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景異城內受夠了那幫百姓無事找事嫌血多的氣,他本能地反感於開陽劍的任何“騷動”。然而轉念間申屠少爺便壓住了脾氣——此處不是景異城,開陽劍的閃動必有另外的隱情。 想罷,他趕忙畫符唸咒,喃喃一陣後,順手一揮道:“出鞘!” “嗖——”,開陽劍即刻出鞘筆直地朝一旁飛去。 “喂,你等等我!”申屠禤隻身追上。他有強烈的預感,開陽劍定是感應到了久違的煞陰劍之氣,也就是說妹妹就在這裡,並且不斷地試圖感應着開陽劍! “祈兒,別怕,哥哥來了!”心臟咚咚直跳,激動與焦急之情相交。如果能找到祈兒,那對他來說將是多麼大的慰藉! 擡腳緊追,跨過頭頂牌坊,上面燦爛爛地龍飛鳳舞着兩個字——花街。 申屠禤不明白了,這劍爲何如此之“賤”,哪兒不好去非帶他到了東邊的“花街”?兩邊酒肆、賭坊、小攤林立。來往行人絡繹不絕,皆是紅光滿面,肥到流油,富態十足的樣子。而更多的自是風塵之所,衆多樓閣之上站着的都是些鶯鶯燕燕,婀娜多姿,盈盈地揮着絲絹亂拋媚眼。 申屠禤不知所措地行走於花街內。來這等煙花繁華之地,並非申屠少爺所好。秉着先入爲主的原則,這裡再多的美女也不如花汐一個。可讓他擔心的是難道申屠祈會在這樣一個地方?讓他疑惑的是這種地方怎會困得住申屠祈?! 揹着劍來風塵佳所的,他申屠禤或許是第一人。所以,從進“花街”的那刻起就遭來衆多好奇的目光。 “原來申屠少爺喜好這口。”耳邊殘影的聲音突然間冒了出來,話語間止不住的譏諷和笑意。 “你閉嘴,睡你的覺去。”申屠禤臉一沉,悶聲道。 “此雖爲煙花巷口,緩解放鬆之地,但申屠少爺也該倍加警惕。醉生夢死,稍有疏忽,便會死於非命。”殘影一副表示理解申屠禤的樣子,嘴中卻不禁還是提醒道。 爲什麼他總是認爲自己就是個風流之人呢?!這毀人聲譽之事申屠禤哪能隨便應和?當下他便惡狠狠道:“你不說話沒人當你是啞巴!”稍稍停了片刻,他環顧四周又沉聲道:“喂,你說此鎮名傀儡鎮,可是看了半天我都沒看出個道道兒來,究竟爲何取此鎮名?” 其實申屠禤以他的天眼早就察覺此處的異樣。此鎮之人看去雖似常人般,卻有個奇異之處讓人不覺心生疑惑。因爲在他們體內,有一團紅色之物。可任申屠禤怎麼看都看不出那是什麼東西,更覺得與傀儡扯不上半點兒關係。 沉吟了一會兒,殘影道:“因爲你在這兒遇見的每一個人,並非真人,許是傀儡。”也就是說傀儡王喜好將活人當傀儡玩?隨便想想都讓申屠禤覺得毛骨悚然。試想一人站於眼前卻只是具皮囊,如行屍走肉般,卻還對你盈盈帶笑,喜怒哀樂無一缺之,是多恐怖! 雖是和殘影對着話兒,但在旁人眼裡申屠禤卻如一個傻子般失神地走在街上,那模樣像極了失落之人——失落之人必是來此尋歡找樂的。衆院拉客的姑娘們道行頗深,已有眼明手快之人一把拽過了申屠禤。申屠禤一個趔趄,莫名地瞧着拽自己的姑娘。 “這位公子想必心生寂寞吧,來百花坊喝一杯如何?” 此女長得甚是玲瓏,美目青黛,硃脣皓齒,可惜了卻迷失在這種地方。 這反而更加深了花汐在申屠禤心中純潔的印象。這些個女人,連花汐的腳指頭都比不上,他怎又會放在眼裡?一陣惡寒後,他堆起個笑臉。這一笑,眯眼歪嘴的,倒有那麼點賊眉鼠眼的德性。 “好啊。”他竟是這般答應着便跟着此女進了百花坊。 “你真的要進去?”殘影在一旁低聲問道。給他最後一點兒勸告算是仁至義盡了吧?申屠禤傳音道:“你懂什麼,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剛說完,他立刻覺着用錯話了。就連他自己也不知道要入虎穴得哪門子“虎子”;而這地獄,說得好像自己進這門兒天經地義似的。於是他改口補充道:“敵見我動必會動,我這叫投石問路。” 話間,他已是被帶入一別致雅間內。屋裡壁上掛字畫數卷,雕花鏤空的燭臺內燭火跳躍。珠簾將此與外隔絕,一張紅木圓桌上已是放滿了酒菜佳餚。 申屠禤環顧四周,嘴角扯了扯,見那女子放下珠簾轉身而來,便即刻將眉間那絲謹慎之色沒了去,換上一副登徒子的賊樣。 “小女子名喚紫嫣,敢問公子貴姓?”名爲紫嫣的此女爲他斟了一杯酒,在他旁邊坐了下來。 “免貴,複姓申屠。”申屠禤斜着眼兒看着她,心中已有數。 “呵呵,那麼申屠公子現在是要聽紫嫣撫琴一曲,還是……” 出於又一陣惡寒,“正經之士”申屠禤忙伸出一手道:“不用,本少爺心情欠佳,只是想找人聊聊。你坐着陪酒聊天便是。” “申屠少爺,你這是……”殘影此刻就像個盯梢的一樣,時不時插話說個兩句。 申屠禤對他雖說不上有好感,但暫且還是將他劃爲盟友。說到底,我救我的人,你搶你的魂,敵人的敵人是我的朋友,就這麼簡單。 當下他低喝道:“你消停會兒,給我去睡一覺行不行?該怎麼做少爺我自有分寸!”殘影聞這話後,便不再言語。 見殘影已被打發走,申屠禤嘆了口氣,舉杯將酒一飲而盡。紫嫣見狀連忙又替他滿上,邊倒着酒邊道:“不知申屠少爺爲何事而心憂呢?”說話的當口兒,她的媚眼有意無意地朝申屠禤背後的開陽劍掃了掃。 申屠禤斜眼瞥去,精銳之芒在眸中陡然一聚卻又迅速淡去。連灌幾杯酒後,他故作風流地一手握上紫嫣的纖手,嘴中喃喃道:“姑娘你有所不知啊,少爺我家中從商。近年來頗爲不順,商號生意一年更比一年差。爹爹遠行恐遇不測久久未歸,舍妹因家務事與我拌嘴幾句後離家出走。家中老婆不知爲何不辭而別,出門前這不又被一市井混混兒纏上。真是虎落平陽被犬欺啊……少爺我那個心吶……” 申屠禤臉不紅心不跳地胡掰着,忽覺眼中一澀,繼而是殘影不滿的質問:“何爲混混兒?!” 想是他聽出了道兒,但申屠禤哪管他,趁着眼中不舒適,順勢擠出了幾滴眼淚,讓殘影簡直哭笑不得。 “家經難念,可難爲了少爺了。”紫嫣假意抹淚,立馬又給申屠禤斟上酒,“來,一醉解千愁,今日就拋掉那些煩惱吧。” 又是數杯烈酒下肚,申屠禤暈暈乎乎似乎連酒杯都拿不穩了。眼下他眯着眼兒舌頭打結學着風流人士道:“呵呵……牡丹花下死……做、做鬼也風流!” 紫嫣盈盈地笑着,見得申屠禤最後醉倒在桌上如死豬般呼呼大睡後,她忽然收起那臉迷人的微笑,面色一陰,伸出手緩緩逼近申屠禤的脖頸。 殘影心神一亂,欲抽身制止之際,但見申屠少爺突然睜開眼,嘴角飛速牽過一絲壞笑,猛地一手反扼住紫嫣的手腕。 動作之快,紫嫣連驚呼聲都沒來得及喊出。 “你未免操之過急了吧?”申屠禤將紫嫣反扣在桌上,得意地笑着對殘影道,“怎樣,敵人露馬腳了吧。” “……” 十一章魔芋 “你是如何看穿此女奸計的?”殘影的聲音不管是在什麼時候都帶着獨特的磁性,讓人聽着就舒服。 申屠禤沒有回答殘影的問話,卻是一把死死壓制住不斷反抗的紫嫣,道了句“老實點兒”,隨後狠狠道:“你以爲少爺我是傻子?來花街的都是何等富貴之徒?個個肥到流油。少爺我這身打扮一沒錢二沒勢,你卻將我領到這單獨的上房,別以爲我不知道,自打少爺進門,你的眼睛就沒離開過我的劍!” “申屠少爺將計就計,可想過後果?”紫嫣忽然停止了掙扎,擡起美眸,眸中暗光流轉,透着陰陰之氣。 “什麼後果?”申屠禤做仰天沉思狀,“打一架大概是少不了的吧。” 紫嫣冷哼一聲,周圍門窗忽然間自動關閉,燭火被猛然襲來的勁風震得劇烈地晃了晃。而她被申屠禤反扣在後的手輕輕扭動起來,申屠禤被突如其來的狀況所擾,竟未意識到她手下的動作。 但見她玉手十指上赫然出現十個銀光閃閃的指環扣,與指環相連的是數條紅色絲線。趁其不備,紫嫣猛地張開五指,紅線牽動,跟前那方珠簾驟然爆開,透明的珠子四下彈濺開來! 與此同時,簾外出現了五個身姿曼妙、眼神卻異常空洞的妙齡女子。她們個個面色慘白,直挺挺、齊刷刷地站於一處,隨時待命。 詭異氣氛油然而生。申屠禤一怔,驚愕地望向這陡然升起的變數……傀儡鎮緊挨着一片湖,名死靈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