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重金誘惑,登山隊員不爲所動,還都呵呵笑着像看傻子一樣看着李明,一人說:“沒有詳細的計劃,沒有熟悉地形的嚮導,沒有強力支持的大本營和救援計劃,在不合適的季節倉促登山,你就是出一個億,我也不會拿自己和隊員的生命開玩笑。”
李明脾氣很好,他也自嘲地呵呵一笑,說我太草率了,要不這次就算了,等到六月份咱們再來登山,一應費用我全出,找到修行者的洞窟,我另加三百萬懸賞。
登山隊員們歡呼起來,他們的隊長說:“李老闆,我爬了這麼多雪山,從沒見過什麼神秘的修行者,恐怕你這筆錢要白花了。”
李明說:“不白花,贊助登山運動也是應該的。”
此事就此作罷,一行人打道回府,收拾行裝的時候,登山隊長還在言之鑿鑿的打趣李明:“這樣的嚴酷環境下人類是不可能存活的,那些傳聞都是以訛傳訛,旅遊局爲了製造神秘氣氛故意編出來的,我敢和你打一百萬的賭……”
忽然有人指着冰川上喊:“看!”
衆人擡頭望去,在陽光下冰川熠熠生輝,高原空氣稀薄,能見度極高,一個紅色的小點在雪白的底色上顯得格外醒目,有人遞過高倍望遠鏡,李明在鏡頭裡看到了一個正在向上攀爬的僧侶,他手腳並用行進速度極快。
李明將高倍望遠鏡遞給隊長,後者看了目瞪口呆,喃喃道:“不可能,這不可能。”
“賭約就算了,你能追上他麼?”李明問。
隊長把頭搖的像撥浪鼓:“沒有安全繩索和冰鎬,根本不可能,這地形就是藏羚羊都上不去。”
一排人望洋興嘆,看着那一襲紅袍的僧侶消失在山間,高原上極其遼闊,會對距離判斷出現誤差,看起來還在視野內,但實際上距離極遠,追是不可能追上,就算以李明的資源能調來直升機都白搭,這種海拔只有黑鷹直升機能勝任,一般的米171還差點意思。
劉崑崙也看到了冰川上的僧人,他的震撼程度和其他人一樣強烈,生命禁區竟然有人類活動,這種人到底是什麼來頭,或者說他們已經脫離了人類的範疇?
李老闆組織的無人區探險活動暫時告一段落,可可西里的天氣在轉壞,隨時可能大雪封山,那時候即便有烏尼莫克也難以走出去,他們結束行程離開無人區,雖然一無所獲,但也不失是一次有意義的獵奇。
回去的路上,李明和劉崑崙同坐一輛車,他語重心長的告訴年輕人,以後身份不一樣了,要珍惜生命,好好活着,要活的精彩,活的有價值。
“你是王化雲的兒子,註定不會平凡。”李明拍着劉崑崙的肩膀說,“今後你的生活會有些變化,這是一個循序漸進的過程,是爲了讓你慢慢適應,和你的過去說再見吧。”
劉崑崙對於王化雲這個生物學意義上的父親並無感情,他說道:“忘記過去意味着背叛,我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我還是我。”
王化雲哈哈大笑:“有骨氣,有志氣,和你父親如出一轍,我相信有一天,他會爲你驕傲的。”
車隊返回格爾木,就地解散,這次不成功的探險花銷巨大,光是車輛人員的租金和佣金就上百萬了,李老闆眉頭都不眨,還額外給了每個人大紅包,相約明年天氣轉暖後再來可可西里。
李老闆一行和劉崑崙簡艾先飛到成都,然後給簡艾買了回昆明的機票,至於劉崑崙何去何從任由他自己安排。
“我想一個人走走。”劉崑崙說。
“也好,注意安全,有事情可以打我電話,二十四小時爲你開機。”李明給了劉崑崙一張名片和一張信用卡,叮囑他卡的額度是每月二十萬,別刷爆了。
離別的時刻到來了,但大家並沒有傷感,只是互道一聲江湖再見,簡艾登機走了,劉崑崙則買了一張去武漢的機票。
把他們送走之後,李明再度飛往格爾木。
……
武漢天河機場,劉崑崙終於來到了楚桐生活的城市,十月底的武漢天氣還很熱,見慣了高原的蒼涼空曠,重回人羣有一種親切感,他無數次的想過和楚桐再度相見的場景,真臨近這個時刻還是有些忐忑。
劉崑崙知道楚桐的家庭住址,楚家是漢口老戶,在楚嫣然和羅瀾談戀愛的時候就住在那裡,楚桐沒重蹈母親的覆轍,自己也沒走尤老鼠的老路,命運眷顧了這對年輕人,他坐在一輛藍白塗裝的富康出租車裡,問司機漢口最好的酒店在哪裡,計劃着一場浪漫的重逢晚餐。
按照住址找過去,眼前卻是一片廢墟,這棟民國時期的小樓和附近其他建築一起化爲烏有,現場用彩條布圍着,沒有住戶,沒有拆遷人員,只有一臺挖掘機孤零零的停着,劉崑崙拿着花束站在廢墟旁,心頭一沉。
擔心的事情終於來了,他找不到楚桐了,自從上次分別後,兩人就再沒有聯繫過,打以前留下的手機號碼已經是空號,打電話到江師大宿舍找王月俠,得知王月俠和楚桐也很久沒聯繫了,但她提了一句,楚桐家並不只有這麼一處房子,起碼在漢口沿江大道上的怡景花園還有一套能俯瞰長江的大房子。
楚家的老房子位於步行街附近,距離怡景花園不算很遠,劉崑崙順着沿江大道往上走,右手是武漢港和江灘公園,左手是舊時代租界建築和新建的大酒店,沿江大道上車流滾滾,遠處氤氳中隱約若現的是長江二橋。
在怡景花園樓前,劉崑崙站了許久,他知道楚桐轉學了,也許住校,也許住在另外的地方,但只要有一絲希望,他就想用最笨的方法等下去,給楚桐一個驚喜。
天擦黑的時候,一輛嶄新的白色標緻307轎車駛來,車上下來個英俊的年輕人,牛仔褲T恤衫,身材修長,他拿出手機打了個電話,似乎在等人,劉崑崙有些隱隱的不安,他覺得不該這麼巧合。
但命運偏偏就喜歡捉弄人,幾分鐘後,楚桐從樓上下來了,一身打扮和男孩子一樣,是標準的情侶衫,兩人的身高氣質也很搭對,彼此間用武漢話說了幾句,然後鑽進車裡。
劉崑崙沒有走上去前去,楚桐已經有了新生活,自己有什麼資格打擾呢,他將花束放下,默默離開,307從後方駛來,副駕駛位置上的楚桐看見了他,但只是驚鴻一瞥,黯淡的黃昏看不見面目。
“看什麼撒?”同伴問道。
“哦,那個人好像我一個同學。”楚桐說。
小夥子瞟了一眼後視鏡:“那人好像拾荒的,保安怎麼放他進來的。”
“也許是吧。”楚桐沒有再回頭。
……
劉崑崙沒在武漢停留,他買了當晚漢口到近江的火車票,因爲時間倉促只買到站票,在兩節車廂連接的地方站了一夜,抽了一包煙,終於在黎明時分回到闊兩個月的近江。
清晨的近江火車站和記憶中別無二致,左手是長途汽車站,右手是金橋大市場,出站的旅客熙熙攘攘,建設中的金天鵝大酒店高聳雲霄。
上次在乃東和四姐通過電話後,劉崑崙就沒斷了和家裡的聯繫,但他沒告訴家裡自己已經康復如初,從火車站出來,他直奔四姐工作的酒店,到前臺問劉沂蒙今天當班麼。
劉沂蒙現在是客房部的樓層領班,還在當值中,當弟弟躡手躡腳走到她背後的時候,劉沂蒙不經意猛回頭,頓時呆住,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人。
“姐……”劉崑崙輕輕喊了一聲。
“你站起來了!”劉沂蒙欣喜若狂,一把抱住弟弟,然後上下打量,還捲起他的褲管看腿,嘖嘖連聲,“咱媽肯定得高興壞,你是咋好的?給姐姐說說,不對啊,你怎麼還長高了一點,來量量。”
酒店裡有測量身高體重的機器,劉崑崙上去量了一下,果然長高了三釐米,本來只有172的身高,現在175了,但是長個相當於高位截癱康復來說已經不足爲奇,劉沂蒙也不求甚解,她纔不在乎什麼神秘醫生和藏地修行者,她只要弟弟健康就好。
“你趕緊回家去給咱媽看看,不,你先去麪館,給春韭看看,這段時間她可急死了,整個人瘦了一大圈,崑崙,你可不能辜負了春韭。”劉沂蒙說。
“我絕對虧待不了春韭。”劉崑崙說,“你是我親姐,她就是我親妹妹,我管她一輩子。”
“你趕緊去吧。”劉沂蒙說,“中午帶春韭回家吃飯。”
目送弟弟離開,劉沂蒙嘆了一句:“唉……男人啊。”
劉崑崙豈能不明白春韭的心思,他也念着春韭的好,但真心沒有男女之間的感情,他是個癱子的時候就不願意連累春韭,現在康復了固然開心,但在春韭面前確實複雜的心情,是該以身相許還是以禮相待呢。
崑崙麪館正常營業中,春韭正忙碌着,一擡眼看到遠處站着的劉崑崙,她沒當回事繼續低頭做事,繼而又茫然的擡起頭,揉揉眼,看清楚確實是劉崑崙,這才丟下手裡的東西,撒腿跑過去奔到跟前卻又羞澀的不敢擁抱。
“春韭,我回來了,我的腿好了。”劉崑崙說。
春韭沒說話,淚如泉涌,店裡有人喊:“老闆娘,鍋開了。”她慌忙跑回去掀開鍋蓋,偷偷抹一把臉,恢復如常,招呼劉崑崙道:“快進來坐,你餓了吧,我給你下一個大份加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