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兄弟”臉色鉅變,腦門往下開始淌汗。
我掃了他一眼就出去了,郭洋,乾兒子,陸恆川都是看熱鬧不怕火大的主,一瞅眼前有免費的戲,溜溜的全跟上來了。
“哥,咱們跟着會不會不太好啊?”乾兒子低聲問郭洋道:“有種做電燈泡的感覺。”
“不會。”郭洋胸有成竹的說道:“咱們最多能看看李千樹無堅不摧的外表下,一顆脆弱的心是怎麼受傷的。等一下,”他反應過來了,嚴詞警告乾兒子:“你別跟我叫哥,我可不想跟你一起矮一輩,叫叔,不,叫伯。”
這王八蛋當初夥同郭屁股一起把蕪菁從地裡給起出來了預備威脅我,對我和蕪菁的事情心知肚明,你說要不是他們,我媳婦能跟“我兄弟”走在一起嗎?
“那怎麼辦?”乾兒子無視了郭洋讓他叫叔的要求,非常擔心:“咱們怎麼幫助爸爸?”
“別在他傷口上狂妄的撒鹽就行了。”郭洋認真的說道。
你娘,你們已經狂妄的撒了半天了好麼!
蔣紹察言觀色,應該也聽出了點什麼頭肚,但因爲黑先生的謹慎,他沒說什麼,領着我就到了一個門口。
開了門,蕪菁正站在外面。
她還是那麼好看,不像是人間的人。
我覺得喉結滾了滾,是,我不樂意承認,可我心裡就是放不下。
陸恆川的死魚眼翻了翻,似乎嫌我丟人,從後邊踹了我屁股一腳,意思是讓我打起精神來。
我心說是你姑姑不守婦道,你特麼咋不去踹你姑姑,你們陸家沒一個好人,就知道欺負我。
“真好看……”乾兒子倒是第一次看見蕪菁,立馬說道:“這,比我想的還好看!”
“去,沒見過世面。”郭洋一肩膀撞在了乾兒子的肩膀上:“我告訴你,女屍一旦到了魃的程度,更好看。”
蕪菁連她大侄子陸恆川都沒看,當然更沒看郭洋他們,望着我,眼含秋水,她完全不像是一個死人。
是啊,地娘娘的特徵之一,就是怨不散,身不壞,她扛着不屬於她的災,怨念讓她咽不下最後的氣。
外帶郭屁股瞎鼓搗,把她給弄成了活屍,連大太陽都不怕了。
但是一個念頭匕首似得從我心裡划過去,她這麼看着我,是爲了誰?
我想了半天用什麼表情來面對她比較酷炫,也沒想好——只有這個時候,我忽然覺得自己怪沒出息的。
我不像是平時那俾睨天下的魁首,我像個初中年紀,情竇初開的少年。
大丈夫何患無妻,可我還是喜歡她。
她是我這輩子,第一個動心的女人,而且我們明媒正娶,她是我媳婦。
不過我心裡一酸,她上次跟我說的那話,也算是單方面提出離婚了。
最後,我還是擺出了一個故作沉靜的表情:“你怎麼來了?”
蕪菁望着我:“你知道。”
我嘴角一扯:“不好意思,不知道。”
蕪菁被帶到了生死橋上,不就是爲了引着我過去被幹爹捉嗎?大先生的算計,跟顧瘸子的機關似得,一環扣一環,半點偏差也沒有,給我挖的是連環坑。
蕪菁盯着我,忽然說道:“千樹,你變了。”
是啊,我是變了,可我爲什麼會變成這樣呢?
“沒錯,”我乾脆的說道:“他是在我這裡,你想怎麼樣?”
可能我的表情太咄咄逼人了,我看得出來,蕪菁眼睛裡閃過了一絲受傷的神色。
像是明知道有誤會,卻爲了某種原因,不能跟我解開一樣,這要是在電視劇裡,男女主角的誤會少說能糾纏個十集八集的。
我眨了眨眼睛,心說我可能還是太自戀,想多了,受傷,誤會,爲了我?我的傷又找特麼誰要說法去?
“你傷了他,你也會難受的,不是嗎?”蕪菁像是強打起了精神:“千樹,他做的是不對,但他也有他的原因。”
“好啊,咱們也別有什麼誤會,”我知道,我心裡隱隱的還是有點希望:“有什麼原因,你說。”
不管你有什麼苦衷,只要你肯跟我說,我來解決,好不好?
可蕪菁勉強搖搖頭:“我不能說。”
一陣失望跟潰堤的洪水似得,從心裡蔓延了下來,先潤物無聲,接着洶涌澎湃,再後來氾濫成災。
“那你到底想怎麼樣呢?”郭洋都聽不下去了:“李千樹喜歡你,所以瞻前顧後,磨磨唧唧,一點都不像他,我看着都替他着急,但我是李千樹的朋友,這話我替他問,到現在,你是要跟李千樹重新履行陰婚,還是非跟着那個狗屁分身?”
蕪菁咬了咬下脣,擡頭看着我:“千樹,我想求你,你別傷害他。”
我聽到自己的後槽牙咬的咯咯作響。
我也沒猶豫,斜着嘴角就笑了:“不好意思,我拒絕。”
“我求你!”蕪菁忽然一把拉住我:“千樹,你以前不是這樣的人!”
“你就當以前那個傻逼李千樹死了吧,”我聽着自己的聲音又冷又硬,尖銳的像是臘月掛在房檐下的冰錐:“把手拿開。”
蕪菁的手陡然就鬆開了。
以前的那個李千樹,是被你們逼死的。
“陸恆川,”我擡眼看了他一下:“你姑姑來了,留下招待招待。”
陸恆川盯着我,眼神很複雜,但還是點了點頭。
說是留下招待,其實是讓她留在這裡,威脅“我兄弟”。
我從來沒想過,我會利用蕪菁,來威脅別人。
我真的變了。
說完了,我沒看蕪菁的表情,轉身就走。
“我說你是不是傻?假的李千樹,就是一塊骨頭啊!”郭洋可能在勸蕪菁,氣急敗壞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再說了,怎麼看也是正牌的李千樹比較有前途吧,你們女的,不管是死是活,不就都喜歡安全感嗎?”
“要不,咱們打麻將吧!”乾兒子知道她不是我們這個時代的人,對她倒是挺熱情的:“帶上我爸爸那個兄弟,能湊兩桌。”
“去去去,”郭洋可能推了乾兒子一把:“露怯,就七個人,最多一桌麻將,一桌鬥地主。”
蕪菁不開口。
陸恆川按着我說的,把蕪菁帶過來,到了“我兄弟”門外。
陸恆川低聲問我:“她都送上門來,你其實可以把她留下了。”
送上門,有這麼說自己姑姑的嗎?你個逆子。
“心都留不住,我特麼還要什麼人?”我梗着脖子說道:“也挺好,我從此以後,都不戴綠帽子了。”
蕪菁是個什麼表情,我沒看見,但是我特別想喝酒。
雖然我沒咋喝過酒,更沒有醉過,可現在我需要一個什麼東西來麻醉自己。
今天難過,不想過。
“讓她也進來,我去問我兄弟幾個問題。”我說道:“問完了,咱們去喝酒。”
“你還有這個習慣?”陸恆川挑起了眉頭:“我記得……”
“你腦子不好,記錯了。”
開了門,“我兄弟”一看見我身後的蕪菁,立刻瞪大了眼:“你爲什麼還要來?咱們不是說好了……”
“我來求求他,說不定,能有點用處,”蕪菁望着“我兄弟”,表情有點歉疚:“是我對不住你,把你拉下渾水。”
“可你不該來的……”
好一對郎情妾意,可你們有人跟我道過一句歉嗎?請問?
我沒說別的,走到了“我兄弟”面前,甩開手給那張跟我一模一樣的臉來了一巴掌。
我自己剛消腫的臉也一陣火辣,耳朵裡像是瞬間住進去了一隻蟬。
我兄弟嘴角淌了血,他擡頭看蕪菁,似乎不希望自己這個狀態出現在她面前。
我沒忍住,也回頭看了一眼蕪菁。
蕪菁一臉心疼,看的卻是我。
我不禁愣了一下,但蕪菁趕忙把視線錯開了,像是不希望我看到她的眼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