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候段林濤已經犧牲,谷飛鳥負傷在醫院療養,得知張曼曼懷孕,並且在猶豫要不要把孩子生下來。他理解張曼曼的苦衷,於是決定由他來撫養段林濤的孩子。可是他自己沒有撫養孩子的條件,孩子還是要交給父母來照顧。
於是從軍十二年來,他第一次回了家。
十二年沒見,彼此都感到很陌生。
父母都已年近七十,滿頭華髮,身體雖然還很硬朗,但到底是上了年紀,跟年輕的時候比不了了。
他如實講了孩子的事,希望家裡能在這件事情上幫幫他,他如果不是實在沒別的辦法,也不想給他們增添這個負擔。
母親抓着他的手,哽咽,答應他一定會好好的照顧這個孩子,這些年是他們對不起谷飛鳥。
谷飛鳥很不適應母親的眼淚,他有些倉皇,不知所措,結果父親的一聲怒喝打斷了母親的哭訴。
父親,還像十二年前一樣的強硬。
他從父母的房間裡退了出來,外面站着他永遠童真幼稚的姐姐。
姐姐已經四十五歲,雖然臉上的表情永遠都是那麼天真,但鬢邊還是添了幾根白髮,眼角也有了皺紋。她看見谷飛鳥很高興,對兩人之間十二年的分離完全沒有察覺,她還像原來一樣拉着他的手,搖着他的手臂,招呼着鳥兒,鳥兒,你陪我玩……
谷飛鳥一瞬間淚溼眼眶。
他在家住了三天,這三天一直在陪姐姐玩過家家的遊戲,她是媽媽,他是孩子,媽媽給孩子做了一件白襯衫。
姐姐的手藝還像原來那麼好,她還學會了燒製軟陶。
只不過她給自己做的襯衫尺寸有點小,穿起來有點瘦,繃得緊緊的,稍微動一下好像就要撐破了。
在家的第三天他接到了任務,要去考察謝運良。彭博正是那一代的片警,對這個人很熟,於是被他抓了苦力,幫自己調查謝運良。
然後十月的某個凌晨,在一輛空空蕩蕩的公交車上,他遇到了言遇暖。
現在回想起當時的情況,他還是覺得荒誕。
那天早上出門的時候他穿了姐姐給他做的襯衫,外面罩了件西裝,彭博頭天感冒了,一大早被他從溫暖的被窩裡挖出來,很是不情願,在公交車上補眠的時候他就脫了自己的西裝給彭博蓋着。
就是這麼巧,偏偏在他穿的最少,衣服最瘦的時候遇到了言遇暖。
他這輩子沒這麼囧過。
全車的人都從昏昏欲睡中驚醒過來,盯着他裸露的身體。
老實講,雖然衣服破了,但是他真的沒露出什麼重要的部位。但有句話說的很有道理,若隱若現纔是最誘惑。
於是他誘惑了一車男女老少。
言遇暖這個罪魁禍首,非常呆,非常傻,表情很無辜,眼神很赤、裸。
他自己有種被剝光了展示的錯覺。
當時他是很生氣的,可謂羞憤。
他不像言遇暖有臉盲症,他記人記的非常清楚,所以他記住言遇暖了,記得很清楚。
後來發現她是謝運良的輔導員,於是又從側面瞭解了一下,發現她是挺有意思的一個人。
現在回想起來,他們初遇的那個場景真是太有趣了。言遇暖當時坐在地上擡頭看自己的時候,眼睛水汪汪的,眼神那麼迷茫,像受驚的小兔子一般,真是很可愛。
不知道當時自己在她眼裡是什麼樣的?
“我當時的樣子是不是有點嚇人?經常有人說我很可怕,我記得你當時也說了一句——你別打臉,我看起來像是要打人的樣子嗎?”他想起那場景,覺得真好笑。
言遇暖也忍不住笑,當時自己想什麼來的?覺得他肌肉好華麗,鎖骨好漂亮,膚色好誘人,呵呵,不過這個絕對不能告訴他,要保持淑女的形象!
“我聽說,你爲此還寫了一篇日誌,誇我秀色可餐。”他嘴角噙着一抹笑,大喇喇的往沙發上一靠,揚起下巴斜睨着言遇暖,平時那些凜然的正氣全都消失不見,眼神火辣在言遇暖臉上掃過,如一匹嗜血的孤狼,“我哪裡秀色可餐啊?”
言遇暖忍不住又是一抖,心裡貓爪子撓心一樣的難受,暗暗咬牙,默唸旺旺牛奶的廣告詞。
你再誘惑我,再誘惑我,我就把你吃掉!
她臉上燥熱,口乾舌燥,原來不止是男人禁不住誘惑,女人也是一樣的啊,自己這點狼血全都被他勾起來了,真想直着脖子嚎上那麼一句,嗷嗚……
可惜不能嚎,那就只能壓下去。
好在她面前還有半份冰淇淋,於是她捉住勺子猛的挖了一大坨塞進嘴裡。
她惡狠狠的盯着谷飛鳥示威,眼睛裡的訊息很明顯:小樣,早晚有一天把你吃掉!
那一大勺冰淇淋實在是有點多,不少都沾在她脣上,於是她伸出舌頭來舔了幾下,粉紅色的舌尖擦過,露出草莓色的脣。
一定又軟又甜。
谷飛鳥心裡猛的竄過這個想法。
如果現在親上去,不知道是冰淇淋味道的言語暖,還是言語暖味道的冰淇淋呢?
他非常想知道,心似火燒,忍不了了。
“冰激凌好吃嗎?”他放棄了凹造型,湊了過去,盯着她豔色的脣舌。
言遇暖以爲他要嚐嚐,玩心又起,迅速端起面前那盤冰激凌,護在身側,眼神警告的看着他,“不給你吃!”
然後示威的又挖了一坨塞進嘴巴。
真忍不了了。
谷飛鳥幾秒前已經勘察好了現場,如果他現在竄過去跟言遇暖坐在一起,把她擠在沙發和牆壁的夾角里,壓下頭,肯定沒人能看得見。
兵貴神速,行動!
谷飛鳥同志用實際行動證明,*果然是行動果敢,攻無不克的!
於是言遇暖被飛撲過來的谷飛鳥逼至角落,壓在身下,還沒來得及做任何反應,他的吻已落了下來。
果然是這個味道,香甜,冰爽,滑膩……
他在那夢幻般的味道里迷失了兩秒,然後迅速恢復了理智,因爲一聲脆響打斷了他的沉迷。
言遇暖手裡正端着的冰淇淋盤子掉在了地上,陶瓷與大理石碰撞,四分五裂。
這個原本很隱秘的小角落立刻吸引了室內所有人的目光。
好在有沙發的靠背擋着,兩人迅速的分開,端正的坐好,然後一起低頭研究地上的那個碎盤子。
言遇暖擡頭嗔了他一眼,皺着眉頭,舉起無縛雞之力的粉拳,在他身上捶了兩下,“都怪你!”
冰激凌掉在了地上。
谷飛鳥又想起了自己的那個噩夢,“對不起……”
“光對不起有什麼用!去,重新給我買一個!”言遇暖呲牙強勢鎮定,其實心跳的成了一團,分不清節拍。
這人,怎麼忽然就衝動起來了,一點預兆也沒有,真是嚇死她了,大庭廣衆的,羞死了……
谷飛鳥忽然笑了,抓住她的拳頭,“再買,別生氣,馬上給你買,又不是買不起!”
他釋然,冰激凌掉了,再買就是了,又不是買不起,他早已不是當年那個稚童了。
而且冰淇淋掉了有什麼關係,他還有言遇暖,比冰淇淋甜,比冰淇淋爽,比冰激凌更誘人。
兩人又買了一個甜筒,然後在服務員曖昧不明的視線中落荒而逃。
幸好今天穿的不是軍裝!
谷飛鳥覺得以後外出他都再也不穿軍裝了,這樣偶爾玩一下,挺新鮮,挺刺激。他看了看身邊的正拍着心臟強裝鎮定的言遇暖,她手裡舉着後買的那個甜筒。於是玩心又一次大起,賊兮兮的湊到她耳邊,“這個冰淇淋好吃嗎?”
言遇暖被他嚇他的立刻往旁邊逃,神啊,剛纔還是沒人注意的店裡,現在可是大街上啊!他不會又要那什麼吧?!
“你這流氓,你別過來!啊……”她朝旁邊跑,谷飛鳥兩步追了上去,攔腰把人拽進懷裡,正當言遇暖擔心他要在大街上狼變一下的時候,手裡忽然一空,再擡頭,就看見谷飛鳥搶了她手裡那個甜筒,然後在她冒着怒火的眼神注視下,三口兩口的吞掉了。
吃完了還氣人,舔舔嘴脣在那裡回味,“好像還是剛纔那個好吃。”
啊!你這個壞蛋!我跟你拼了!
言遇暖揚起拳頭,拼命的捶打他禁錮着自己的一雙鐵臂。可是她的粉拳實在沒有半分威脅,反倒激起了他的反抗。
谷飛鳥攬着她腰的手略一用力,言遇暖就已經雙腳離地的向上竄了一截。等向上的趨勢停止時,她的人正被谷飛鳥抱着轉了一圈。
她尖叫了一聲,引來周圍人羣的側目。
谷飛鳥正擡起頭看她,眼睛閃亮,神采飛揚,英俊的臉上滿是孩童般的稚氣,像一個快樂的少年。
他又抱着她轉了兩圈,周圍更多人朝他們行注目禮。
看吧看吧,言遇暖把心一橫,完全的敞開心門。
怕什麼呢?她如此的幸福和快樂,怎麼會怕人看,她恨不得全天下人都知道她此刻的心情!
就讓你們羨慕嫉妒恨去吧!
她也笑起來,歡快的,響亮的,笑聲一串串,滿溢幸福,飄的很遠。
圍觀的視線漸漸散開。這裡是十里煙花的秦淮河畔,一磚一瓦都是浸透風流的傳奇,每年有不計其數熱戀的情侶來這裡表白、求婚,所以在路人的眼中,他們這一對熱戀中忘我的情人,只是又一對尋夢人罷了,也許他們的故事會爲這千古風流再添一筆風月,但也僅止於此,沒什麼好特別留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