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三十當天,覃亦殊和陳萍萍一大早就起來準備祭祖的東西,一個豬頭,一隻雞,一塊五花肉,還有一條魚,這些都是需要先煮熟,然後裝盤,由覃老爺子和覃子聰端上桌祭祖,因爲祭祖的事情女人是不能插手的,即便是強勢的覃老太太也要靠邊站。
覃亦殊在旁邊冷眼看着覃家的男人跪在祖宗牌位前,祈禱覃子良能夠輕判,祈禱覃家的子孫健康順遂,心裡覺得無比諷刺,所有的果皆有因,他們都沒種下善因卻想着由祖宗庇護結得善果,這未免也太異想天開了,或者覺得自己家的祖宗是玉皇大帝可以一手遮天不成,真是笑話,如果祖宗真的能聽到,她卻想問問自己爲什麼要在覃家遭受這麼不公的待遇?
清冷的淚珠劃過臉頰,展示她心中的不甘卻又無能爲力,她快速的擦掉眼淚,心中暗下決心,過了今天絕不再踏入這個地方半步,即便是在外面餓死!
旁邊的陳萍萍看到了女兒臉上的淚痕,關心的問道:“殊兒,怎麼了?是哪裡不舒服嗎?要不你上樓去休息一會兒吧,這會兒也沒什麼事了。”
“喲,你這死丫頭,大過年的哭什麼哭,我是虐待你了不成?真是晦氣!”
覃老太太聽到陳萍萍的話就生氣,這兩母女真是怎麼看都不順眼!要不是需要人幹活,自己真是要把她們趕出門纔好!
覃老太太尖利的嗓音引來了大家的注目,覃子聰皺着眉頭說了句:“不舒服就上樓去,大過年的別在這掃興!”
“就是,滾上樓去!”
覃子良的大兒子覃正南也跟着說了句,他自認爲自己是長子長孫,端着大人的模樣教訓覃亦殊,其實內心是一直不服氣自己成績不如這個姐姐。
覃亦殊眼神凌厲的掃了覃正南一眼,他被那威嚴的眼神震懾住了,這跟平時的她完全不一樣,本想硬氣的再說些狠話,可是張了嘴卻什麼都說不出。
看到他那膽小害怕的樣子,心裡倒是舒服了一些,面無表情的走上了樓回到自己住的小房間裡,坐在牀上快速的搓着雙手,不時的衝着手心哈一口氣,以緩解冰冷的感覺,這個房間是最陰冷的,這幾天氣溫下降,被子又硬又冷,根本不足以取暖,半夜她常常會被冷醒,後來穿上帶回來的羽絨服再蓋上被子纔好了一些。
漸漸的手暖了,但是手上的凍瘡卻癢了起來,看着原來纖細的手指變成現在這粗笨的模樣,她的眼淚又忍不住流了下來,她真的很想問一下老天,自己到底上輩子造了什麼孽,纔會生在這樣的家庭?
她用手胡亂擦了下眼淚,和衣躺在牀上,從枕頭底下拿出手機,發現有兩條未讀短信,應該都是紀銘澤發來的,因爲他每天都會給她發短信告訴她自己在做什麼,告訴她自己想她了,她每每看着這些短信,心裡總是暖暖的,好像全世界都拋棄了自己,唯獨這個叫紀銘澤的男孩還關心着自己,真好。
打開短信,果然是紀銘澤發過來的,第一條是早上慣常的問好信息,第二條是問她今天打算做什麼好吃的,忙不忙?她這些天都是晚上回復他的信息,不管多晚,他都會收到信息的第一時間回覆她。
覃亦殊想着這會兒既然有時間就恢復了他,說自己不忙,晚上就是做一些雞鴨魚肉,每年都是按照慣例做的,不能自創新品,真是遺憾,還說了自己對火鍋的想念。
果然紀銘澤馬上就回復了,內容是:殊兒,咱們火鍋店的生意可好了呢,現在雖然關了店,但是外賣一直沒停,錢叔在店裡坐鎮,連着鍋一起賣,賺了不少錢,下次我過來就給你分紅啊,保證你會被嚇到!我今天回了省城,我爸爸對於我們的火鍋生意讚不絕口,打算加大投資開分店,這幾天會很忙,等我忙完了就回來接你啊,不會太久的,你要照顧好自己喲,想你!
火鍋店的生意越來越好,她的分紅自然也會很多,她一點都不會吃驚,可是他說忙完了就回來接她,生活突然就有了指望,他肯定會很快就來接她了!
她回覆了他說:好的,你也照顧好自己,我等你來接我。
紀銘澤看到她的短信開心的像個孩子,但是旁邊的紀世昌不解風情的把他拉走去看店面去了,趁着過年這幾天把店面敲定,接下來就好辦了。
過了一會兒也沒有信息,她猜紀銘澤應該是去忙了,當她準備把手機放好時,手機又亮了,她迅速的打開短信,發現是莫堃發過來的,內容很簡單,四個字“新年快樂!”
她想也不想的就回復了他:也祝你新年快樂。然後就把手機放在枕頭底下,穿上鞋子打算出去看看。她不知道他是想了多久才發出了這麼一條簡單的信息,那種想靠近又不敢靠近的煎熬只有他自己知道。
覃亦殊走下樓徑直走進廚房,果然不出自己所料,只有媽媽一個人在裡面忙的團團轉,其餘人則是在客廳烤火嗑瓜子閒聊天。心裡默默的告訴自己:再忍一忍,只要過了今晚就好了。
整理好情緒之後,開口說道:“媽,這隻雞打算怎麼做?”
陳萍萍之前在忙着也沒留意,聽到聲音才發現女兒來了,轉頭看了一眼,抽空擦了一把額頭的汗,說道:“這隻雞就做白切雞,你奶奶和你爸爸都喜歡吃白切的。”
“好,我來切吧。”說完她就找了一把鋒利的菜刀,拿起那隻雞放在案板上開始切了起來,這邊陳萍萍又全心投入到做豆腐中去了。
由於天氣比較冷,這隻雞身上積了一層油,很滑,覃亦殊左手按住雞,右手用力的切着,一個不小心切到了左手的食指上,血不住的往外涌,嚇得覃亦殊趕緊把手指放進嘴裡含着,想着這樣能止血,可是血沒有止住,而是越流越多,那血腥味刺得她噁心乾嘔,眼淚都出來了。
沒辦法她只好換個方法,打開水龍頭沖洗傷口,那沁冷的水碰到傷口時,她打了一個哆嗦,說不出是冷的還是疼的,過了一會兒就沒感覺了,可能是麻木了吧,傷口真的好深啊,都能隱約看見骨頭了。
她這邊折騰了半天,那邊陳萍萍毫無察覺,還在認真的點豆腐,覃亦殊沮喪的想着,自己真真是爹不疼娘不愛啊,轉而一想媽媽忙的要死也顧不上自己,還是不要傷春悲秋了吧!關了水龍頭用右手捏住傷口,出了廚房上了樓。
覃老太太的聲音又適時地響了起來:“真是懶驢上磨屎尿多,才幹了那麼一會兒的活,又要去歇着了,我們家可養不起這樣的大小姐。”
大家也都見怪不怪,也沒搭茬。此時的覃亦殊打開了行李箱,找出了紀銘澤之前給她準備的小藥箱,簡單的處理了一下傷口,因爲傷口太深,創口貼已經解決不了了,只能用紗布包紮了。
當她把要想放回去的時候發現箱子裡放着一雙塑膠手套,這應該也是紀銘澤幫她準備的,他肯定知道自己回來要做家務,真是貼心的好孩子,傷痕累累的心上又注入了一絲暖意,短暫的溫暖了自己的內心。
她帶好手套之後就下去了,覃老太太看到她帶了手套,十分看不慣,陰陽怪氣的說:“喲~大小姐下來啦,還要戴手套,你那雙爪子是多值錢啊?還是要養好了好去勾引人啊?”
“奶奶,麻煩您留點口德,畢竟二叔還在裡面待着呢。”
實在是忍無可忍了,她只好選擇反擊!似乎戴上了紀銘澤給的手套,勇氣都足了一些,也不願意看着被他寵着的自己受委屈,這種心理真是奇怪。
“你!你!你說什麼?死丫頭,你存心不想讓我好好過年是不是?”覃老太太被氣的指着覃亦殊大聲質問,覃子良不能回來過年還可能被判刑,這已經讓她很難過了,現在還被這個死丫頭這麼說,真是反了天了!
覃子聰看着自己的媽媽被女兒氣着,自己之前也進去過的,心有慼慼。覺得女兒太不懂事,嚴厲的責備她道:“亦殊,你說什麼呢!馬上過來給奶奶道歉,二叔也是你能說的?”
看着覃子聰那生氣的樣子,她沒有生氣,而是覺得格外的心涼,面無表情的看着他,說:“我哪句話說錯了嗎?我只是實話實說罷了,不能承受的話我也沒辦法!”
“你,你,你現在怎麼這樣了?真是沒家教,你媽媽就是這麼教你的?”覃子聰也被氣着了,這個女兒從來都不敢這麼頂撞他!
陳萍萍聽到客廳吵起來了,趕緊走出來勸道:“殊兒,趕緊跟爸爸和奶奶道歉,怎麼能這麼跟長輩說話呢?”
“你看看這就是你教出來的,像什麼樣子?”覃子聰看到陳萍萍主動認錯,更覺得是覃亦殊的錯了。
“我看吶,這個死丫頭是要反了天了,連長輩都不能說了。你這個媽是怎麼教的,不會教就帶着她給我滾!”覃老太太見縫插針的罵道。
“媽,您別生氣,大過年的您就不要和孩子計較了,這會兒都十一點半了,咱們先吃午飯吧。殊兒,趕緊去端飯菜過來,吃飯了。”陳萍萍現在和孃家姐姐鬧的不愉快,這要是被趕出去真沒地方去了,趕緊息事寧人。
看到大家都不動,覃亦殊還杵在那低着頭一動不動,陳萍萍拍了下她的背後,說:“你這孩子,趕緊去廚房端菜去啊。”
看她還不動,就伸手扯着她的手往廚房走,正好扯到了她的傷口,她感覺到傷口又出血了,但是還是沒有吭聲,順從的跟着陳萍萍進了廚房,客廳裡的人倒是都自覺的坐到了餐桌上等着。
“你這孩子怎麼這麼倔呢,大過年的你忍一忍也就過去了,何必去惹大家不高興呢?”
陳萍萍一進到廚房就小聲的責備覃亦殊,這一次在她看來是覃亦殊不懂事了。
覃亦殊擡起頭不可思議的看着陳萍萍,說:“媽,你剛纔聽到奶奶怎麼說我了嗎?這是一個奶奶應該對孫女說的話嗎?我是你女兒啊,你和爸爸不幫着我就算了,還讓我道歉?”
“你知道的,你奶奶就是那樣的人,你別理她就是了。”陳萍萍也不知道該怎麼說,她已經習慣了隱忍,所以能教給女兒的只有隱忍。
“好,我會如你所願,不理會她。”
覃亦殊已經不是第一次被要求忍着了,既然媽媽不能保護自己,那就只能靠自己了,也學她只是因爲自己是女兒罷了,如果自己是兒子,她肯定會豁出去保護自己的,哦,不,如果自己是兒子的話,奶奶也不會那麼對待自己,估計回報自己捧上天也說不定呢,呵,歸根到底還是自己的錯,錯在自己不是個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