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遇暖最近非常非常的不順。
她本來就是讀研工作雙擔,計劃中的試驗因爲手腕骨折沒有按時完成,導師大人見她實在是事出有因也就放了她一馬。好不容易等她手腕拆了石膏,人又跑去南京消失了整整一個禮拜。這邊剛一回到學校,學生那邊又出了點事,忙的言遇暖腳打後腦勺,根本沒顧上在導師面前賣乖。
導師大人很生氣,後果很嚴重。
導師扔給她山一樣的文獻資料,勒令,這個週末必須搞出一份論文大樣來。
論文是要發在覈心期刊上的,哪有那麼容易就搞出來?言遇暖急的都快神經錯亂了。苦熬了三個通宵的結果還是兩眼一抹黑,她被逼的甚至動了找槍手的念頭。
她在跟舍友吐槽的時候咬牙切齒的喊了一句老子要找槍手!
舍友趕快阻止她,讓她千萬別走歪門邪道!
舍友在研究生處當幹事,對言遇暖的導師略有耳聞,據說這位先生最看不起的就是學術造假,言遇暖的大師兄韓子玉,本碩博連讀本來是八年,早都該畢業了,可就是被導師卡着,死活不讓他畢業,原因就是這位同志不開眼,*文的時候抄襲了一下前任的成果,被導師發現,從此打入冷宮,混的是生不如死。
言遇暖捂着腦袋躺倒,她也知道找槍手不行,這不是沒辦法了嗎,這是要逼死她啊!
她這還沒讀博呢,真要到了讀博的時候,導師還不定變成什麼樣的洪水猛獸,她一想到那種未來,就渾身顫抖。
哎,這時候真想嫁人算了!
雖然她最近非常忙,但還是堅持每天跑一次谷飛鳥家,看看孩子,在谷飛鳥父母面前討好一下,順帶陪穀粒兒玩一會。她不覺得這是負擔,相反,她那些焦頭爛額的破事只有在陪伴他的家人時纔會被拋之腦後,讓她有片刻的喘息。
她每天在電話裡跟谷飛鳥報備孩子的情況——今天孩子的眼睛已經能看見東西了,明天要帶孩子去接種疫苗等等。
谷飛鳥總是告訴她不用天天去,來回跑太累了,下班之後穿越大半個城市,往返在他家與學校之間要費好多時間,而且他也擔心言遇暖跟他家人處不來,爲了他不得不更他們好好相處,勉強了自己,他最擔心言遇暖受委屈。
言遇暖沒有告訴他自己最近被導師折磨,雖然在電話裡也吭吭唧唧的撒嬌,但是她不想用自己的事煩他,他們各自有自己的工作,有自己的生活,不能因爲戀愛了,就把彼此的所有都混爲一談。而且她是有自尊心的人,這是她的學業,她沒有取得好成績,她不好意思說。
不過她今天是真的覺得挫敗疲憊了,所以晚上打電話的時候,就透露了一下自己不想繼續讀博的想法。
谷飛鳥在電話那邊頓了一下,問她爲什麼會有這樣的想法?
言遇暖哼哼唧唧的也沒說的太明白,最後的藉口就是不想再跟他這樣兩地分開,想時刻的在一起。
谷飛鳥聽見她的甜言蜜語很愉快的笑了,他也不想跟言遇暖繼續這樣的兩地關係,如果有可能,也想把她放到自己身邊。
不過讓言遇暖因爲這個原因而放棄學業,他是不贊成的。
忽然想起,他們駐地的研究所,貌似也有再讀的博士生,搞的也是信息電子這一類的研究。不過那個研究所的保密級別非常高,一般人恐怕是沒辦法通過正常途徑進入。
言遇暖聽到他提起駐地的研究說,頓時眼前一亮,如果真有那種地方,可以呆在谷飛鳥身邊,又可以繼續學業,那簡直就是人間天堂啊!
谷飛鳥說我幫你打聽打聽,應該是要軍事院校一路讀上來的才行,政審肯定特別嚴格。
言遇暖剛燃燒起來的心被澆了冷水,放下電話跟舍友吐槽,自己現在真是水深火熱,度日如年。
真正水深火熱的還在後邊等着她呢!
週五她終於生搬硬套的湊出了論文大綱,硬着頭皮拿給導師看。
導師正在忙着打電話,擺擺手讓她等一會兒。好不容易等導師打完了電話,言遇暖瞧着他的表情就不是很高興,心裡越發的七上八下,戰戰兢兢的把稿子遞了過去。
導師翻了兩下,果然眉頭皺的擰成了一個八字,撩起眼皮瞪了她一眼。
言遇暖嚇得出了一身冷汗,縮着脖子等待批評。
“你自己說,這文章能錄用嗎?你好意思讓我在上面署名嗎?我都不知道你們這些年輕人是怎麼想的,踏踏實實的做點實事就那麼難?”導師稀里嘩啦的翻着那幾張可憐的紙,一句一句刀子似的批評毫不留情的砍向言遇暖。
工作室裡的其他師兄妹都自覺噤聲,誰也不敢弄出半點動靜,生怕自己會成爲導師下一個無情打擊的對象。
言遇暖又羞又惱,都快哭了。
“你要實在學不下去,趁早嫁人,省的到時候上不上下不下,工作生活都一事無成!”導師啪的把那幾頁紙拍在桌子上,怒火燒過了言遇暖,殃及了工作室內其他師兄妹,“還有你們,一個個的都好好想想自己是幹什麼吃的!別在這混吃等死!”
工作室內立刻一片虛假的繁榮,每個人都裝作很忙很忙。
導師又瞪了一眼縮成一團的言遇暖,“拿回去改!”
言遇暖不敢掉眼淚,縮着脖子回到自己座位上。導師大人嘴巴惡毒,把人罵哭是常事,偏偏他又脾氣乖張,最恨人在他面前哭,掉眼淚,只會招來更猛烈的狂風暴雨。
導師大人發作完了氣哼哼的走了。
坐言遇暖旁邊的師姐安慰她,被導師罵這都是常事,這屋裡哪個沒被他罵的生不如死過啊,別放在心上,指不定明天他老人家高興,又笑嘻嘻的請大家吃飯了。
言遇暖擦擦眼淚,難過的不行。難道她真不是學習的這塊料?真像導師說的,趁早回家嫁人,在這就是浪費資源浪費時間?
她破天荒的晚上沒有主動給谷飛鳥打電話。
不過谷飛鳥會打給她的。所以當電話接通,谷飛鳥聽見言遇暖的聲音裡鼻音濃重。
“怎麼哭了?”他詫異,言遇暖這樣樂觀直爽的性格,什麼事能把她惹哭,還哭得這麼厲害?
他不問還好,一問,言遇暖又開始傷心難過。
“我覺得我可能不適合搞科研,我不想讀了,我想退學……”
“怎麼會有這個想法?誰說的你不適合搞科研?跟我說說,我幫你參謀參謀。”
言遇暖抱着電話忍不住啪嗒啪嗒掉眼淚,無限的委屈,她覺得這事非常丟人,難以開口,“就是不想讀了,都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麼……”
谷飛鳥問了半天,也沒問出個結果,隱隱也明白,言遇暖肯定是在學業上遇到了問題,但又好面子不願意跟他講。說不想讀了,估計只是一時的氣話,他跟言遇暖聊過,關於她的專業發展,他覺得她是很喜歡這個專業的,而且在學術上也有很強烈的進取心,絕不是她現在說的失去了興趣。又結合前幾天她的狀態,他猜測這次她遇到的問題比較嚴重。
谷飛鳥勸了她半天,加了不少油,鼓了不少勁,好話說了一籮筐,但終歸隔行如隔山,他的誇讚和表揚,並不能給言遇暖太大的自信心,只能是個感情上的慰藉。如果言遇暖也是個兵嘛,被他誇兩句,估計會樂的半年睡不着覺。
傷心需要安慰,言遇暖流了不少眼淚,被谷飛鳥溫聲細語的好言勸慰着,雖然沒能解決什麼實際問題,但到底是心裡敞亮了不少。
谷飛鳥最後給了個底線,如果實在不行,真的決定不念了,那就不念了,言遇暖我養的起你啊!不過,如果只是遇到了一時的困難,你應該再堅持一下,克服一下,我不是非要你拿到碩士、博士學位,我是怕你將來會後悔,該努力的時候沒有努力,放棄的太草率了。不管你最後做什麼決定,我肯定都是支持你的。
有了這樣的保證,言遇暖放下電話之後雄心再起。她內心其實很不服氣,她就不信自己不是那塊料,她從小到大還從來沒在學習這件事上服過輸!她的智商她自己清楚,她的努力她自己也清楚,如果她這樣的人都不能出成績,那還有誰能出成績?
她不服氣,眼前的問題只是時間問題而已,給她點時間,她肯定可以解決。
所以她又熬了個通宵,第二天一早眼睛又紅又腫。她頭暈目眩的洗漱完畢,正想去上班的時候,電話忽然響了,一個非常陌生的號碼。
她狐疑的接了起來,電話裡傳出一個陌生男人的聲音,“請問是言遇暖嗎?你好,我是谷少校的朋友……”
給言遇暖打電話的這位是直接參與了北斗系統設計的知名專家,提起他的大名,業內無人不知,是一位泰山北斗級的扛鼎大神。言遇暖做夢也沒想到,居然可以跟這位先生直接通話!
這位先生說,他是谷飛鳥的朋友,聽聞言遇暖最近在學術上遇到了瓶頸,他正好在S市出差,如果方便,想與言遇暖面談一下,兩個人可以討論一下她遇到的學術問題。
一陣電流在言遇暖脊椎裡來回亂竄,她起了一身雞皮疙瘩,激動的顫抖了——這位先生怎麼可以這麼謙虛有禮,他用的那個詞是討論嗎?
oh my god !她要激動死了!
言遇暖立刻打了二斤雞血,整個人都亢奮的不行,放下電話使勁的親了親手機頻幕上谷飛鳥的照片,天啊天啊,谷飛鳥你太棒了,太給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