搭後語充滿跳躍性,但是陸五怎麼說和任健也相處了足夠長的時間,所以還是聽明白了。
總之,就是任健挪用了公款想賺點小錢,但是因爲意外沒辦法及時將錢週轉回來,於是就發生了嚴重的後果。如果說得嚴重一點,任健這是欺詐。
“這麼重要的東西,怎麼丟的?”陸五情不自禁的問。賤人平時也不是馬大哈的人啊。
“出租車上,”任健嘆了口氣,同時給自己又倒了一杯。“我只是坐了一下出租車……然後等第二天發現的時候,合同已經不見了。一定是丟在出租車上了。”
“那個,報警呀。”陸五可以想到這種情況下唯一的辦法。“你對那輛出租車有什麼印象沒?”
“我當時壓根沒去記出租車的車牌號碼,我只看了出租車裡面那個車主的牌子……車主的名字是三個字,我只記住最後一個字叫做‘駿’。”任健想必已經爲這件事情奔波好幾天了,如今已經心力交瘁,說起話來都顯得消沉。“但是沒用,警察根本找不到,偵探社也一樣!”
“偵探社?”陸五倒是驚訝了一下。在普通中國人的概念裡,偵探社不是應該去抓婚外情嗎?話說回來,所謂病急亂投醫,這種情況下任健做什麼都不會令人意外。
一陣音樂聲從任健身上響起,因爲彼此相處了足夠長的時間,所以陸五立刻聽出那是任健的手機響了。任健立刻抓起手機,那動作彷彿是一個被噩夢驚醒的人去抓住自己的被子。
“啊……嗯,好的,我在藍色之夢茶吧這裡,嗯,好的……對,就那個查吧……拐角處的那個……好……好……”
“琥珀,你能不能幫幫忙……”陸五趁着這個機會,悄聲問琥珀。
大概一分鐘後,任健放下了手機,他頹唐的面孔上浮現了一絲希望之光。“偵探社的人來找我了,也許他們有什麼消息。”
一小段時間後,陸五上了一次廁所回來又吃了點東西,這個時候茶吧門口出現了兩個人,一個大概三十多歲,另外一個大概五六十來歲,頭髮已經花白。兩個人站在那裡,卻沒有第一時間去找位置,而是左顧右盼。
任健站起來,衝着那兩個人揮了揮手。這兩位明顯就是偵探社的人了。
入座之後當然是簡單的寒暄和介紹,兩個偵探社的人甚至掏出名片,一人給了陸五一張。陸五看到名片上的招牌是“靈通偵探社”,花白頭髮名片裡面是“孫勤社長”,三十多歲這位名片裡面是“趙信德”,但沒有職務。看起來孫勤是老總,也就是社長,趙信德是他的部下。
“找到了沒有?”寒暄剛一結束,任健就迫不及待的問道。
“很抱歉,任先生,但是根據您提供的消息……我們已經盡了最大努力。”
這句話產生了立竿見影的效果,任健的目光迅速黯淡下來。
“這些,是我們的調查記錄。”趙信德拿出一個文件袋,放在桌子上。“您是在北區坐的出租車,我們在這段時間內,搜尋了整個北區的車主,一共找到五十二個名字裡帶有‘駿’的人,而且一一上門進行了聯繫。但是很遺憾,沒有一輛車符合您所說的那種情況。我只能說,您提供的消息有誤,沒能找到東西不應歸咎於我們。”
任健沒有說話,或許他已經心灰意冷,甚至懶得回答了。
“這麼短的時間內,完成這樣的調查,我們已經盡力了。”趙信德繼續說道。“這是我們所有調查的資料,請付款吧。”
“沒找到也要錢?”陸五問道。
“請看合同,”趙信德說道。“合同裡寫着,如果因爲委託人提供信息有誤,導致沒能完成委託任務的,一切責任要由委託人負責。”
陸五看了看,確實有這麼一條。其實這一條在道理上是說得通的——你總不能瞎掰一大堆讓偵探社去瞎忙乎,然後以未能完成委託賴賬吧?但是反過來說,這一次偵探社卻真的是充分利用了這一條。雖然他們找不到合同,但是將其歸咎於任健提供了錯誤的消息,他們就不必負責了。
陸五偷眼看了看任健,這一次,他的嘴角反而流露出一種充滿嘲諷意味的笑。陸五對任健很瞭解,所以知道他下面肯定會說出“我沒錢”這種話。
這種笑容就是任健打算賴賬時特有的表情。而且陸五直覺這次並不是任健故意的想要賴賬,而是他根本付不出錢。
有句話說,武器是士兵的第二生命,信用是商人的第二生命,如果沒人幫忙的話,這一次任健恐怕要喪命了。
“等等,如果委託人提供信息無誤呢?”陸五突然插話道。
“無誤?我們已經用事實確認過了。”孫勤孫社長指了一下文件袋。“這是一份很完整的調查記錄,包括我們的筆記,照片、電話錄音。這樣一份東西難道還證明不了我們按照委託人提供的信息認真找過了嗎?說句實話,若非我們偵探社在本市的業務剛剛開展,目前以拓展業務,增加知名度爲主要工作思路,這樁生意本來我們是不會接的。”他用手敲了一下桌子。“區區五千元,我們要出動四個幹練的探員花費三天時間,實在不值。”
“我當然不是質疑,但不管怎麼說你們只在北區找。”陸五說道。“不一定是北區的出租車。”
“根據w市的出租車管理規定,四個區的出租車都只能在本區接客。而任先生就是北區找的出租車,所以我們可以肯定他乘坐的是北區的出租車。”
“是有這麼一條規定,w市出租車管理條例第十一條……”陸五思索着。“但是這些規定執行起來並不嚴格。本來規定是隻能在本區接客,但可以送到其他區去。但是實際上,出租車司機可不會空車回來,他們都會拉個順路的客人的。所以雖說任健是在北區坐的車,但是實際上卻不一定是北區的出租車。”
趙信德忍不住笑了一下。“陸先生,聽你的口氣這麼肯定,這麼說,你覺得我們這些專業的偵探判斷能力還不如你?”
這話很有點不客氣的味道。大部分人這種情況下就會縮回去了吧,畢竟陸五又不是事主,而只是事主的一個朋友。
陸五能夠清楚的感覺到對方在用大帽子壓人。但是越是拿大帽子壓人,就越是說明他們心虛了——說理說不過的時候,才需要用大帽子。
“偵探你們是專業,但是對於出租車的情況,恐怕你們瞭解不多。”
“這麼,這位小兄弟覺得自己比我們更行了?莫非你覺得,我們找不到的東西,你能找到?”陸五這麼一說,孫勤社長不得不出面了。這不是一個騙局——孫勤相信自己眼睛沒瞎,那個事主頹唐的樣子絕不是僞裝。再說了,哪怕這是騙局又有什麼意義呢?爲了五千元?
“當然。”陸五回答。“至少調查這件事情並不難。”
“陸五……”任健感激的想說話,但是陸五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
“孫社長,我不是對你們的專業水平表示質疑,而是這件事情上,你們恐怕是搞錯了一點事情。俗話說,差之毫釐謬以千里,指的就是這種情況。”
“那麼,陸先生認爲?”
“應該是南區的車。”陸五說道。“南區的車,到北區下客,順帶載一個客人回南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