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崑崙坐進了駕駛室,他上一次開跑車是蘇晴的標緻206cc,閉上眼睛,恍惚蘇晴就在身邊。
“公狗腰,我都忘了,你會開車麼?”女人似乎沒醉透,還有些思考能力,劉崑崙不過是一個洗車小弟,剛過了考駕照的年紀,怕是不會開車,更不會擺弄這種高級跑車。
話音剛落,這輛價值百萬的奔馳sl跑車如離弦之箭般射了出去,女人被慣性推在座椅靠背上,酒意似乎都清醒了一些,劉崑崙單手搓動方向盤,嘴角緊緊抿着,側影在寂寥的路燈下宛如一尊石像,他將跑車的性能發揮到了極致,午夜空曠的大街上,晚歸的路人只能看見尾燈的幻影。
建國門外的外交公寓是一處高檔住宅區,住在這裡的不限於外交人員和家屬,有錢有門路的人都可以租住,劉崑崙在車位上停好車,環顧左右,盡是些高端轎車,其中不乏黑色外交牌照。
“錢給我。”劉崑崙說,“我趕火車。”
“對,姐姐欠你兩萬塊錢,不過這麼多錢包裡沒有,你跟我上樓去拿。”女人解開安全帶,鑽出汽車,見劉崑崙坐着不動,嬌笑道:“還怕姐姐吃了你不成,就算是仙人跳,也不跳你這樣的窮小子啊。”
劉崑崙下車,跟在女人身後。
女人伸出手:“扶着姐姐。”
劉崑崙想着兩萬塊錢,深吸一口氣,扶着跌跌撞撞的醉鬼女人,進電梯,刷卡上樓,進房間的時候,他看到鞋架上擺着一雙男鞋。
“這是故弄玄虛嚇唬人的,這裡就我自己。”女人踢掉高跟鞋,走進客廳,攤在沙發上,指揮劉崑崙,“把鞋脫了,那兒有拖鞋,酒櫃裡有威士忌,倒一杯給我。”
劉崑崙打量着房間,裝修佈置很有品味,很溫馨的感覺,牆上掛着炭筆畫的人體素描。
“倒酒,咱們喝一杯。”女人說。
劉崑崙去酒櫃給自己倒了一杯酒,給女人倒了一杯溫水,和她對面對坐着。
“你爲什麼來北京?”女人直勾勾的瞪着他。
“有事。”
“想來淘金?發財?”
“不。”
“哦,你女朋友來北京打工,你來找她。”
“不。”
“那是什麼?”
“她被人殺了,我來報仇。”劉崑崙忽然覺得在這個環境裡非常的放鬆,非常的想要找個人傾吐,但他很剋制,只是說出自己來北京的理由。
“千里尋仇的少年……”女人沒碰溫水,拿起劉崑崙面前的威士忌一口悶了,她擡頭的瞬間,劉崑崙發現她長髮掩蓋下額角上有一塊青淤。
“那你大仇得報了麼?”女人繼續問。
“沒有,我在等機會。”
“所以你蟄伏在洗車行裡,晝伏夜出,就像捕獵的狼,嘻嘻,我沒看錯人,你果然不是一般打工仔,咱們也算有緣分,對了,你趕車去哪裡?回老家麼?”
“對。”
“過年是報仇的好時機,我建議你別忙着回去,或許姐姐還能幫到你。”女人似醉非醉,說出的話很有條理。
“你是什麼人,你怎麼幫我?”劉崑崙有些動心了,開高級跑車的美女,資源一定很豐富。
“我呢,其實是一個藝術家,平時在中央美院教導那些學生,偶爾也有自己的生意,你還沒問我的名字呢,就你你你的叫,沒有禮貌。”
“請問怎麼稱呼您?”
“我叫李夢蝶,你喊我蝶姐就行。”
“李夢蝶,莊生曉夢迷蝴蝶。”劉崑崙品味着這個看似大俗實則大雅的名字。
“沒想到你還讀過書呢。”李夢蝶咯咯笑道,“火車票給我看看,幾點的啊。”
劉崑崙拿出那張無座票來,李夢蝶接過一把撕了。
“兩萬塊,謝謝。”劉崑崙並未動怒,女人借酒發瘋的舉動一定有着背後的企圖。
“家裡也沒有兩萬塊,明天去銀行取給你。”李夢蝶赤腳走向洗手間,不一會兒傳出淋浴的聲音,劉崑崙見她如此光棍,索性也不走了,他下午吃了一頓飯,到現在已經七個小時,便從酒櫃裡拿出一瓶茅臺酒,用從冰箱裡拿了些食物,李夢蝶生活質量很高,食品都是進口的,劉崑崙開了一盒泰國產的油浸金槍魚罐頭,撕開一袋西班牙生火腿片,一口酒一口肉,自得其樂。
李夢蝶足足洗了四十分鐘纔出來,一身白色純棉浴袍,酥胸半露,擦着溼漉漉的頭髮,瞄了一眼這邊,驚呼道:“那可是1985年的茅臺酒,你就這麼給喝了。”
劉崑崙沒理她,李夢蝶也沒再大驚小怪,打了個哈欠說時間不早了,洗洗睡吧,我先睡了,然後進了臥室,虛掩着門,裡面關了燈。
外交公寓的暖氣很足,1985年的茅臺酒很醇厚,劉崑崙空腹喝了一斤白酒,合衣躺在沙發上呼呼大睡,虛掩的房門對他沒有誘惑,那不是能勾起他慾望的類型。
這一覺睡到早上七點鐘,劉崑崙的生物鐘很準,茅臺酒也不會導致宿醉頭疼,拉開窗簾,外面是綠化良好的花園,向西眺望,應該是建國門北大街,向東是秀水街,據說這裡的假名牌很出名,老外都喜歡光顧。
劉崑崙對北京地形摸的很清楚,這兒距離故宮也就是四站地鐵的路程,屬於北京的核心位置,李夢蝶的房子雖然不大,但在價值上趕得上近江一棟別墅了,這個女人的身份恐怕不是她說的那麼簡單。
臥室的房門依然虛掩着,劉崑崙走到門口看了一眼,浴袍丟在地上,一條粉藕般的胳膊從被裡伸出來,他回到客廳,看到丟在門口玄關上的奔馳車鑰匙,想走,又覺得不應該就這麼走了。
李夢蝶睡到日上三竿才醒來,蓬頭垢面穿着睡衣來到客廳,一眼看到坐在沙發上看電視的劉崑崙,嚇了她一大跳,真的蹦了起來,旋即發現是洗車小弟劉崑崙,還是忍不住驚恐:“你你你,你怎麼進來的?你是不是遇到什麼困難了?”
劉崑崙知道有些人會喝斷片,這是正常現象,便將昨晚的事情敘述一遍,李夢蝶納悶道:“我告訴你我是央美教書的?好吧,我可能真的喝太多了,這事兒不是第一次發生,好在你是個好人,沒趁我喝醉把我……”
“兩萬塊。”劉崑崙提醒她。
“好好好,我穿衣服先。”李夢蝶跑進臥室,鎖上門,換了十分鐘的衣服,穿了一件米色風衣出來,腰帶很隨意的打了個蝴蝶結,看了看劉崑崙的裝扮,有些皺眉。
劉崑崙就是個流浪漢打扮,頭髮老長,衣服散發着一股餿味,和這間房子嚴重不搭調。
“我們不能這樣去銀行,人家會覺得我是被劫持的。”李夢蝶一臉嫌棄,從包裡摸出錢夾,也是lv牌子,她顯然是清點了一下鈔票和銀行卡,確認劉崑崙沒動過,從裡面摸出五百元:“去買身衣服捯飭捯飭。”
劉崑崙剛要接錢,李夢蝶又把錢收回去了:“算了,我帶你去買,你這個品味我實在不敢相信。”
李夢蝶並沒有帶劉崑崙去什麼高檔商場,而是去了秀水街上,這兒各種假名牌的衣服包包鞋子應有盡有,劉崑崙身材很標準,買m號就正合適,在大姐姐的挑選下,他很快被全副武裝起來,牛仔褲馬丁靴,高領毛巾皮夾克,人靠衣裳馬靠鞍,換上嶄新的一身,整個人的氣質立刻就不一樣了。
這位姐姐又帶劉崑崙去了自己常去的美髮屋,讓自己的髮型師託尼總監給劉崑崙搞了一個酷酷的髮型,結賬的時候用的是金卡,但劉崑崙聽到收銀小妹說理髮七折七十元,這個價格在近江夠剃三個腦袋的。
捯飭完這些,李夢蝶才戴劉崑崙去銀行,彷彿爲了驗證昨夜的事情是不是真的,她讓劉崑崙開車。
“小夥子車技不錯。”李夢蝶看到劉崑崙的操作之後,更加相信他了。
“我開過奔馳,s600。”劉崑崙說,“這種小跑車就跟玩具車一樣好開。”
“看不出你經歷挺複雜的,對了,你到北京來幹什麼的?躲事兒?”李夢蝶對昨晚的對話是真的忘得一乾二淨。
“沒什麼,就是來打工。”劉崑崙也不想多生枝節。
“先去一趟中央美院,花家地那邊。”李夢蝶指揮道,“去拿個東西。”
劉崑崙只好先去央美,開進校園後停好車,跟李夢蝶去畫室拿東西,李夢蝶個頭不矮,腿又長,穿上高跟鞋足有一米八,風姿綽約的走在前面,引得校園裡很多人回頭。
畫室裡空蕩蕩的,只有一幅油畫,畫的是李夢蝶,是寫實畫法,裸的。
劉崑崙扭過頭不看,李夢蝶咯咯笑:“還不好意思呢,好了,我捲起來了,裝筒裡了,你拿着。”
“現在可以去銀行了麼?”劉崑崙忍不住問道,他覺得這個女人似乎在拖時間。
“放心,兩萬塊少不了你的,我還找熟人給你搞了一張軟臥票,回頭都給你,讓你風光回家過一個肥年。”李夢蝶一路往前走,和一人擦肩而過,那人又和劉崑崙打了個照面,登時愣住:“是你?”
來者正是林海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