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家是西安老戶,祖祖輩輩都在這個城市裡生活,旁枝末節的親戚實在是多,言遇暖往上數有三輩老人,她是某老頭的曾孫女,往下數也有三輩,她是某小奶娃的姨姥姥,所以每年言遇暖去串親戚都要事先拉上一個名單,這名單每年都有增減,生怕落了七大姑八大姨中的哪一個,在這樣龐大的家族中長大,她居然還能人臉識別障礙,實在是匪夷所思的一件事。
大年初二是回孃家的日子,所以她先跟着父母去姥姥家。老媽在家中排行老末,上面還有兩個姐姐一個哥哥,言遇暖也是他們這輩裡最小的,向來受到老人的偏心和疼愛,所以她提着大包小包的禮物,一進門就開始撒嬌,誇張的聲音含糖量十個加號:“姥姥、姥爺,可想死我了!”
老頭老太太樂顛顛的抱着外孫女,一下子年輕了好幾歲,寶啊貝啊的一頓親熱,一人給她塞了個大紅包,二姨家的表哥一直在旁邊叫喚偏心,被二老勒令,當哥的也得給妹妹壓歲錢!
表哥便宜沒得着,乖也沒賣成。不過表哥的紅包轉身就讓言遇暖又塞了好幾張粉票送到了她的大胖侄子手裡,小傢伙剛會走,話還不會說,抱着紅包一邊流口水一邊作揖的樣子樂死個人。
言遇暖轉圈拜了年,怎麼叢穆沒見着呢?問了才知道她如今在醫院當護士,今天值班。叢穆輩分上是她外甥女,其實倆人一起長大,跟朋友一樣。
老爺子老太太就開始感慨年輕人工作真辛苦,瞧着一個兩個的氣色都不好,結婚了得被數落不會好好過日子,沒結婚的被催促要快點成家。從前這樣關於結婚的話題一般到了言遇暖這裡就打住了,大家都覺得她還小,可是今年大家的話音總是往她這邊引,她簡直成了重災區。
言遇暖不禁感嘆,自己這是真老了,結婚結婚,大家都盼着她結婚,女大當嫁啊!
一大家子二三十口人,在飯店訂了2桌。
小輩們的習慣就是手機拿在手,不停瞅一瞅,這讓大家長他老人家十分不愉快,勒令,誰膽敢在家庭聚會的時候把手機拿出來玩,一律充公!
大家嚇得趕快把手機電子產品全收起來了。言遇暖本來想給谷飛鳥打個騷擾電話的計劃也只得作罷。
一家人歡歡喜喜的吃了飯,言遇暖還陪着喝了不少酒,出門被冷風一吹就有點發燒。二姨夫就是醫院的大夫,說正好一起去醫院,順便看看叢穆吧。
言遇暖跟着二姨夫進了醫院,等電梯的時候正看見已經換了住院服的谷飛鳥,拿着單子在等CT結果。
谷飛鳥並沒有看見她,揹着手站在CT室外面在看牆上的宣傳,言遇暖本來因爲發燒而萎靡不振的神經立刻精神了,他怎麼會在這裡?
她抓着二姨夫的衣服袖子把人從電梯裡拽出來,半個身子躲在他後面,哀求:“二姨夫,你去幫我看看那人在幹什麼唄?求求你了二姨夫,謝謝你了二姨夫!”
二姨夫順着她的目光看過去,樂了,這小夥子真是又高又帥,氣質也不錯,糗了她兩句還是幫她去盯着谷飛鳥了。
谷飛鳥隱隱覺得有些不對,感覺有人在觀察他,一扭頭就看見言遇暖的二姨夫,他剛剛在電梯裡看過他的介紹,受過特殊訓練的大腦過目不忘,立刻調出這人的資料,辛柏川,53歲,兒科主任。他盯着自己看什麼?眼神裡帶着明目張膽的好奇和審視。
谷飛鳥對他點了點頭,“辛主任。”
辛柏川的表情立刻更好奇了,滿臉的喜氣,眉毛挑起來,擡頭紋都開了,“咦,你怎麼知道我姓辛啊?是不是我們以前見過呀?”辛柏川因爲在兒科工作的需要,所以性格有點孩子氣,很活潑,職業習慣,不管跟誰說話都把對方當成幼兒園小朋友,肢體語言和表情都很豐富。
“應該……沒見過,我剛在電梯裡看過您的介紹。”谷飛鳥猛然被人當成個小朋友,十分不習慣,被他這麼盯着,竟然覺得氣勢上矮了一分,好像自己不還給對方一個笑臉是件不道德的事。
“哦,這樣啊,”辛柏川點點頭,“我看你覺得有點面善,還以爲見過呢。你家孩子要看病嗎?找我啊!”
谷飛鳥放鬆了下來,心想這人就是純粹在好奇而已,“謝謝您,我不是帶孩子看病。”
辛柏川又點點頭,“哎,你有孩子嗎?結婚了嗎?有沒有女朋友啊?我給你介紹一個啊?”辛柏川說話的時候特別喜歡歪着頭,還說一句換一個方向,五十幾歲的人了,顯得特別幼稚,童叟無欺的單純。
谷飛鳥退後一步,這人熱情的他有點接受不了,怎麼這麼八卦?哪有大街上隨便逮個人就要給人介紹女朋友的啊?我知道我長得帥,可是你不能光看外表吧?你們家這是有多少大齡女青年嫁不出去需要當街推銷啊……你知道我是誰啊,萬一我是打家劫舍的流氓土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