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士兵躺在地上,他的身體因爲痛苦而做着怪異的抽搐。
造成這個傷害的理由顯而易見,在他的手上,抓着一隻大得像一隻雞蛋的五彩顏色的蜘蛛——已經被捏碎的那一種。但是這明顯太遲了,他的褲子被脫下,下體上有一個黑色的巨大腫塊。
看到這一幕,幾乎每個人都能猜出來發生了什麼:這個倒黴蛋到一邊拉開褲子想小便的時候,一隻蜘蛛恰好的掉到了他褲襠裡面——然後,一切就順理成章的發生了。
從他發出慘叫到張三友趕到這裡,最多不過五六分鐘時間罷了,但是這個傢伙已經兩眼翻白,失去了意識。
軍醫趕到,只是很短的的時間,他就宣佈這個人沒救了。“神經性毒素,”他解釋道。“如果讓我說,給他一發子彈好讓他少點痛苦。”
“這是什麼蜘蛛?”雖然這隻蜘蛛已經被捏成汁液四散的一團爛肉,但是就算是張三友,也不想接近這玩意。“我從沒見過。”他也算本地人,就算不是土生土長,也在本地呆了足夠長的時間。但是,這種原始森林他確實是第一次進來。如此猛烈的毒蟲,看上去只要被咬一口就沒救。
“我也不認識,”身邊的副官說道,“但這片森林裡,可能有相當多這種蜘蛛。”他看了看四周,眼前這一幕造成了相當的震撼。看得出來,這個倒黴蛋的問題並不是咬到下身,而是這種蜘蛛本身的毒性太強——咬到哪裡都會致命。
他們中大部分人都穿着衣服,戴着帽子。但是衣領、袖口、褲腳等等裸露的地方還多得很呢。再說了,晚上必須睡覺——在這種鬼地方睡覺。
在這種鬼地方行軍一百公里,也許直接會因爲傷病損失三分之一的兵力。
“長官,士兵們已經開始不安了。”他用很輕的聲音說道。
他們畢竟只走了幾個小時,現在的位置還是這片原始森林的外圍,只能說從外面稍微向裡面前進了一點點。而想要穿過這片森林,航空距離足有近百公里。相對現在走過的路程來說,簡直就是萬里長征的第一步。
如果連這裡的危險都這麼致命的話,那麼那支發現森林中可以通行的隊伍消失也是可以理解的。他們就像陽光下的雪花一樣,存在過,但是很快就徹底消失。雖然張三友從來沒話費時間和精力去打聽,但是他相信哪怕打聽了,也無法知道那些開拓者到底去了哪裡。
這也是爲什麼老東西從來不曾想過要進一步開拓這條道路的原因:這裡太危險。如果不是被逼到走投無路,沒人會想從這麼一個鬼地方走上近百公里。
傷者的抽搐越發劇烈,如果這裡邊上有大醫院或許還是試一試,但是眼下這種情況……活着只是增加痛苦而已。軍醫看了看了張三友,那張臉上只有沉默,既沒有說什麼,看上去也沒打算做什麼。
於是他從身上抽出手槍,對準傷員的腦袋。在最後開槍之前,他再一次看了一眼張三友。
後者的目光還是停在傷員的臉上,看着那因爲痛楚而抽搐扭曲的面孔,似乎壓根沒注意到身邊發生的任何事情。
一聲槍響。
“那個,長官,”邊上一個士兵問道。“要不要派人把他的屍體帶回去?”
從他的臉色來看,他應該是很想得到這個可以說相當累贅的任務的。
“老東西進了這地方,活着逃出去的可能性不到一成,”張三友看着地上的死者,說道。“而且,就算他死在這裡了,恐怕我們也找不到屍體。我們回去。”
……
“其實這路也不難走啊。”湯瑪士一邊走一邊說道。
已經在這鬼地方走了三天路了,不過這個老外還有精神說這種屁話,就足以說明這環境還不算太惡劣。
事實上也確實是如此。儘管老兵一直擔心身後的追兵,但是事實上沒發生任何意外。第一天的時候湯瑪士還有點緊張,但是到了第二天的時候,他就已經習慣了。這種鬼地方太容易藏也太容易躲。說句不客氣的話,四個人找個藏身的角落裡一躲,一萬個人也不一定能找到。更別說中間還有相當數量的水域,就算追兵有狗,也很難沿着氣味追擊。
說是危險的原始森林,但是實際上一羣人卻沒遇到什麼危險。其實也就是和正常的戶外旅行差不多了,唯一就是地形的問題。這片森林裡大概是因爲林木茂密,水份難以蒸發,所以非常潮溼,而且有很多積水,以至於與其說它是森林,不如說它是實際上是由多片山嶺和沼澤組成的複雜的地形。所有的山谷或者地勢較低的地區,幾乎都積了很多水,難以通行。
湯瑪士最喜歡山裡的路——雖然攀爬麻煩,但是至少不用把腳踩進那些散着腐臭味道的落葉之中。走在那種地形上,有一種強烈的心裡沒底的感覺。而且山林裡,樹木就會明顯的較小一點,甚至有幾個位置能讓人照到陽光。
幸運的是,不管是山地還是沼澤,裡面沒什麼危險——湯瑪士最怕的就是遇到鱷魚,不過至少這一路上,他們沒有遇到什麼鱷魚。別說鱷魚了,就算是野豬——這種動物堪稱世界上分佈最廣的猛獸——都沒看到過。
他們在第二天的時候遭到了一場大暴雨(在這個地方,這是很常見的),這也是老天爺在整個旅途中給他們的最大一個麻煩。當時他們正在一個山地裡,四處連躲雨的地方都找不到。
雖然現代生活在都市的人類覺得淋上一場雨是一件無所謂的事情。很多城市裡,突如其來的大雨讓整個城市裡滿是“落湯雞”是很正常的現象,除了洗個澡換身衣服之外沒有其他不良後果。但是那是建立在完善的各種生活設施和醫療服務和的前提下。事實上,淋雨、感冒、肺炎和死亡彼此之間有着立竿見影的緊密關係。在遠離都市,荒無人煙的地方,哪怕是一個強壯的男人,因爲一場感冒而送命也常事。
他們一行人本來要經歷一場關於體質的危險考驗,但是陸五身上居然攜帶了一個帳篷。一個防雨防潮,又足夠大,可以容納四個男人的帳篷。於是這個老天爺造成的麻煩就被這麼輕輕巧巧的解決了。
整體來說,道路雖然時常泥濘,總體來說卻也湊合,談不上艱難險阻,就算偶然遇到無法通過的地形,也都很快找到了繞過去的辦法。畢竟怎麼說曾經有人曾經穿越過這裡。
老兵在其中發揮了很大的作用,是他找到了當初那支穿越這片森林的隊伍留下來的路標——路標倒是不復雜,因爲當初留下標記的人是爲了自己的方便,所以不可能,也不會把那些辨路的暗號藏在某個別人找不到的地方。
每當他們發現向前無路可走,或者有多個選擇不知道該怎麼辦的時候,老兵就會去找那些前人留下的標記。這不是什麼難事,四處找找就能找到,反正這些標記不是在樹上,就是石頭上,甚至是空地上用石頭組合成而成。
另外一個幸運是食物和水的問題。水的問題還比較好,他們中途用老兵提供的辦法,用一些樹葉中榨出汁來飲用——很不好喝,但是至少能夠解渴。而食物的問題則是另外一種方法:之前那支覆滅的巡邏小部隊給了幾個人充分的口糧。沒錯,那些人隨身攜帶的乾糧(壓縮餅乾)數量有限,但是畢竟是十幾個人一兩天的口糧,給四個人吃五六天,勉強也湊合了。而且陸五身上也攜帶了一些不知道哪裡出產的壓縮餅乾。
那是湯瑪士吃過的最奇怪的食物。
當然那玩意不好吃,它的口感只能說稀鬆平常,味道只能說略有鹹味罷了。爲了能更好的吃,陸五不止一次將它用水泡開,當做糊糊吃。但是問題是,這玩意只需要吃很少就能讓人感覺到飽。
不是在食物裡添加大量的水,從而造成飽腹錯覺的那種飽。那種“飽”,在劇烈的體力運動面前,很快就會原形畢露的。而是真真實實的吃飽了。
“湯瑪士先生,我們幾乎是空着手啊。要是帶上負重,或者帶上騾馬,你就知道這路不好走了。”老兵說道。
這幾天艱苦趕路,讓人體質水平高下立見。老兵是所有人中最差的那一個,畢竟一方面他年紀不小了,另外一方面又受了傷——雖然這傷已經不再影響他趕路,但是要說沒影響是完全不可能的。湯瑪士還能精力充沛的說傻話,老兵卻已經恢復了最初的狀況。也就是說,很多時候,必須要小兵扶一把才行。
“而且這路上相當危險……”老兵斜眼看了看走在隊伍最後面的陸五。“我們這麼順利,是有原因的。”
湯瑪士對此也很不解。
俗話說,距離產生美,事實上距離也產生神秘。如果說之前他們彼此之間一無所知而會產生誤解的話,那麼現在他覺得陸五遠沒有老兵說的那麼神秘。好吧,他就是一個普通人,和湯瑪士成長過程中遇到的其他人沒什麼不同。一定要說有什麼特點的話,那就是他似乎有點愁眉不展,就像湯瑪士之前遇到的一些經商失敗,欠上的大筆債務的商人類似。
不過不管怎麼說,腳下的地面已經逐漸變得乾燥,身邊的樹木開始變得稀疏,每個人都知道,他們即將離開這片原始森林。
“終於能見到地球上的神了,”高手在陸五耳邊說道。“雖然只是半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