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很快就過去了,今晚突然下起了暴雨,蘇燮打開屋門,看見黑水湖的上空堆積着厚重的烏雲,驚雷發出咆哮般震耳欲聾的聲音,身後的一名喇嘛人偷偷探出半個腦袋,雨水打着紛雜的拍子落在竹林裡,不時有狂風呼過,對面湖岸上的樹影擺動着枝葉,像在進行一場瘋狂的舞蹈。
荒原狼抖動着身上沾有雨水的毛髮,對着天空中的雷電怒嚎,暴雨天的雷聲把這羣嗜血的兇獸折磨的躁動不堪,十隻荒原狼來回鍍步,綠色的眼睛閃動着對殺戮的渴望之光。
“小……小兄弟,格沙大人說過這個時間點最好呆在屋裡。”說話的是躲在門後的一名喇嘛族男子,眼神躲躲閃閃,是個比較膽小的傢伙,傳說祭祀節的當天晚上龍蠱神會俯視這片土地,所有喇嘛人要呆在屋裡手捧一隻盛有蠱毒的銀碗,圍成一圈跪伏在地,是爲了表達自己對神明的敬意。
但這個時候出門對於喇嘛族來說就是大忌,是不尊重龍蠱神的行爲,顯然這個可憐的膽小鬼被蘇燮給嚇到了。
現在離午時還有三個時辰,蘇燮出門只是想呼吸一下新鮮空氣,趁着下雨天渾濁的空氣都被換掉了,他所在的竹屋裡一共有四個人,老羅說蘇燮像個小女人,就適合呆在“小女人”呆的房間裡,不過這四個人都是純爺們,但他們也都是些非常精瘦的小子們,跟肌肉怪物喇嘛人完全扯不上聯繫。
蘇燮實在弄不明白,格沙和老羅那兩個喇嘛人領頭怎麼會帶毫無縛雞之力的小鬼一起出來,如果遇到外來的大宗門高手圍攻,不但幫不上忙還會成爲累贅。
“你幹嘛呢,快進來,要是被格沙大人發現有你好受的,”屋裡又跑來另一個人,拉住膽小鬼男子的手臂,他探出腦袋來左右看了看,隨後說道,“喂,你也快進來,等下老羅大人要巡查。”
蘇燮進了屋,反手關上竹門,就地而坐,角落的桌子上放着一個方形的物品,用紅布掩蓋着,但沒人去掀開,白日裡那兩個領頭不讓進屋,晚上安排住宿時也是親自分人在不同竹屋裡,總有一種屋裡藏着見不得的東西,不想讓別人看到。
格沙卻告訴他們四個竹屋裡都放着七碗蠱毒,用來祭祀龍蠱神的,每個人都得手捧一碗,然後圍着一根蠟燭閉上眼睛爲龍蠱神祈禱,從子時開始祈禱,絕不能分心,否則會引起龍蠱神的不高興,不管外面發生什麼動靜,都不能出門,也不能睜開眼睛。
蘇燮並不想參與進來,但既然是僞裝潛入,就只有把自己僞裝的天衣無縫,子時一到,就算自己不想捧那碗蠱毒也由不得了。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了,加上蘇燮一共五個人,你看我我看你,原本詭異靜謐的氣氛變得尷尬起來。
“小兄弟,我以前在族裡沒見過你,你叫什麼名字?”打破沉默的是正對着蘇燮的一個鬍子拉渣的男人,聲音很有磁性,很特別。
但這個鬍子男人眼中彷彿藏着刀鋒,與他直視的那刻,蘇燮感覺額頭一涼,就知道他是在詢問自己,“我叫靈炎,你呢?”出門在外混江湖,假身份當然就得編個假名字。
蘇燮首先就想到自己名字裡帶有“火”字,然後聯想到古靈兒,很順口的便叫出了這個名字。
“哦,我叫大錘,旁邊這三位是我的親弟,”鬍子男人依次介紹道,“他叫二錘,這位是三錘,坐在你身邊的那個比較膽小,是我四個兄弟中年齡最小的一位,名叫小錘。”
二錘和三錘非常有禮貌的給蘇燮抱拳施禮,他們的一舉一動中都帶着大陸人的溫潤與耐性,很難和性格怪異,多疑的喇嘛人扯上關係,蘇燮按理也微笑着回禮,小錘尷尬的撓了撓頭,他的相貌看起來很稚嫩,的確是這四個兄弟中最小的。
讓蘇燮感到可笑的是,喇嘛人家的父母給自己孩子起名都挺隨便,大概也是爲了好記吧,但蘇燮覺得沒這必要,因爲這四個親兄弟長的是一點都不像。
雖然他們臉上都紋着刺青,但還能看出很明顯的差別來,就光那鬍子老哥來說,那滿嘴一圈的鬍子就很有特點了。
“族裡人那麼多,你們沒見過我也很正常。”蘇燮說道。
話剛說完,古靈兒的聲音像把榔槌打醒了蘇燮:“蘇蘇,保持警惕,這四個人看起來有點不對勁,我從他們身上感受到了特別的氣息,總之和喇嘛人不同,而且你眼前的這個男人,修爲已經乃是天啓巔峰。”
蘇燮猛然一怔,下意識的瞪了鬍子男人一眼,隨後迅速將目光移到一邊,被對方看出異常來就慘了,他本以爲喇嘛人的修爲都是很低的,大部分都在聚血期左右,而蘇燮只從這幾個人身上感受到了聚血修爲。
可古靈兒絕不會騙自己,她轉世修煉了八千年,擁有提升跨越八階修爲的逆天能力,看穿修爲於她而言是輕而易舉之事,這隻能證明這四個人都精心的把自己僞裝了一番,就連修爲的氣息也壓了下去,蘇燮也無法看破。
其實從見到這四個人開始蘇燮就覺得奇怪,他們有着喇嘛人沒有的溫潤和柔和,並且很友好,禮儀非常熟練,喇嘛族只不過是一個野蠻的種族,不會弄出這麼多亂七八糟的禮儀出來,他們交友的方式也是簡單粗暴加直接。
原來如此,早就在他之前,其他勢力的人已經提前一步滲入進來,蘇燮目前還看不出這四個人是哪方勢力,但現在要做的,無論如何也不能暴露身份。
想到眼前這個鬍子男人滿嘴編故事,還真是一套又一套,明明自己是個外人卻裝作一副“我怎麼在族裡沒見過你”的樣子,如果不是古靈兒提醒,差點就相信了,蘇燮只想爲他鼓掌,這戲演得讓他佩服的五體投地。
二錘撇嘴道:“正常正常,喇嘛族裡個個都畫着紋身,誰看的出來,你說是吧,大哥?”
鬍子男人沒有說話,卻直瞪着蘇燮,蘇燮才發覺對方一直纔看着他,背後的冷汗直流,莫非對方看出異常了?不過他也沒驚慌,裝作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
眼前這個男人乃是天啓九階的修爲,放在流奕館裡應該是位長老級別的人物,他比旁邊這三個人要難應付的多,連天啓巔峰的強者都派來了,究竟是何方勢力?
“說話聲音小點,現在是龍蠱神出山的時候,若是被格沙聽到也不太好。”小錘抓着屁股邊的草裙,低聲道。
“真是個膽小鬼,三弟啊,你平日裡也不得好好給小弟做個榜樣,多學學人家靈炎兄,剛剛一個人站在門外都不怕呢!”二錘對着蘇燮挑了下眉頭。
三錘比大哥還要沉穩嚴肅,沒有那麼大大咧咧,剛剛也是他把小錘給拉進門裡的,二錘的肆無忌憚頓時讓他很惱火,“住嘴,別再瞎嚷嚷了,要是真來了,我們都得跟着遭殃。”
“好好好,我不說了行吧,在靈炎兄面前連你二哥面子都不給,白瞎你這人了!”二錘甩手道,不再理會他。
沉默了片刻,鬍子男人,也就是大錘,卸下了草裙邊的一根菸鬥,在地面上磕去菸灰,“三錘,還有菸袋嗎?”
三錘點了點頭,從隨手攜帶的一個獸皮袋裡取出一隻小布囊,扔給了大錘,“大哥,你這一路上抽了不少煙了,只剩最後一袋了,省點用。”
大錘接過菸袋,解開後捻起一小點菸草塞進菸斗裡,咬着菸斗對準中間的蠟燭,火星燃起後閉上眼睛深吸一口,那表情簡直飄飄欲仙。
“小兄弟來一口?”鬍子男人問道。
“不用了,我不抽菸的。”蘇燮婉拒道,他無心理會這羣人,眼神卻透出竹門的縫隙望向外面,狂風呼嘯帶着豆大的雨點撲打在竹林間,竹屋搖搖欲墜,好像快支撐不住一般。
大錘敲去掩蓋在上面的菸灰,蠟黃的臉在昏暗的燭光下顯得溝壑滿滿,“今年的祭祀節是個特殊的日子,往年這個時候喇嘛族只帶上三種祭祀蠱在狂歡熱舞中完成儀式,而今晚……或許蠱公和蠱婆就能完成三十年煉製蠱毒的艱鉅任務,然後在祭祀儀式上,受偉大山神龍蠱神的庇佑下,吸收七彩化形龍珠,擁有了天元級力量的蠱公或蠱婆,就能帶領族人離開這片束縛之地了。”
誰也不知道他爲何會突然感慨起這件事來,包括蘇燮在內的四個人也是有點懵,顯然他們並不是喇嘛人,若是喇嘛人應該會爲這一天的到來感到歡呼,離開束縛之地是喇嘛族永久的願望。
蘇燮看着鬍子男人的那張臉,想從中看出什麼可疑的表情來,這個男人應該期待早點拿到七彩化形龍珠吧?而不是期盼喇嘛族能走出萬蠱瘴森。
“什麼樣的蠱毒,需要煉製三十年之久?”蘇燮疑惑道,喇嘛族千辛萬苦只會等這一天,而三十年內都是爲了煉製一種蠱,那蠱對蠱公和蠱婆而言有多大作用?不惜花三十年時間留在萬蠱瘴森,直接吸收七彩化形龍珠不就大功告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