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沂蒙和劉崑崙被護士趕出了手術室,這時蘇容茂祖孫也醒了,醫生告訴他們同樣的話,病人暫時脫離危險,但是腦部受到重創,可能永遠也醒不來了。
蘇顏嗷的一下大放悲聲,蘇容茂強撐着處理後續事宜,劉沂蒙對韋康說:“你留下幫忙,我帶小弟去找蘇晴的魂。”
劉崑崙帶着四姐驅車趕到事故發生地,交通已經恢復正常,但損毀的護欄還沒修好,道路上看不到剎車痕跡,下面的莊稼地一片狼藉,但跑車的殘骸已經被吊走,現場只殘留了一些碎片和油漬。
時值冬日,曠野一片枯黃,風聲呼嘯,兩個人四下尋找,準確的說是劉沂蒙在尋找蘇晴迷失的魂魄,可是這兒方圓幾百米連孤魂野鬼都沒有,蘇晴的魂不知道飄零到何處去了。
劉崑崙欲哭無淚,蘇晴是他的初戀,是他刻骨銘心的一段回憶中最重要的人,她也是個可憐的命苦的女人,不滿二十歲就家破人亡,然後遇人不淑,後來好歹過上安定的日子,家庭又非常不幸,如今紅顏薄命,不知魂歸何處,自己卻無計可施。
……
王錫之在飛機上睡了一覺,醒來後已經抵達蘇黎世國際機場,他做了個噩夢,夢到媽媽在天上飛着追自己,卻怎麼也追不上飛機,最後遠遠地消失在雲層深處,那絕望的眼神讓人心碎,他摸出手機想打個電話報平安,可是手機沒電了,無法開機。
馬君健說沒關係,等見到你父親再給家裡打電話,王錫之點點頭,跟着機組下飛機,過海關,但是並不出機場,另有一架直升機等着載他前往洛桑。
洛桑是瑞士的一座城市,王海昆就住在洛桑大學醫學中心,在這裡接受全球最頂端的治療,在見父親之前,王錫之先要接受全面的消毒,沐浴更衣,從裡到外換上新衣服,跟隨醫護人員來到病房。
窗明几淨,一塵不染,複合材料的牆壁和一體化傢俱讓人聯想到太空船,王海昆坐在輪椅上,面對窗外的樹林,安靜祥和,聽到兒子進門,王海昆回頭,慈祥的笑了,他操控輪椅轉過身來,王錫之這才意識到,父親真的癱瘓了,從此不再能陪自己打球跑步,雖然他本來也沒陪過。
“推我到花園裡走走吧。”王海昆說。
王錫之嗯了一聲,上前試圖去推輪椅,但父親卻自己操控電動輪椅徑自向前去了,搞得兒子有些尷尬,想象中父慈子孝的場面哪去了,不過轉念一想也能理解,父親一輩子要強,當年也曾癱瘓過,後來憑藉強大的意志力居然自愈了,想必這次的受傷也不會給他造成太大的心理衝擊。
電動輪椅智能高端,操控精準,醫院的所有通道都是無障礙的,可以一路暢通,病房樓下的花園裡空無一人,灌木上有些殘雪,父子倆在這裡展開一場對話。
“我身體每況愈下,要準備交班了。”王海昆說。
王錫之笑了:“老爸你開什麼玩笑,你才四十多歲,正是年富力強的年紀,現在醫學發達,沒什麼治不好的病。”
王海昆說:“我年輕的時候太過孟浪,搞得遍體鱗傷,老了,撐不住了,以後的世界是你們年輕人的,本來我想放你在外面歷練幾年,現在看來不合適,待在近江你的眼界太窄,你媽這個人也太固執,唉,不說她了……”
其實此時王海昆已經得知蘇晴出車禍的消息,只是還不想告訴兒子,怕影響了彼此談話的心情。
“兒子,你長大了,選擇權在你。”王海昆炯炯目光看着兒子,“留在爸爸身邊吧。”
王錫之面露難色,本來以爲只是來探視一眼,給老爸鼓勁打氣,沒想到是這種局面,他囁嚅一番說:“我……我近江還有好多朋友,我捨不得他們。”
王海昆哈哈大笑:“只有狼才成羣結隊,老虎從來都是獨行,做人,尤其是做咱們這種人,是不需要朋友的,你告訴我朋友是什麼?”
王錫之籌措了一下語言,腦海裡出現了木孜塔格和班裡的同學們,他說:“朋友就是夥伴,在你傷心的時候陪伴你,在你快樂的時候一起分享,有危難一起對抗,共同進步,共同成長,志趣相同而不是因爲利益走到一起的人。”
王海昆說:“你說的很對,可是一個真正強大的人是不需要所謂的朋友的,完美的靈魂總是孤獨的,他的痛苦可以自己承擔,快樂可以獨享,他可以獨立面對任何艱難險阻,處理任何複雜事務,一個人就是一支軍隊。”
王錫之懵懂的眨眼,父親的話很霸氣,但總覺得哪裡不對。
“只有弱者纔在精神上依賴他人,要靠所謂的愛來滋養自己,現在的人啊,精神脆弱的很,甚至軍人警察在擊斃暴徒之後還要心理疏導,呵呵,當年我們殺日本鬼子的時候可不心軟,只恨殺的太少,愛這個東西,就是一個人的軟肋,他愛的人越多,愛的美好事物越多,他的軟肋就越多,自古無情最無敵……”
王錫之心說這都是什麼歪理邪說啊,不過話又說回來,這番話從別人嘴裡說出來就是胡扯八道,但是從父親這樣強大自信的人嘴裡說出來,就是歪理也振聾發聵,高屋建瓴。
“你那些朋友又不會丟,你喜歡他們,就把他們接到身邊來學習工作,以後給他們工作,咱們家又不缺這點錢。”王海昆指點江山道,“回頭我帶你盤點一下咱們家的財富,以後這都是你的。”
對於自家的財產,王錫之只知道一個大致的模糊的數字,甚至無法精確到億,錢多了就變成了數字,對幸福的增加沒有了意義,對王錫之也沒有太大誘惑力,反而讓他想到另外一件事。
崑崙,還有木孜和塔格,都是父親留在外面的私生子,爲什麼不和他們相認,尤其崑崙,那麼優秀,他哪一點不配做父親的兒子呢,還有木孜塔格,他們的媽媽是個好人,得了重病也不張口,這種品質的女人難道不值得同情和照顧麼,如果坐擁億萬財富,卻看着親人受難,這樣的強者,不做也罷。
如果不是父親重病在身,王錫之當場就要發問,但話到嘴邊他還是嚥了回去。
護士來干涉了,說病人不宜在戶外過久,將王海昆帶回病房,又有兩個護士來請王錫之去做一次例行體檢。
體檢非常全面,做下來要一個小時,做完之後他睏倦不堪,想給家裡打個電話,可是手機還在馬君健那裡,到處找不到電話,想借醫護人員的手機也借不到,這些人上班期間是禁止攜帶手機的,甚至整個醫院都沒有手機,因爲會影響到心臟起搏器的工作。
王錫之忽然傻笑起來,自己懵了,沒有手機可以用固定電話嘛,沒有固話還可以用網絡,他能說流利的法語,而法語正是瑞士的官方語言之一,交流沒有障礙,王錫之借了一臺電腦,下載了QQ,看到班級羣跳躍的圖標,他有種找到家的感覺。
可是瀏覽完這些離線消息之後,王錫之通體冰冷,原來在他突然離開之後發生這麼多事情,最無法接受的是親愛的媽媽車禍重傷,至今沒能甦醒!
爲什麼!爲什麼媽媽出了車禍卻沒人告訴自己,這已經是十幾個小時之前的事情,家裡肯定千方百計的打電話給自己,可是手機卻沒電,下課的時候手機還有85%的電量,在飛機上是關機狀態消耗不了太多,爲什麼下了飛機卻開不了機,父親一定接到了通知,卻還氣定神閒的和自己聊天!難道這就是他說的無情最無敵?
悲傷憤怒的王錫之忘了下線,離席而去,他對醫療中心不熟悉,漫無目的的亂走,想找到出口,離開這裡,離開父親,他要回家去看媽媽。
醫療中心是分區域的,有些區域不刷卡無法進入,心亂如麻的王錫之下意識的跟着一個醫護人員走進了未授權區域,漫長的走廊另一頭,一個亞裔女人帶着孩子迎面走來,當他們面對面的時候,彼此都愣住了。
那個孩子大約十一二歲,已經長到一米七,完全就是小一號的王錫之。
兩人不但長得酷似,連衣服都撞衫,同樣是白色的純棉病號服,這是體檢用的衣服。
兩人就這樣面對面站着,很明顯,他們之間存在血緣關係,不用想也知道是同父異母,但是同父異母的兄弟不應該長得這麼相似,就算是異卵雙胞胎都不會這麼像。
最先反應過來的是那個女人,她說:“錫珩,叫哥哥。”
那孩子喊了一聲哥哥,眼神中只有童真和好奇。
但王錫之的身體卻顫抖了一下,他聽母親講過很多往事,據說父親當年也有一個同父異母的哥哥,叫王海聰,當父親認祖歸宗之後沒幾年,這個王海聰就意外死亡了。
他看過王海聰的照片,和父親略有差異,但僅僅是在身高和膚色以及氣質上,只有最親近的人才能分辨出來。
但同樣是異母兄弟,崑崙、還有木孜塔格就長得和自己有所差異,這纔是正常現象,父親突然重傷癱瘓,急招自己前來,同樣被招來的還有其他同父異母的弟弟,兩人都好端端的進行了體檢,以及母親拼死也要追回自己的離奇舉動,種種跡象橫向聯繫不起來什麼也說明不了,但這家醫學中心給王錫之的感覺瞬間變了。
這裡陰森恐怖,冷如冰窖,到處充滿詭異的殺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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