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樹哥哥,我總覺得,那個五通神阿爹怪可憐的。”阿瑣回頭望着張五通的義莊宅說道。
“你知道啥,不知道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啊?”唐本初想起來了地下室的那股子怪味兒,還是要吐的表情,外帶很不高興阿瑣對那四通那麼青眼有加,說道:“這都是自作自受。”
“你今天麼的一副怪臉色,”阿瑣白了唐本初一眼:“冷血。”
“你說啥?”唐本初頓時炸了毛:“你說我冷血?”
阿瑣癟了癟嘴:“比我養的癩蛤蟆還冷血,捂都捂不熱的冷血!”
“嘿,我就……”
眼瞅着唐本初氣的說不出話來,我只好挺身而出打圓場:“行了,你也別激動,我有話問你。”
唐本初就坡下驢,趕緊問道:“師父,啥呀?”
“你跟着我和王德光上地下室的時候,說是看見了裡面有珠寶氣?”我問道:“在什麼地方?”
“啊,您要是不說,我還真給忘了,”唐本初連忙說道:“就在那個張五通的身上!應該是個挺不錯的東西,我還沒見過那麼亮的光,不過我沒看出是啥來,您瞅見他衣兜是鼓鼓囊囊的了吧?就在他衣兜裡面。”
他的衣兜?我記得,張五通穿的是非常修身的一件西裝,就跟陸恆川平時穿的一樣,他們這種愛美的人爲了保持衣服的型,是不會再衣兜裡面裝什麼東西的。
我今天看見張五通在我面前走來走去,也沒有任何印象說他衣兜裡面有東西,再說了,他在自己家裡,幹啥要在衣兜裡面裝東西呢——除非,是他下了地下室之後,誰塞在了他衣兜裡面。
是怕他逃出去之後,生活沒來源,五通神偷偷塞給他的?還真是父愛如山……
我想起了我爹開的大巴,跟那句說了多少次的:“你是我兒子,你的爛攤子,我不收拾誰收拾?”
哪怕,他也得拼盡全力才能收拾。
我嘴角不由自主的翹了起來,有個爸爸,真好。
我又從反光鏡裡看了專心開車的陸恆川一眼,這事兒,他是難得的沒裹亂,一心一意,就專門當個吃瓜羣衆,估摸着,他早就從張五通的面相上看到他的結局了,知道這事兒除了當吃瓜羣衆,根本就沒有什麼插嘴的必要。
很快,怯懦雞開到了十里鋪子廟門口,一早倒是有許多燒頭香的,但眼瞅着沒開門,都挺着急。
我趕緊下車開了門,開始了一天的“營業”。
凡人有許多欲望,所以也有許多煩惱,每個人都帶着一個長長的故事。
我忽然開始喜歡城隍爺這個工作了。
忙了一陣子,正在聽一個孕婦訴說她老公幹的事情多麼混蛋——趁她懷孕,出去找女人!所以,她想問問城隍爺,要不要打掉孩子跟他離婚。
我勸她求個籤,這個時候,唐本初過來了,把電話給我了:“師父,是麗姐。”
我心裡猜出來麗姐要說啥了,就把電話給接過來了:“麗姐,我是李千樹。”
“哎,李大師啊!”麗姐的鼻子嗡嗡的,顯然像是哭過了:“張五通你還記得吧?就上次咱們一起吃飯的那個?他還求你看宅子,後來還直誇你厲害呢!就是他不知道你是個廟祝,還硬說你是個活人城隍爺,你說可笑不可笑?”
可說到了這裡,麗姐又像是哭了起來。
我就說道:“麗姐,張五通怎麼了?”
“是這樣,”麗姐這才忍住了哭:“我尋思着,咱們也算是認識一場,這事兒,不能不告訴你,心臟麻痹,人沒了,英年早逝。”
果然。
“我們這一行,日夜顛倒,生活壓力又大,人家都看着娛樂行業的風光,可看不到我們的辛苦啊!”麗姐嘆了口氣,說道:“多好個年輕人,就猝死了,我們這幫人,也是兔死狐悲啊!李大師你也記得,千萬不要熬夜,買個保溫杯,多泡枸杞……”
我答應着,放下了電話。
唐本初連忙說道:“師父,那個張五常……真的償命了?”
我答道:“早就跟你說過,你欠的東西,躲不過。”
唐本初嘆了口氣。
接着,他劃了劃朋友圈給我看:“別說,這個張五常人緣還挺好的。”
我一瞅,好麼,是麗姐發的殯儀館直播,只見靈堂前面擺滿了花圈和花籃:“麗人足療全體技師敬獻,哀悼我們永遠的五常哥哥。”
“月色撩人會所全體公主,哀悼達令。”
“你走了,可你卻活在我們心裡,曼妮保健全體服務員。”
“是啊,人緣是不錯。”我說道:“你也網購一個送過去,就說十里鋪子城隍廟全體員工。”
麗姐說得對,怎麼也是認識一場。
“好咧。”唐本初剛答應下來,一轉頭就看向了外面:“哎呀,來了!”
我一瞬間還以爲張五常來了,心說這小子膽子真不小,一擡頭,鬧半天是小茂來了。
小茂這消息也挺靈通,正站在門檻外面直勾勾的看着我。
這個眼神,要是個女人投過了的該多好。
只看小茂還是穿着那個軍大衣似得大外套,原本白淨的臉滄桑了許多,鬍子拉碴的嘴正露出了一個笑容來:“千樹兄弟,謝謝。”
這是我認識小茂這麼久以來,他對我說過的嘴真誠的一句話,搞得我老大的不適應。
“快,快進來吧!”我趕緊打了個招呼。
正這個時候,那個孕婦的籤已經落了地,我一瞅,好麼,是“忍一時風平浪靜,退一步海闊天空”。
孕婦盯着我:“廟祝小哥,城隍爺的意思,是讓我……”
“老婆,我錯了!”正這個時候,一個男人闖進來,就對着他媳婦磕頭:“我就是一時精蟲上腦,我沒忍住誘惑,現在,我已經知道錯了,我的真愛一直是你啊!你就看在孩子的面子上,給我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吧,我求求你了……”
孕婦淚眼婆娑,摸着自己七八個月大的肚子,還是把他拉起來了:“真要是再有下次……”
“再有下次,還來找城隍爺拿主意!”我連忙說道:“服務到底!”
孕婦一下笑了,帶着男人就回去了,看着背影,打情罵俏的,看的好些人心生羨慕。
但願這個男人能回頭是岸吧,背叛這種事情,確實需要成本才能限制。
“你這裡,香火挺旺盛啊!”小茂這會兒已經跨過了門檻進來了,豔羨的望着廟裡的壁畫和塑像:“你老是我比我強很多。”
“這都是命。”我拉了塑料板凳給他:“你坐。”
他點了點頭,嘆了口氣:“是,不能不認命。”
“你今天這一來,”我小心翼翼的問道:“是不是爲了我託付你的事情來的?”
小茂點了點頭,一臉正色,剛要說話,兩隻眼睛又給翻白了。
臥槽,這個死狐狸眼,又把他叫過去幹啥玩意兒?偏偏是這個時候!你娘!
這把我給氣的,可也不能不管,還是把小茂給扶起來放牀上了。
等着入了夜,我們吃上了豆腐香菇什錦鍋,在這氤氳香氣裡面,小茂才施施然的走了出來,特別自然的拿起了筷子碗。
我一尋思,走陰之後肯定也挺累的,讓他吃吧。
終於,小茂吃飽了,這才說道:“事兒我確實是打聽出來了,剛纔我上頭的狐狸眼陰差,就是把我叫過去,又叮囑了我幾件事兒。”
我一皺眉頭,難道說蕪菁的這件事情,跟狐狸眼還有關係不成?就急不可耐的催他趕緊說。
小茂潤了潤嗓子,才說道:“那個煞,既是你媳婦,又不是你媳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