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嫣姐姐你快去給我拿身換洗的衣裳,我要洗澡。愛睍蓴璩”莫淵一進門就邊脫邊吩咐道。這已經到午膳時辰了,鐵定趕不上回寢宮用膳,用不了多時莫淵就尋過來了,可不能被他發現了去。
巧嫣應命也趕忙的返回大殿莫卿的寢宮找衣裳,想是這會兒陛下在餐廳等着少主用膳一定不會發現她。走時也沒忘讓藥齋外候着的宮人送進去熱水讓殿下洗去風塵。轉頭看了一眼這樣的巧嫣,莫卿輕嘆,她這人既溫柔又心細,好則好矣,就是心機太重。
用膳的時辰早就到了,也不見卿兒過來用膳,莫淵略顯着急。難不成卿兒竟是賭氣到了絕食的地步?生怕卿兒這小東西餓着,只得放下姿態前往藥齋尋他。雖然卿兒小巧的樣子很是可愛,但莫淵已是等待他長大等待了不知多少個時日,怎會讓還在長身體的卿兒餓肚子。
等到莫淵感到卿兒藥齋的時候就被告知殿下正在內室沐浴,這大正午的沐個什麼勁兒。該不會是卿兒出去過?!一個健步擡腳闖進內室,眼前的景色卻是讓個活了幾千年的莫淵血脈噴張差點兒化作惡狼撲過去。
只見身姿輕柔白希如玉的卿兒正泡在水中,見他硬闖進來雙臂護住前胸一副羞澀又驚恐的眼眸波光流轉,似是要滴出水來。漸漸的小美人微斂了眼眸,竟是浮起滿身怒氣。見卿兒生氣了莫淵這才從呆愣地失神中收回直直望向卿兒的視線,意識到自己沒打招呼就闖了進來。
家有少年初長成,含苞待放、似怒似嬌羞,在莫淵眼中卻是別樣的風情。可是那炸毛的小老虎還真是不好惹,即使看的盡興忍得痛苦,莫淵也不得不識趣的退了出去。剛一關上門就見一捧洗澡水被卿兒潑在了門上,幸虧自己出來的及時,看樣子卿兒這是舊氣沒消又添新氣。
就算莫淵進得卿兒內室不過一愣神的光景,屋中陳列擺設用具衣衫也是盡收眼底,包括可愛卿兒青澀的美色。房中並沒有什麼可疑之物,只有套新衣搭在澡盆一旁屏風上。莫淵怎會知道在他沒過來之前,卻是巧嫣早早的拿了卿兒穿過的舊衣裳去洗了。
莫淵於卿兒處討了沒趣,只得悻悻然打道回府,今日一見怕是卿兒十天半月不會再搭理他了。
在莫淵沒同意放他出宮遊醫之前,卿兒是不會同他和好的。故而莫卿便打定了主意就是不回寢宮,整日以研藥唯有將自己關在藥齋中。甚至連用膳的時候都不曾回大殿,在外人看來殿下這是研藥研的魔怔了去。卻只有莫淵最是明白卿兒心裡的小九九。
越是瞭解卿兒想出去,莫淵越是不會讓他出宮。
天下所有的事物,若是卿兒提出,他便會滿足他,卻是唯獨這個不行。
而莫卿,天下所有的事情,只要莫淵不允,他便會妥協,亦唯獨這件事不行。
於是,這對兒名義上的父子實質上的戀人,就這樣陷入了誰也不理誰的僵持境地。
頭一回出宮給人診病因衣着華麗很是不便,這次卿兒學乖了,找巧嫣連夜縫製了件粗布衣衫。如此一來便不會太過招搖得以順心油走於人間。17893967
次日一早,莫卿便如約來到山下村落那村人的住處。輕擊柴扉:“大叔我來了!”
等了多時,出來應門的卻是這家的婦人。只見這婦人急急忙忙奔了出來,很是激動,拽着莫卿的衣袖硬是不放:“小公子您總算來了!我家相公他,我家相公他……”話還沒說完婦人便嚶嚶地哭了起來。
“大嬸,大嬸,你先彆着急,怎麼了?慢慢說。你這一哭,我都還不知道怎麼回事兒呢!”一瞧婦人哭哭啼啼怎生的悲傷卻是也沒有將事情的始末交代清楚,莫卿心中更是焦躁。漸漸地跟着升起一絲不祥的預感。
婦人聽了莫卿的話卻是不再言語,哽咽地說不出來話的她拉着莫卿的衣袖將他帶進屋中。一進屋就瞧見那村人正昏睡在火炕上,時不時嚶嚀一聲囈語,卻沒有一絲清醒的跡象。只不過一夜未見怎麼會變成這樣?!
似是莫卿的到來讓那婦人安心了不少,不多一會兒便能斷斷續續強忍哭泣說出話來。今早原是她早起打算去隔壁王嬸那裡領點兒繡活回來做做以貼補家用,家中丈夫沒讓她去,只道是讓她在家裡照顧孩子。丈夫說是要進山一樣,只因家中沒有什麼吃食可以招待即將到來的藥師小公子,單靠一身打獵的本事進山尋點兒野味讓小公子嚐嚐鮮也是好的。
怎奈不過一個時辰的功夫婦人就看見自家男人被一衆一同上山的獵人七手八腳的給擡回了家中,傷勢嚴重
已昏迷不醒,這可嚇壞了她。六神無主的她既要照顧孩子還要擔心丈夫,一時無計可施只得在房中等着小公子到來。見到莫卿如約而至,心下鬆了口氣,眼淚再也掛不住,就這般止不住的抽泣起來。
一聽村人受傷,莫卿趕緊上前爲他查看傷勢。邊聽婦人解釋邊動手翻看村人衣衫下的猙獰傷口。得知村人之所以上山去打獵不過是想好好款待一下他,莫卿這心中既是溫暖感動又是酸楚愧疚。不由得亦是放柔了手中力道,生怕驗傷的時候不小心弄痛了病牀上的大叔,早已忘記昏迷不醒的人怎會感受到這痛楚。
“大嬸你別哭了,這裡有我呢,你先看看一邊的小寶寶吧。”莫卿安慰婦人道。
方纔進來的時候不經意瞥了一眼,小孩子已經能坐起來在炕上到處爬了,想來已無大礙。與其讓這婦人盯着丈夫嚴重的傷勢心生悲愴不如讓她照顧已然康復的孩子來的妥當,一前一後心中的感受可是天壤之別。
幼子淘氣,土炕又是築的高,生怕孩子從炕上掉下去,婦人只得依言照看小孩,卻總不忘得空擔憂的往這邊兒瞧來。
莫卿撕開村人沾滿血污的布衣,觸目驚心的傷口躍然眼前,這等猙獰創傷狠狠的撞擊着莫卿的心靈,他從未見過這般可怖的情景。只見村人前胸深深地被野獸之利爪所傷,在他原本結實的胸膛上留下道道溝壑般的傷痕。這等走勢的抓傷莫卿認得,村人大叔打獵的時候一定是遇上了野熊!
不僅只是前胸,還有肩頭、手臂、以及後背,上半身已是慘不忍睹。較深的傷口還在灑灑往外冒血。管他三七二十一管他會不會被人嗤笑自己衣冠不整,莫卿索性撕碎了自己的衣襬,用一條條布條綁住村人手臂、肩頭爲他止血。
但沒有草藥的作用僅憑綁紮住受傷的雙臂遠遠不足以能夠止血,得尋些止血的草藥纔是。翻遍了隨行帶來的藥箱卻是隻有醫治頭疼腦熱的藥品,那止血的良藥真真半瓶都沒有帶來。只顧得上醫治世人之風寒,卻是沒曾想會遇上今日這般狀況。
顧不得上深山險惡,就算有野獸出沒莫卿也要進山採藥。若是再拖下去村人大叔恐有性命之憂。不顧婦人的阻攔,莫卿將長袍的衣襬綁在腰中隨手抄起村人家中的竹簍,執意要進山。醫者仁仁,當運用心中所學,取周遭一切可用之藥材爲人治病纔是。
雖是千年心智,也不過是少年軀殼。莫卿一人行走在山澗之中,心中也是打鼓地厲害。此生擁有的這副小身板若是碰上野獸還不夠它們裹腹的。更何況村人大叔已是被這山林中的野熊所傷,這會兒獨自一人穿梭在林子中也是膽戰心驚。
不同於通往山上的山林有蛇族庇佑野獸不敢擾襲,腳下的林子乃山中腹地,早已脫離了蛇族的管轄,就連未化爲人形的蛇族也甚是罕見。莫卿心中打突突,可肩上揹負這村人的一條性命,是他不敢停歇。
如此,一個柔弱瘦小的身影,一時不停歇的來往于山中林間,只爲能找到那一味救人的止血草藥。
顧不得此行艱險體力不支,莫卿依舊頑強地尋找着救人的草藥,終是眼前一亮,一簇不甚茂密的黃色小花吸引了他的目光。勞累一掃而光,上前拾起一株仔細查看,這正是他要找的草藥——龍芽草。
醫書上說,龍芽草的葉子可治刀傷。村人大叔乃被野熊之利爪所傷,形似刀傷;加之這龍芽草又有消炎化瘀之功效,採之也算是對症下藥了。
拾起一簇救命用的龍芽草丟進揹簍中,莫卿火速往村中趕去。
“快看,快看!回來了!回來了!”莫卿的身影一出現在林子邊緣,村人們便大喊着報信。
原是婦人擔心的要死,急急忙忙找來鄰居幫忙進山尋找莫卿的下落。可是今早村裡最厲害的獵人都被野熊傷着了,更是沒有人敢貿然進山尋找婦人口中所說的小公子。膽怯歸爲膽怯,可擔心還是有的。小公子人小力薄,大家就怕進山後的他不多時就成爲野獸們的盤中珍饈。
這會兒既不敢進山,又是擔心,故而都聚集在村口的寬闊平地上等待着林中的風吹草動。所以莫卿一出林子就看見這麼些人在此等候。
“小公子,您可算回來了!還愣着幹什麼,還不快去和張嬸說說,小公子回來了!”上前接過莫卿肩上揹簍的是個花白鬍子老頭。只見他吩咐身邊的青年回去送信,那人也是趕忙往村子裡跑去。如此看來這花白了鬍子的長者該是這一村之長踩死。這會兒更是見了莫卿滿滿一揹簍的草藥兒心生敬佩,說話言語上也是多了幾分客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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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村長趕回茅屋,將草藥搗碎糊在村人大叔的傷口處。不多一會兒便見血滴漸凝,綁在他身上予以止血的布條繃帶上面的紅暈不再擴散。不僅是莫卿,連同衆人皆是送了口氣。婦人更是一個勁兒的道謝。
嫣衣去姐邊。村人大叔能否轉危爲安一切還看今晚,要說,還得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天色轉暗,已是到了傍晚時分。今天卿兒沒能在正午的時候及時趕回去,想來蛇宮之中定是被莫淵下令尋他而弄得人仰馬翻,得快些回去纔是。才同村長等人道了別,卻是被村長命人一路護送出林子。只因他們所知,小公子住在鎮上。
搬了石頭砸自己腳,一時半會兒卿兒竟是找不到個好理由拒絕。就這樣,莫卿被一行中人擁簇着出了林子送到了大路上。要說這還這是離蛇宮南轅北轍越來越遠了。裝模作樣地前行了一段路程,回頭望望村子裡的人已是準備離去,趁大家不注意,卿兒一個蹦兒鑽入了路旁的草叢。沒想到出宮難,回宮更是難上加難。
本是半個時辰就能走到的路,卻是被莫卿這般出了林子又折回,來來回回走了將近兩個時辰,累的卿兒早已是快要走不動了去。等到他回到蛇宮的後山那條必經之路上時,已是夜色茫茫。
最讓卿兒意想不到的是,才進得後山不多久,便被帶着人在路上守候着的莫淵撞了個正着。只一下子就將個卿兒愣住了。只見莫淵騎坐在一匹渾身黝黑通勁的靈駒之上,於人前不好發作,依舊是如沐春風一般溫潤微笑,可那狹長如魅美眸中卻不斷閃爍着灼灼怒火。卿兒一見不好,掉頭就往回跑。
好小子!竟然想逃,往後可是深山能逃到哪裡去?難道要離家出逃不成?!真真氣死他了,看他抓住這小東西后怎麼教訓他!莫淵心中如是想。
腿短不能怨人騎馬跑得快,莫淵一把將還在沒命奔跑的卿兒撈了起來,不顧宮人們的驚歎扛在肩上便乘風離去了。徒留宮人默默注視着主子離去的方向,默默祈禱殿下等會兒不要捱揍纔好。
進得宮中莫淵下了馬將卿兒扛在肩上徒步而行。一路上卿兒被莫淵這般橫扛在肩上,有多丟人就有多丟人,每每碰上過往的宮人都引人側目。羞愧難當的卿兒是在莫淵肩上用盡了所行之能事,不論是踹、是捶、還是敲打,這莫淵硬是不將他放下來。
不就是因爲他出宮了麼?!被這樣扛着行走于禁宮之中供人瞻仰有多丟人,難道莫淵不知道麼?!該死的!這廝竟然這樣對他!若是得不到自由,不能隨意出宮,這與囚禁於他又有什麼區別?!越想越是憤懣,卿兒索性回身爬到莫淵另一邊肩膀上狠狠地咬了一口!
“啊!”這臭小鬼竟然咬他!莫淵寒氣更甚。
“喲喲喲,這是怎麼了?”好巧不巧的,莫淵父子倆遇上此時他們最不想見到的人。莫涼正捧着自個兒的果盤,邊吃邊問,一副打定主意瞧熱鬧的樣子。
不願同他多說一句話,尤其是被莫涼撞見這般尷尬的境地。莫淵只扛了卿兒就往大殿的方向而去。見莫淵周身寒氣盡現,又有莫涼樂在一旁,卿兒也漸漸不再哭鬧捶打,心中涼了半截的他,只靜靜地由着莫淵扛着自己前行。
從未見過這般氣勢洶洶、怒氣高漲着的蛇君,衆人皆是嚇得不敢上前。不顧氣度的踹開了宮門進得寢殿,隨手甩了門,力度之大聲音之響將宮人們生生攔在外面。
沒等卿兒據理力爭同莫淵理論半句,已是被他用力甩在了自己的寬大龍榻上!這般大力,震得卿兒骨頭險些碎掉,背上生生地疼。
“莫淵你瘋了?!”莫卿大吼,那氣勢絲毫不輸給正在氣頭上的莫淵。
莫淵也不言語,只居高臨下地打量卿兒。且不問他這身粗布衣裳哪裡來的,單說這破爛不堪的下襬、沾滿泥土的衣襟,莫淵不記得他堂堂蛇君會這邊虐待自己的愛人。卿兒身上斑駁血跡的氣息屬於人類,還有那淡淡的龍芽草香氣,各種證據都出賣了卿兒今日所犯下的過錯。
分明逃出宮去的卿兒如今還在同他大呼小叫,這讓莫淵好不生氣。他不氣卿兒偷溜出去,卿兒自幼頑劣得出名這都不算什麼。他氣的是這小東西竟是不同說實話,犯了錯還不知悔改甚至不願承認自己做過。他莫淵不認爲自己能教育出這般的卿兒,心中更是火冒三丈。
“說!你今天區哪兒了?!”莫淵冷眼看着站在牀榻上與他氣憤瞪眼的莫卿。
“要你管!”卿兒也不甘示弱,別以爲扮酷裝嚴父他就會屈服!這會兒雙手叉腰一副憤懣難當的模樣。
nbsp;還嘴硬,莫淵不悅皺緊修眉,多久沒有這般生氣過了。想起今日到了午膳時分,自己翹首企盼卿兒能夠早些歸來用膳,這本是他二人冷戰後每日唯一一次得以相見的時刻。怎想這頓飯他命人熱了又熱、換了又換仍舊沒有等到卿兒的身影。
屏退四下隨行伺候的宮人,準備以一個愛戀中的男子那般放低姿態找他的可人兒求和。卻是尋遍了整座藥齋都不見卿兒。
不是說在藥齋研藥麼?這會兒又去哪裡了呢?忽而升起的擔憂之情讓莫淵飛速掠過整個蛇宮,結果卻是一樁差點兒讓他停止心跳的消息擺在他的面前——卿兒不見了!
莫淵大驚,慌忙調集侍衛搜宮。但是無論派出多少隊人馬所得到得結論都只有一個,那便是——找不到。
無計可施的莫淵只得將巧嫣喚來,平日裡總是這丫頭寸步不離的跟着卿兒,想必她也該知道卿兒在哪兒的纔是。在見到巧嫣那慌張心虛的神情後莫淵更堅定確信她一定知道卿兒的下落。不惜擺出那讓人畏懼的蛇君威嚴拿粉娘來威逼利誘着巧嫣,招來宮人們的懼怕,只爲能得到卿兒的消息。
沒有守住秘密的巧嫣,強壓之下從實找來,可是這答案也是氣煞莫淵。在他驚慌失措如沒頭蒼蠅一般尋找卿兒的時候,那小子卻是已經逃出宮去做他喜歡的事情去了。忽而莫淵只覺得自己真真可笑。他在這邊兒爲卿兒擔驚受怕的,而卿兒卻如沒事兒人一般,不將他放在心上。
凝聚靈氣遍佈於整座後山尋找卿兒的氣息,原本不曾有過波動的後山陣法結界出現了裂痕,有人出去了。這人,不用想也該知道是誰。但,僅憑卿兒自己怎能衝出那奇幻的噬人陣法?真是讓人匪夷所思。
轉念一想,此事也並非蹊蹺。因爲在這蛇宮之中還住着一個不明來意的莫涼。一切因果都撥開雲霧見天日豁然開朗般得呈現在了莫淵眼前。這廝定是爲了卿兒而來,就算不是,這廝也定是因爲卿兒久留不歸。
莫涼遲遲沒有動手不是不忍下手,而是在伺機而動。沒有十足的把握他不會冒這個險,他這人始終這般。
心,不禁再一次的狠狠揪緊。得趕在莫涼下手之前找到卿兒!
未等運用靈力找尋卿兒的下落,莫淵便帶上人馬,直直往山下迎去,他感覺得到,卿兒的氣息已然越來越近了。
守着這麼多的宮人、侍衛,歸來後卿兒的表現着實等同於給了莫淵狠狠一巴掌。見到他後先是一愣,而後調頭就跑。這讓莫淵心中怒火燒的更盛,就算當面對質,卿兒也是死活不認錯,枉他那般擔心。
擔心、害怕,若是被莫涼佔盡了先機該怎麼辦;好不容易尋回來的愛人若是被莫涼那廝無恥之徒奪去,又該如何是好。這個曾經天不怕地不怕,敢同天爭同地鬥,不惜自貶下界的人兒,此事正被失而復得,又恐得而復失的懼怕深深折磨着。
“不說是不是?”莫淵降低了語調,在卿兒聽來簡直判若兩人,說不出的冰冷無情。
“不說又怎樣?!”卿兒冷笑,想必這人當年處置犯人的時候也是用的這般神情罷?
“不說,也不認錯是麼?那好,從即日起你不得踏出這寢宮半步!吃的用的我自會派人送過來。”這小子竟然對他冷笑!真是快要將莫淵氣瘋了。莫淵心中不甘,頭一回用這樣冷冰冰的語氣命令卿兒,心中亦隱有不捨。矛盾之極,直教他窩囊的要死,說完便頭也不回的打算出門去。
“什麼?不得踏出寢宮半步?!莫淵!你這與囚禁與我又有什麼區別?!”莫卿終是喊出了憋在心中許久的話語。
“是,又怎樣?”學着卿兒的語氣,莫淵反道與他。也不等莫卿接話,徑自離去。只聽聞身後的寢宮盡是卿兒發脾氣亂丟物件的盡碎動靜。
自此卿兒便算是被莫淵一道旨意給禁足在了寢宮之中。
“吱呀……”宮門被人從外輕輕推開。
聞聲莫卿抄起手邊兒的茶壺便往門口處砸去:“滾!”
暴怒中的卿兒如同一隻蓄勢待發狂躁不已的困獸一般咆哮着,周身更是盡顯凜冽寒氣。這看似溫柔天真的人兒,也是有這般可怖的一面。
“啊!殿下……是我。”被這茶壺砸中的人悶聲喊痛,卻不是莫淵的聲音。
砸到別人了,卿兒趕忙轉頭望去,身上哪兒還有半點兒方纔虛張聲勢的氣勢。而扶着自己肩膀立在
門旁的人,卻是巧嫣。
“巧嫣姐姐你沒事兒吧!有沒有砸傷了你?”見砸到的不是莫淵卻是巧嫣,卿兒慌了。即便自己是個人類少年,也是該比沒有妖化的蛇族女孩兒力氣大很多才是,方纔茶壺被大力的砸過去,定是砸痛了他的巧嫣姐姐。
“巧嫣沒事,倒是殿下你,巧嫣對不住你……要不是我告訴了蛇君你出宮去了,蛇君也不會這樣遷怒與你。”說着巧嫣竟是嚶嚶的哭了起來。心中愧疚難當,若不是她將殿下的行蹤稟告蛇君,蛇君也不會知道殿下下山,更不會生氣,自然不會將殿下囚禁於此。
巧嫣越想越是傷心,一張梨花帶雨的小臉兒道不出的楚楚可憐。
平生最怕見到別人哭了,巧嫣這麼一哭倒是將個莫卿弄的手足無措起來:“巧嫣姐姐你別哭了,這又不是你的錯。只怪他小心眼兒,再說,若是他想尋我,怎樣也會找到的。你就別自責了,真的不關你的事,我不怪你。”
嘴上說着莫淵小心眼,心中卻是憂傷悽澀。這若是放在曾經,他怎麼也不會相信那個可以爲了他追隨至人間界的莫淵會將他禁足。嘆了口氣,莫卿不在吭聲,只呆愣地坐在牀沿上,眸中心思早已飄渺,不知去向何方了。
“殿下?殿下,是陛下讓巧嫣這些時日照顧您的。”巧嫣見莫卿愣神,趕緊換回他的注意。
眼前的莫卿不哭不鬧、不吵不喊,這分外安靜的神態竟是襯的他整個人彷彿一陣清風拂過就能羽化歸去消失不見一般。看的巧嫣這個外人都隱隱心痛,酸澀難受。
“我知道了。巧嫣姐姐你先出去吧,讓我靜靜。”莫卿幽幽的讓巧嫣退下。
“可是,巧嫣還想留下來照顧殿下。”巧嫣爲難,她可是受旨不得離開殿下半步的吶。
“出去。”莫卿見巧嫣不願走,已是將音調降了又降。
“是。那,殿下有事就喚巧嫣,巧嫣就在外面候着。”不得已,巧嫣只得戀戀不捨猶豫不決的退了出去。
待巧嫣離去合上門,卿兒才從椅子上站起來。別以爲將他禁足於寢宮,又派個巧嫣監視他,他就會乖乖呆在宮中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大門被衆家兵將守着自是連出去的可能都沒有,卿兒輾轉最裡面的隔間,記得裡面該是有扇窗戶的。而這扇窗戶的外面正是茂密的竹林,不會有人盡職到連這兒都會把守。
“巧嫣,我睡了。不叫你,別進來煩我。”卿兒索性邊說邊伸開錦被,發出些個窸窸窣窣的動靜,讓門外的人以爲他已經睡下。
“是,奴婢知道了。”巧嫣仔細聽着裡面的動靜,依言應聲答應着。
見巧嫣答應了不再言語只默默在門外站着,卿兒輕輕地從牀榻上下來。踮起腳尖兒躡手躡腳的往裡屋而去……
正如卿兒所料,最裡面隔間的窗戶外的確沒有人把守。一個箭步跳上窗框,從窗翻出安穩落地。終是又自由自在不受拘束了,趁人還沒發現他偷跑出來卿兒趕緊往藥齋而去。得去尋些個治傷的好藥纔是,村人大叔身上的傷等不了,要快些趕過去了。
莫淵一道禁令將個卿兒囚禁於寢宮中,加派了不少人馬將個大殿死守嚴防,三步一崗五步一哨想是別說卿兒這般大小的少年,就連阿貓阿狗的也逃不過衆人的眼。人都去駐守正殿了,別處倒是人煙罕至,這讓卿兒輕而易舉的便來到了藥齋。
翻箱倒櫃,翻找能夠消炎止痛的藥品丹丸。好不容易收拾滿了自己的藥箱,卻是想到一個關鍵的問題,他根本出不去。自從被莫淵抓包,這後山的結界更是強盛,就連那犄角旮旯也布上了陣法。這可如何是好?忽然一個浮現在了他的腦海中。
東躲西閃來到翠閣,不就是爲了得到這人的幫助,他要出宮救人。
離得翠閣越發的近了,宮人就越發變得少得可憐。要說莫涼這個不受待見的人,連自己族人都不願過來伺候,這麼大的個翠閣竟是空空如也半個宮人都沒有。
“影,去把爺的小客人迎進來。”卿兒才踏入翠閣的院落便已是被神秘的獵人捕捉到了氣味兒,莫涼吩咐着自己身邊的暗衛去將小東西迎進來。
“是。”只黑影一閃,影便沒了蹤影。
翠閣這麼大,莫涼那人又神出鬼沒的,一時間卿兒也不知道究竟該是從哪裡尋找莫涼才較爲妥當。村人大叔的傷勢嚴重,救人乃迫在眉睫,他可不想因爲找不到莫涼而浪費了寶貴的時間。眼
下正急的冒出涔涔細汗。
“殿下,我家主子請您過去。”影不知從哪裡突然冒了出來,立在卿兒身後生硬的說道,言語中沒有絲毫感情。
如同主子一般神出鬼沒的暗衛,突然喚住卿兒的腳步,卿兒倒是沒有顯得多麼意外,更沒有被嚇住。
“你家主人在哪?帶我去見他。”卿兒着急,敦促着影道。
“還煩請殿下跟屬下來。”影說罷就走在前頭爲莫卿帶路,再不多說一句話。暗衛是沉默的,隱於黑暗中的。這一點在影的身上,不論是名字還是作風都彰顯的淋漓盡致。
翠閣的這對兒主僕行蹤行事一向怪異難懂,卿兒也不與影多費口舌,眼下快些找到莫涼纔是關鍵,他還急着出宮去救人呢!跟着影輾轉幾處迴廊才進得一處清雅的小院,一進園子卿兒就瞧見那石凳上倚桌而坐的人。
此人竟是能將石凳坐出獸皮軟榻的感覺,再瞧這如女子一般無骨柔美的身段,妖孽般得勾魂雙眸,不是莫涼是誰。
“真是難得,平日裡卿卿最是討厭三爹爹了,怎麼今天主動過來了?影,快去端上來些今日剛送進來的甜品瓜果給我的卿卿享用。卿卿,我和你說哦,三爹爹這裡的吃食都是特意命人快馬加鞭的從靈音送來的呢,卿卿一定沒吃過,待會兒啊,卿卿一定會喜歡的。”不問莫卿來意,莫涼自顧自的滔滔不絕說着自己的好客之言。
卿兒來翠閣找這廝厚臉皮之人,本是已然涉險,這會兒又在聽莫涼的長篇大論,心下又着急又不爽。若不是想找到出宮的法子,誰會來見這廝妖人。眼前莫涼多說一句,卿兒的眉頭就緊縮一層。
“三爹爹,卿兒不是來要吃食的。三爹爹,送我出宮下山。”不與他廢話,卿兒開門見山。
“誒?你爹爹不是不讓你出宮麼?蛇君大人我可不敢得罪。再說了,小卿卿你怎麼就知道我會答應你送你下山呢?”說着,莫涼便一把將少年撈過來禁錮至胸前,仰着頭調笑般得望着卿兒,綻放他的邪肆絕豔容顏。
該死的,難道求這廝放自己下山還要出賣色相不成?!卿兒心中恨恨咒罵這老不正經兒的妖人。
“呵呵,三爹爹最好了,卿兒知道三爹爹最疼卿兒了,卿兒想下山,三爹爹就送卿兒下山嘛。啵。”卿兒決定使用甜美攻勢,邊說邊在莫涼妖孽俊顏上親了一口作爲甜頭以示獎勵。
可偏偏面前的人卻是那怎生也喂不飽的色魔登徒子。這會兒竟是連狼爪都伸進了卿兒的衣衫中:“哦?只一個親親就夠了?卿卿夠了嗎?可是三爹爹還不夠呢。”緊接着,莫涼便伸長纖長的手臂扣住卿兒的後腦,強迫他可愛的笑臉不斷靠近自己,索吻之意尤爲明顯。1d52n。
少年怎拗得過莫涼,逃脫不了的卿兒,小臉兒被帶至莫涼的面前。忽而本是充滿了氣憤嫌惡表情的小臉化爲妖嬈的引誘面容,以進爲退脫離了腦後禁錮住自己的大掌。卿兒以極盡魅惑的聲音攀上莫涼的耳畔:“三爹爹……信不信我扒了你的蛇皮,抽了你的蛇筋,化了你的蛇丹?”
“哦?卿卿辦得到?”莫涼不置可否,只當這是卿兒虛張聲勢的話語,當做是個玩笑,聽聽便罷。身爲人類的少年還想抽了他這千年妖怪的蛇筋,當真可笑呢。
“哦?辦不到麼?前些日子,卿兒不是還妖化過了麼?哎呀,卿兒倒是忘記了,那個時候三爹爹還沒來,自然是沒見過了。”卿兒樂呵呵的說道,一點兒也不怕眼前的莫涼。天知道他心裡是害怕的上下打鼓忐忑不定。
妖化,只有過那麼一次,還是爲了莫淵。如今莫淵不在身邊,也沒什麼事情威脅着卿兒心中最大的底線,究竟能不能妖化還是兩說。此時的卿兒心裡不心虛的打鼓纔怪呢。
莫涼輕輕擁着莫卿青澀的身軀,眼睛不斷的往門外靜靜候着的那個人身上撇去,在見到影頷首確定時,心中也是大驚,卿兒竟然能夠妖化?不是蛇族的少年,難道也不是人類?
“好,我放你下山。可是終究還是要撈點兒好處的。”莫涼放開擁緊卿兒的手,卻是趁他一個不注意在卿兒的蜜脣上偷香了一把。這才爽快的將卿兒放開。
“莫涼你!”卿兒含羞帶怒,漲紅了小臉狠瞪着莫涼,一時卻也說不上半句話來。
“我怎麼了?我可是好人呢。後山結界與陣法以除,卿卿若是現在走倒是還能來得及下山。再晚些,怕是那結界與奇幻迷陣就又會恢復了吧?”莫涼笑得如一隻偷腥的狐狸,得逞的笑容
掛在臉上。
這人絕對是故意的!莫卿顧不上與他對質鬥嘴,背上自己的藥箱急急忙忙往山下趕去。一路上都在思量莫涼的能力,莫淵費了九牛二虎之力佈下的結界只莫涼轉瞬之間就能破除。這個人到底有多麼強大?!
那邊兒,蛇宮正殿之中,衆人都以爲殿下安然入睡,沒有人敢推門進去打擾,只安安靜靜的呆在門外候着。
“巧嫣你過來。”擔心的聲音從寢殿迴廊的另一頭幽幽響起。巧嫣轉身望去,卻是蛇君在那裡傲然而立。喚過巧嫣便轉身往外而去。
“是。”巧嫣低着頭默默跟上莫淵的腳步。
“他……怎麼樣了?可吃過晚膳?什麼時候睡下的?有沒有不高興?”終究還是拗不過自己心底對卿兒深深的眷戀與擔心,甚至還有絲絲自責。莫淵叫來巧嫣細細問道,卻是剛開口還有些尷尬。
“殿下他不好,很不好。從奴婢過去差不多就睡下了,晚膳也沒用……陛下,恕奴婢斗膽求您,您還是放殿下出來吧。嚶嚶嚶……”一邊兒說一邊兒哭,巧嫣竟是噗通一聲直直跪在了莫淵的面前。將今日得見莫卿的一切,無論是神態也好氣息也罷統統與莫淵說了去。
待莫淵聽見巧嫣說卿兒彷彿一陣清風就能消失不見一般時,心下重重的漏跳了一拍,這便是世人常說的,那叫做心痛的感覺。
“帶我去瞧瞧他吧。”莫淵最終還是選擇了妥協。悠悠的嘆了口氣,若是卿兒再想出宮去,就命人緊緊跟隨着他好了。
“可是陛下,殿下好不容易纔睡着。不如等殿下睡醒了再進去瞧殿下,睡醒了怕是氣兒也消了。”巧嫣笑道,當爹爹的怎會真的和孩子動氣。巧嫣如是想,卻不明他二人究竟該是怎樣的情誼。
想來也是,莫淵只得默默退去等待卿兒睡飽,氣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