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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人一路走着,七拐八拐,來到一個屋子的牆沿,墨水做出了噤聲的動作,然後看了看李毅,又探出頭向遠處指了一下。

李毅沿着手勢的方向望去,心中不由的一陣顫動。

視野之中,陳柳沁正面對司帕說着什麼,李毅感覺身體有些發冷,是來自心底的寒意,驅散了身上陽光的溫暖,這樣的一種感覺,難以形容,如果可以選擇,他寧可自己沒有看見這些。

過了不長的時間,那邊的陳柳沁和司帕似乎就聊完了,兩個人各自離去。

“李師,這是什麼狀況呀?我沒事到處走着玩,忽然看見了這一幕,你說,那個男是不是也喜歡陳柳沁姐姐呀,那豈不是就是你的情敵了?這件事你必須得感謝我,要是沒有我,陳柳沁姐姐被人家搶走,你都不知道。”看見附近沒有人,墨水開始了自己的長篇大論。

李毅的臉色,深沉如水,看不出來在想着什麼,不過心情不好這一點,是個人都看得出來。

其實李毅此時心中的煩亂,還真是一言難盡,只不過墨水似乎一點都不瞭解一樣,看見李毅沒有說話,似乎有些不甘心,想要開口繼續說話。

本來心情就煩亂的李毅,腦袋裡面全是上一次自己目睹的情況以及陳柳沁對自己的說辭,心情已經是極度的不爽,旁邊又有了這樣一個極度話嘮的人,就令心情更加煩亂,所以搶在墨水再次開口之前,用着很生硬的語氣對墨水說道:“墨水,如果你還想要《萬鳥圖》,就馬上給我閉嘴。”

墨水連忙用雙手捂住自己的嘴。

李毅也不想再留在這裡,也不管墨水的表現,徑直的朝着自己的房間的方向走去,墨水亦步亦趨的緊跟着。

一路無言。

回到房間的李毅,一臉倦意的坐在椅子上,墨水本來是要跟着他一起進來的,但是被他以今天太累了的藉口拒之門外。

此時此刻,李毅的倦意,更多的是來自於內心深處,他真的不願意去往不好的那方面想,但是一而再的看見這些景象,似乎讓自己都找不到說服自己的藉口了。

莫非陳柳沁接近自己真的就是朱明華的安排?

莫非現在自己的一舉一動都已經都被朱明華通過陳柳沁所知道?

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那麼自己的時間可能就更短了,別人不知道自己幻器製作的進度,但是陳柳沁可是一清二楚,這也就意味着,如果真的是自己想的這樣,那麼自己隨時隨刻都可能被制器部嚴加看管起來。

心情極度煩亂,李毅的思維也開始有些不清楚,人一旦失去冷靜,就有可能用一種非正常的思維去思考問題,特別是這樣的情況,面對這一個自己很是在意的人,有可能欺騙自己的局面。

如何是好?李毅苦苦的問着自己。

算了,先不想了,先去睡覺吧,按最壞的打算準備,自己就應該更是加快執行自己的計劃,而當務之急,就是讓自己的精神以及體力都得到恢復。

算了算了,不想了,先去睡覺。

不知道是不是因爲不願想這些事情,還是真的睏乏了,李毅在破天荒的在大白天睡覺。

…………

一轉眼,就已經是晚飯的時間,李毅被敲門聲從睡夢中吵醒,這才發現自己在不知不覺中睡着了,只不過這一覺,睡得並不安穩,就算是在夢裡面,也似乎在和陳柳沁有些糾纏。

李毅做起來,看了看窗外的景色,知道時間已經不早了,屋子外的敲門聲再次響起,李毅只得先應了一聲,然後再急忙的穿上外套。

打開門,站在門外的是陳柳沁,不知道爲什麼,那一刻李毅眼前浮現的,卻是下午的那一幕,看來自己還是無法釋懷,這一切還是在困擾着自己,李毅心裡,很不是滋味,是不是意味着再也找不回以前那種親密無間的感覺了。

“怎麼像是才睡醒的樣子呀?這可不是你的作風呀?”陳柳沁一臉微笑着對李毅說。

“恩,今天有些累了,進來說吧”李毅禮節性的回答着,只不過那言語中,似乎有了點生硬的感覺,似乎很是不自然一般。

陳柳沁有所覺察,心裡也開始泛起疑惑,自己的事情是不是被李毅知道了,怎麼感覺對自己的態度和以前不一樣了呢。

兩個人一前一後的進入房間,但是都沒有說話,很久沒有在兩個人之間再產生過的尷尬的感覺,此時此刻,似乎又開始瀰漫在房間中,隨之而來的,還有兩個人之間那在漸漸擴大的裂痕。

“忙什麼呢?累得你大白天就睡覺呀?是不是又有了新的奇蹟時刻呀?”陳柳沁率先打破沉默。

李毅本來是想告訴陳柳沁自己製作的東西的,只不過那一幕幕不斷的在眼前飄過,這次的逃走計劃,對自己是至關重要的,假如真的是自己想的那樣,就應該有所隱瞞。

“沒有做什麼,就是想改一下符陣麼,上次也和你說了,我的目的是製作出來一個在移動中也能隱形的幻器。”

陳柳沁挺着李毅有些不自然的回答,心裡似乎更是有些肯定,所以先是沉默了一下,然後雙眼盯着李毅,很是認真的說;“李毅,你是不是對我有些什麼誤會呀?或者說,你是不是聽說了什麼?”

陳柳沁說得很慢,語氣語調異常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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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李毅的臉色微變。

該要面對的,總是要面對的。

陳柳沁之所這樣問,是因爲他感覺到李毅似乎察覺到了什麼,要不然不會總是有一種不自然的感覺,自己和李毅認識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如果不是有原因,李毅不至於這樣對自己。

李毅對於陳柳沁這樣的問題,有一些意外,心中思考着自己要不要趁着這樣的一個機會再次問一下,或者說坦誠的交流一下,可是如何說出口,難道直接說出來自己是偶然看到的?

這樣的偶然,陳柳沁會信麼?但是如果不問,這樣的感覺真的是讓自己不知道如何在坦陳的面對陳柳沁了,因爲思考,李毅稍微頓了一下,然後也看了看陳柳沁,眼睛一如既往的清澈美麗,看不出半點瑕疵。

“嗯,也沒什麼,就是有點奇怪而已,對了,司帕你認識不認識呀?就是上次來找我的那個人?”

“啊?”陳柳沁的聲音中有點緊張,但是很快的便是掩飾住了,開口對李毅說:“當然認識了,以前就認識了,不過不熟,也沒見過幾面,怎麼了?”

“沒怎麼,他和我說你師父是這制器部最厲害的了,讓我有機會好好學習一下。”李毅聽到和陳柳沁和司帕兩個人迥異的回答,心中的懷疑更進一步。

難道這一切着的是自己想的那樣?自己最不想遇見的一種情況?李毅的內心深處,又開始矛盾掙扎,這樣的糾結,讓他心神不寧。

兩個人之間又是一陣沉默,這樣的沉默,似乎預示着會有什麼事情發生。

“李毅,有個問題想問你一下”陳柳沁率先打破沉默,陳柳沁的心裡有些忐忑,這是因爲她也開始懷疑,李毅是不是看見了什麼所以纔會那樣問自己,所以自己根本不敢回答不認識,而是用了一個模糊的回答。

不過,趁着這樣的一個機會,陳柳沁也想要知道一些問題的答案,來解決心中的疑惑。

這些問題,對於她而言,異常重要,所以語氣十分謹慎認真。

“問吧,知無不答,呵呵”李毅試圖緩解這樣的氣氛,只不過他自己也明白,這樣的努力似乎收效不大,裂痕,並不是那樣容易被修復。

“假如……,假如你可以選擇的話,你會選擇留在這裡麼?”陳柳沁猶豫了一下,還是問了出來,臉上有點期盼,又有點害怕,明顯是很在乎李毅的回答。

李毅低了一下頭,然後又看了看窗外,窗外天高雲淡。

“陳柳沁,你有沒有發現制器部一直存在一個問題?”李毅沒有回答,而是反問了一下陳柳沁。

陳柳沁顯然不知道李毅這樣的話是什麼意思,不過他明白這樣的情景下自己該怎麼回答,於是便很簡單的回答說:“什麼問題?”

“沒有感覺到制器部一直缺少什麼東西?”

陳柳沁仔細的思考了一下,但是還是沒有想的出來,“這個真的沒有注意過,別賣關子了,快點告訴我吧。”

“制器部裡,綠樹不少,但是卻沒有鳥!”語氣很平靜的講了出來。

陳柳沁想了一下,確實是如此,自己以前倒是沒有留意這些事情,但是經過李毅這麼一講,也才意識到制器部倒真的是這個樣子,自己從小在這裡,幾乎也沒有見到過。

“知道爲什麼?”李毅繼續問。

“爲什麼?”

“我猜測了一下,這制器部就像是一個牢籠,外面的鳥兒不知道情況,所以想進來,但是如果不被允許進來就會死在這進來的過程中,而一開始假設這制器部院子裡有鳥兒的存在,那麼這些鳥兒一定回想着出去,但是這樣的牢籠肯定不會讓它們出去,於是它們死在逃離的路上,久而久之,這裡便一隻鳥也沒有了。”

李毅說道這裡,停頓了一下,然後繼續說:“當然,我不是那鳥,但是我感覺,嚮往自由,是所有生物的本性吧。”說完這句話,看着陳柳沁的目光,變得有些迷離。

陳柳沁一開始聽得稀裡糊塗,但是後面的一段話卻是聽清楚了是什麼意思,李毅雖然沒有直接回答自己,但是這一段話,其實就是告訴自己,如果可以選擇,他會向那些鳥兒一樣衝出牢籠。

“呵呵,我明白了,但是,假如,我是說假如,假如這裡可以給你家的感覺呢?舉個簡單的例子,就是用你說的鳥兒吧,加入他們可以安心的在這裡安家呢?”陳柳沁說出這些話來,面頰處有一些紅暈,頭有些不自然的低下,心裡很是確定,李毅能夠聽清楚自己話裡的含義,不過也這是因爲知道李毅能夠知道自己話中的含義,所以纔會臉紅,纔會不敢面對李毅。

李毅靜靜的看着低着頭陳柳沁,那一低頭的溫柔,那秀髮中的容顏,這樣的情境,也不知道以後還有多少機會還會再有,有時候,一些美麗的風景,一旦過了,便是過了,便沒有再重溫的機會。

腦海中又浮現出這樣或者是那樣的情景。

在那個新年的晚上,那個體弱較小的女孩在擋在自己面前;

在那些不經意的瞬間,那個與自己談天說地的知己;

在那一次次偶然間,被自己目睹到那一個個不願意相信的畫面。

這份情,自己能夠承受麼?或者說,自己應該不應該相信呢?與此同時,自己能夠放棄離開這裡麼,自己就是一個誘餌,誘餌的最後,會有好的下場麼?

就算是這一切都可以,自己能夠允許自己的師父因爲自己而身陷在這牢籠中麼?

李毅的內心深處,在不斷的拷問着自己,這樣的拷問,讓他異常煎熬,最後,一聲嘆息在心底響起,這樣的嘆息,有不甘,有無奈,也有不忍。

人非草木,孰能無情?

“陳柳沁,你忘記我一開始的問題了,這制器部裡面,有鳥兒麼?”李毅的聲音有些顫抖,但是其中想要表達出來的意思,卻是沒有一點點猶豫。

“沒有……,哦,我明白了。”陳柳沁的心,跌入谷底,看來自己還是沒有辦法將李毅留在這裡,命令也好,誘惑也罷,自己都不能改變李毅想要離開的決心,如果說以前僅僅是猜測,那麼現在就是十分的確定,李毅十分希望離開這裡。

想到這些,陳柳沁更加明白李毅製作的那件奇蹟的時刻是什麼樣的決心了,與此同時,又有另一種聲音在陳柳沁的心底響起:將這一切告訴朱執事,肯定就會將李毅留下,告訴朱執事,告訴朱執事……,這樣的呼喊,響起在陳柳沁那已經跌入谷底的心中。

李毅有些不忍去看陳柳沁的樣子,似乎有一根針在自己的心底刺着一般,這種痛,來的似乎莫名其妙,但是卻是異常清楚。

“陳柳沁,如果,假如你也是那隻鳥,你會不會也想離開牢籠呢?或許會付出一些意想不到的代價。”李毅不知道自己爲什麼要這麼問,不過心中的期待,絕不亞於陳柳沁對他的回答的期待。

“逃離牢籠?”陳柳沁擡起頭,看着李毅,眼神中一點神采都沒有。

“恩,就是這樣一個比喻吧,我說的也是假如。”李毅再一次詢問,輕輕地抿了一下嘴脣,可以看得出來,內心深處的緊張,內心深處的期待。

陳柳沁設想了一下自己的處境,也開始在自己的內心深處重複問自己這樣一個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