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奕館一共有四座望樓,分別佈置在東南西北各四角,唯有北門才能通行,這裡也是唯一可以進入道館的入口,流奕館內的驛道真可比的上雷碧城,一眼望去長老議事閣幾乎成了一個黑色的小點,李王敬從北望樓趕往內門中樞需要一炷香的時間。
其實道館內是禁止弟子隨意飛行的,會擾亂秩序,一旦到了危機時刻,規矩誰也不放在眼裡,就連長老也能隨意飛行,李王敬的修爲乃是天啓巔峰,天生紫級龍脈,飛行的速度快的驚人。
楚桐雨沒入黑幕中,剛一進入,便看見一個老人的身影筆直的站在眼前,磅礴的靈力包裹着他,老人的眼中是無盡的深淵,感受到楚桐雨的到來後,兩個人相互對視,那一刻,楚桐雨忍不住顫抖了一下,感覺靈魂在一瞬間被韓奕抽走。
周圍有無數的骷髏靈火圍繞着他,發出極具規律的鳴叫,彷彿一羣魔鬼在高聲歌唱,歌唱着死亡與血腥,“殺了你……把你撕碎……”
“爺爺!”楚桐雨自顧自的喊出了這兩個字,她拔出了劍,將劍鞘丟到一邊,釋放出二級靈術師的靈力,劍身上仍舊貼着特製的靈符,從重重骷髏中殺了進去。
老人哽咽了一聲,怔住了,他向女孩奔來的方向凝視着,她在風中揚起的裙角還殘留着一個不起眼的小補丁,老人似乎在思考着什麼,往事的記憶如膠片在腦海裡放映。
沒錯……那條几乎泛黃依舊攜帶着唯美時光的裙子,還有小小的補丁。在一個陽光明媚的下午,正是一個老人牽着小女孩的手上了閣樓,坐在一張藤椅上,老人溫和的撫摸着女孩瓷娃娃般的臉,將她摟在懷裡,手裡正忙着針線活,小心翼翼的替一條破裙子修補,做着與他身份絲毫不搭的家務活,卻做着很用心。
即使過了這麼多年,女孩也沒捨得丟,因爲那是她第一次來到道館時老人送給她的裙子,修修補補,改了一遍又一遍,小裙子變成了大裙子,就算有一天他得了老年癡呆,這條几乎已經刻進生命的裙子,他永遠都不會忘!
“桐……雨。”韓奕的黑瞳中空洞無神,聲音卻很嘶啞的說出了這個詞。
“滾,都給我滾!”楚桐雨瘋狂的吼叫着,劍氣夾帶着靈力切割出去,那些骷髏靈火還未攻擊她,卻已經先被楚桐雨給激怒了。
靈力劍氣重創了幾個骷髏靈火,其他的靈火紛紛轉向殺氣騰騰的楚桐雨,綠色的火焰燃燒的越來越旺盛,對於這一幕,韓奕和楚母同時叫出了聲:“桐雨,小心!”
厲鬼般的楚母漂浮在半空中,這些骷髏靈火一旦放出是無法靠自我意識控制的,它們由楚母的怨念化成,只會吞噬一切有生命的物體,一旦釋放就連楚母也無法左右!
一隻骷髏靈火發出刺耳的嘶叫聲,朝楚桐雨猛撲過去,楚桐雨剛逼退一隻骷髏靈火,只見前方一團火焰如小山般滾來,中間還有一顆骷髏頭張開了血盆大口。
“砰!”骷髏頭咬在了劍上,楚桐雨將劍橫着護在胸口,面容扭曲。
“給我滾!”楚桐雨握着劍柄的緩緩打開兩根手指,捏着一道發決,隨之往裡猛然一推,劍上的靈符綻放出熾熱的紅光,骷髏靈火在一瞬間與另一股強橫的靈力接觸,發生猛烈的爆炸。
楚桐雨飛了出去,劍已經被炸成了兩截,好在靈符在最後一刻抵消了骷髏靈火的侵蝕,這纔不至於楚桐雨被炸死,但她的臉太過靠近,右臉被漣漪波及,痛苦的叫了一聲,躺倒在地。
“桐雨!”韓奕歇斯底里的喊道,他大袖一揮,憤怒的意志驅使着天逆三重的靈力趨於飽滿的狀態,催動着靈力牆向四周擴散,被觸及的骷髏靈火皆化作一縷硝煙。
楚母不知所措,它愣在了那裡,心裡彷彿有一把刀在割,都說鬼是沒有心的,人都死了哪來的心?可就是不知爲何,看着曾經生在陽世自己最珍愛的人被它親手重傷在地,從內而外都十分不舒服。
韓奕撲了出去,應該說他是瞬移出去的,他靠着天逆三重帶來的可怕精神力,速度快若閃電。可他速度再快,也沒有護住自己的孫女。
在這個世界上,總有一樣東西你永遠都追不上,即使你是天神,轉瞬間就可到達天涯海角,但卻怎麼都追不上一個人的心,那個人對你來說不只是實際上的距離,而是永恆和無限的,就算豁出性命,也無法辦到。
“桐雨,別怕,”韓奕的白髮一時間長及土地,他蹲下身,將受傷的楚桐雨抱進懷裡,長髮如絲披散開來,就像一位天使溫柔的獻出懷抱,“爺爺在這,今後你什麼都不用怕,你不會感到孤獨。”
他的聲音漸漸哽咽起來,帶着微微的啜泣,韓奕捧起楚桐雨的臉,忽然他的左手碰到一塊灼熱的地方,隨後,他翻開她的臉一看,立刻瞪大了眼睛,楚桐雨的右臉已經嚴重燒傷,如同剛被火焰燃燒過的平原,漆黑而皸裂,這對於一個女孩來說,簡直就是晴天霹靂。
曾經流奕館最冷若冰霜,仙氣凌然的女子從瑤臺跌下,變成了一個平凡的女子。
韓奕顫抖着從身上扯下一塊絲料,蒙上楚桐雨的臉,容貌對於一個女孩子來說實在太過重要,他不希望自己心愛的孫女在別人眼裡變成一個醜八怪。
“爺爺,你……你爲什麼會變成這個樣子?”楚桐雨的氣息很微弱,她向眼前滿臉淚痕白髮蒼蒼的老人伸出手,像小時候那樣揪住了他的額前的髮絲,問道。
韓奕第一次聽見楚桐雨喊他爺爺,其實這麼多年來,他苦苦等待,就是爲了這麼一句話,不過那個時候的楚桐雨很傲嬌,從來不會開口親切的喊他一聲爺爺,不過如今臨死之前能聽到這樣一句寶貴的話,他也心滿意足了。
“桐雨,謝謝你來救我,我現在必須帶你出去,你和蘇燮一起離開這裡,在你們未強大之前,千萬不要回來報仇,切記。”韓奕靠着僅存的一點自我意識,抱起了楚桐雨。
“那……那你呢?”楚桐雨問道。
“這裡是爺爺的家,不會走的。”韓奕微笑着說道。
他剛抱着楚桐雨起身,身後便傳來楚母憤怒的吼聲:“住手!她不是你孫女,她是我女兒,你這個殺人兇手,奪走了我的一切,休想再奪走我的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