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夥兒再快些,馬上就要到了。”白雲溪一邊對照着地圖,一邊估算着隊伍和祖地之間的距離。
巨大的五色光柱已經出現在了他們的眼前,如今真正走近了才發現,這聲勢遠比他們想像中的還要壯大許多。
眼下泓溪森林的蘭若河道區域已經算是泓溪森林中的最深處了,真要說起來,眼下覺醒者他們還都只是第一次來到這裡。
在之前的幻視界的選拔賽中,可以說此時在場的每一位覺醒者,都將泓溪森林的概況給記了下來。
這一路走下來,雖然在個別的細節上,與幻視界中所構建出來的泓溪森林存在着少許差異,可在總體的地形地貌以及水域走向上卻是完全吻合的。
這完全就像是大考前,老師做了一次摸底測驗,而這次摸底的題型,剛好被大考一字不差的全給碰上了。
心裡有了數,腳下的步子自然是邁的大了許多。
一羣人幾乎是保持着全程疾行的速度向着祖地方向進發,不過他們也很奇怪,自從下了瀑布以後,就再也沒有僱傭兵在他們的周圍出現。或許這塊地方,對於僱傭兵而言,也是禁地吧。
“等等!”一直跟在隊伍背後的狗蛋突然停下了腳步,同時也招呼其它人停下。
“怎麼啦狗蛋?跑不動了嗎?”白雲溪關切得走過來,狗蛋雖然是先天異能者,但並不是覺醒者,他的體質和這裡的其它人比起來顯然是要差許多的。
事實上狗蛋此刻確實也已經很疲憊,不過這並不是他讓隊伍停下來的理由。
“有血腥味!”他努力得平復着自己胸膛內翻涌的氣息,又仔細得嗅了嗅,十分確定得對白雲溪說“是覺醒者血的味道,就在附近。”
“連覺醒者的血你都聞的出來?”石泰這段日子對狗蛋這個鼻子的能力也算是有些瞭解,可是沒想到他居然還能分辨出覺醒者和普通人血液之間的差別。
狗蛋點了點頭,“覺醒者的血和普通人的血,還有狂化者的血,味道都是不一樣的,我能夠分辨的出來。肯定是覺醒者的血味,而且十分淡,好像被人用什麼掩蓋住了。”
眼下封紫兒和怡兒也在努力得嗅着周圍的氣味,以她們狙擊手的感觀,比起其它戰鬥職業要靈敏許多。特別是怡兒,之前更是痕跡追蹤專業出身,可無論她倆怎麼嗅,也沒有察覺到血腥味的存在,更別說是覺醒者的血腥味了。
“不會是你聞錯了吧。”怡兒有些懷疑得望着狗蛋,她可不想去質疑自己的嗅覺和感觀能力。
狗蛋十分肯定得搖了搖頭:“不會的,你們跟我來吧,距離應該不遠。”說着他就朝着身側的另外一個方向跑了過去。
“喂,狗蛋,你慢點。”白雲溪連忙跟上,狗蛋的戰鬥能力在這裡幾乎是可以忽略不計的,如果遇到危險,那完全是沒有自保能力的。
覺醒者?這片林子裡竟然還有着其它的覺醒者?
隊伍裡的人此刻都在思考這個問題,這次執行任務的三支隊伍。除了已經退出戰場的蕭子琛和周凱以外,其它人都已經集合到了這裡。
要說意外的話,也就是黃雨梵,狗蛋還有石泰三人的突然闖入,這一點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的。
難道是!之前任務中,羅顏他們一隊的倖存者。
想到這裡,武候心臟猛得狂跳了幾下,趕忙跟上了白雲溪朝着狗蛋的方向跑去。
封紫兒回頭看了一眼其他人,眼下言靈凰,寧宇,呂萌萌,劉少羽四人都還沒有甦醒,加上剛剛添入隊伍的黃雨梵,整整有五個人是需要照看的。“怡兒學姐,你在這裡照看寧宇他們。朵兒學姐,咱們也跟過去看看,如果遇到麻煩,他們幾個太危險了。”像這樣的情況下,所有人一起行動的話,如果遭了算計或陷阱很容易被人家一鍋給端了。
黎朵兒並沒有意見,在安放好背後的呂萌萌後,就隨同封紫兒一起跟了上去。
很快,狗蛋就順着氣味找到了血腥的源頭。
“原來是藍銀草,他的氣味是被人用藍銀草給有意掩蓋了的,難怪血腥味這麼淡。”說着狗蛋就要上去拔開那些藍銀草。
白雲溪連忙拉住他,狗蛋的安全意識實在是太差了。他似乎並沒有意識到自己身處在一個什麼樣的環境之下,任何貿然的輕舉妄動,都可能掉入到敵人設下的陷阱裡。
“紫兒。”白雲溪朝着一個方向示意了一下。
封紫兒會意,立即抱着狙擊槍,快速爬上了那個位置所對應的一顆大樹樹冠上,押槍上膛做出警戒姿態。
“武候,朵兒,你們在我兩側隨時準備做好側應。”
很快三人都已經就位,白雲溪再度確認了一下週邊的環境,這才掏出了一張黃符紙。
口中快速得念出一段咒文,瞬間指中黃符燃燼,他們周圍颳起了一陣小型颶風。
颶風圍繞着狗蛋之前所指的位置一陣狂卷,將那些本就是被折斷根的藍銀草全都給掀上了天。
藍銀草被清理一空,那個被掩藏在草堆深處的人,此刻也是已經露出了身形來。
一頭的白髮,封紫兒看到的第一眼,差點沒急得從樹冠上跳下來。
歐陽雪老師已經有很長時間沒有出現過了。這突然見到有白髮的人,重傷倒在這裡,她的第一反應就是歐陽雪。
不過很快,她看清楚了,那人並不是歐陽雪。從體形上來看,是個男子。
“這個人怎麼看的這麼眼熟。”武候撓着頭,雖然言畢方的髮色,以及他眉眼的神態都產生了變化。
比起當初在幻視界裡的泓溪森林中時,要衰老許多。可封紫兒依舊覺得無比眼熟,只是一時間沒有將他對上號而已。
白雲溪在幻視界決戰的時候,早已經被淘汰出局了,所以她是沒有見過言畢方的。
警戒解除,封紫兒快速從樹上滑了下來,走近前來觀察這個人。
“是他!”封紫兒猛得掩住自己的小嘴,差點沒有叫出聲來。
白雲溪好奇得看向封紫兒:“怎麼了?這個人,你認識?”
封紫兒點了點頭:“他是言畢方,歐陽雪老師的徒弟,之前在幻視界時,就是歐陽雪老師擊敗了他。”說到這兒,封紫兒臉上的驚訝之色就更濃了:“他可是和歐陽雪老師同爲武神級的覺醒者啊,怎麼會傷成這樣倒在這裡!”
武神級!白雲溪也是被嚇了一跳,在覺醒者聯盟的在案記錄中,達到武神級的覺醒者只有五人。當然這並不意味着聯盟只有這五位武神級覺醒者,但是迄今爲止出現過併爲人所知的,就是那麼五個人而已。
那就沒錯了,言畢方確實是武神級的覺醒者,是那五人中的一個。
而眼下,武候被封紫兒這麼一提點也是立刻想了起來,那樣的戰鬥,像他這種戰鬥狂人怎麼會忘記,兩位武神就好似真正的神靈一般在天空中揮灑着火焰與寒冰的力量。
“他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武候有些不解,他甚至無法想象得要是什麼樣的對手,才能夠將武神打成這番模樣。
鬚髮皆白,奄奄一息,這完全是一副命不久矣的樣子。
白雲溪快速上前開始爲言畢方檢查身體,這纔剛剛開始探測言畢方的身體情況,白雲溪臉上立即出現了一抹難以置信的表情。
“云溪學姐怎麼啦!”封紫兒連忙問。
白雲溪怔了片刻,神情茫然得看着封紫兒:“你確定,他真的是言畢方嗎?”
“怎麼了?哪裡不對嗎?”封紫兒還真的再次確認了一下,肯定不會有錯的,那就是言畢方,她從來不會認錯任何人。
白雲溪搖了搖頭:“他身上一點覺醒力都沒有了,甚至此刻他體內的覺醒星塵已經全部消失了。”
“可是我明明嗅到了他身上覺醒者血液的味道。”狗蛋覺得白雲溪的說法,是在否定眼前這個人是覺醒者,於是他又堅持了一下自己的看法。
“我沒有說他不是覺醒者,普通人根本就走不到這裡。我只是想說,他貌似並不是因爲受傷,才變如今這模樣。”白雲溪將言畢方緩緩扶起,他身上確實有不少血液,但是卻沒有明顯的傷口,這說明他並沒有受到過什麼致命的外傷。
同時,他的氣息雖然微弱,可卻十分平穩,五臟均衡,這表明他也是沒有受到內傷的。
可就是在沒有受傷的情況下,言畢方變成了眼前的這個樣子,白雲溪就有些想不明白。
“難道是覺醒潰散,武神級也會出現覺醒潰散嗎?”封紫兒提出了自己的猜想。
眼下或許也就覺醒潰散能夠解釋,不管是覺醒能力的消失,還是身體機能的快速衰老,那都和覺醒潰散驚人的附和。可是,武神級的覺醒者出現覺醒潰散,這可真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啊。
“先不管這些了,咱們將他先帶回去吧。”白雲溪看了一下週圍,這裡四面八方都是密林,如果有什麼人埋伏在這兒,對他們而言,那可是非常被動的。
封紫兒有些可惜得嘆了一口氣:“要是靈凰學姐醒着就好了,她這次來參加任務本就是找哥哥來了。”
早先在煌凰戰隊的時候,她就與言靈凰談到過這個問題。他們當時還說到,如果在最後的戰場上,他們兄妹遇到,會是怎樣的一副場景,眼下看來言靈凰再也不用擔心這個問題了。
如果不出意外的話,言畢方再也沒有機會出現在接下一來的戰場上了。
一位狂災紀元以來,最受矚目的天才覺醒者,他靠着自己的才華和天賦,帶領着戰隊稱霸了紀元榜上王者紀錄整整十年之久。而現在,他竟是要這樣默默無聞的死去了嘛!
不管他的過去是什麼,覺醒者也好,反叛者也罷。他的優秀是沒有任何人可以抹滅的。
想到這裡,封紫兒的臉上忍不住浮現出哀傷。
“武候,如果有一天,我們也像他這樣,默默無聞得死在戰場上的某個角落,你會甘心嗎?”突然封紫兒轉向了武候,一臉認真得問道。
武候先是一怔,他沒想到封紫兒會突然結束冷戰,開始跟他說話了。
這會兒他倒還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她的這個問題了。
白雲溪望了兩人一眼,招呼黎朵兒還有狗蛋帶着言畢方先離開了。
她很清楚,這兩人之間有着太多的話需要說清楚,之後的戰鬥,他們誰都不想帶着遺憾離開這個世界。
見武候不說話,封紫兒的眉宇間越發的沉重起來:“進入黎明戰隊,我從來沒有後悔,從一開始我就將全部的信任投注到了隊長的身上,可你呢?你比我先加入隊伍,甚至是你幫着他們一同來說服我,可你竟然要拋棄隊伍,拋棄我們。你有沒有覺得自己實在是太自私了一些。”
“我……”
“你先聽我說完。”封紫兒揮手打斷了武候的話:“我並沒有怪你,因爲我知道你清楚自己在做什麼。
你有着自己必須堅持的信念。羅顏老師的離去,讓你痛苦更是讓你執着於參加這次任務。爲了參加這次任務,你放棄一切,說實在的,雖然很受傷,但我內心還是佩服你的,佩服你的堅持,佩服你的堅毅,佩服你的義無反顧。但是,你發現了嘛,你的堅持,你的堅毅,你的義無反顧,都是建立在對隊友的不信任,對隊長的不信任之上。
就爲了寧宇向我拔劍,又或是隊長不是一位強大的覺醒者?你總覺得,咱們的隊伍就是強行揉捏起來的,就是不如其它的那些戰隊優秀。即便在選拔賽中,我們引領了所有人獲得了勝利,隊長一次又一次得用她的努力證明自己存在的價值。可即便如此,你依舊沒有打消內心深處的這種不信任。
武候,你太缺乏安全感了!”封紫兒悲慼得搖了兩下頭,“寧宇不會向我揮劍,而隊長也從來不是隊伍的拖累,這些你其實都知道,但卻不肯去相信。”
該說的話,她已經說完了,而武候卻始終沒有開口,封紫兒嘴角露出了幾分苦澀,她心在默默數着數,她告訴自己,再給他十秒,再給他十秒讓他想清楚一些。
可是十秒過去了,二十秒過去了,三十秒過去了,她再也沒有理由說服自己等下去。
呵,終究還是白費口舌嘛。
她踏起沉重得腳步,向着隊伍的方向走去:“如果我要死在這片戰場上,哪怕永遠沒有人知道我的犧牲,我也不會心有不甘。但我會遺憾,我沒有同我的隊友們一道走下去,我喜歡他們,相信他們,甚至依賴他們!”說完,腳下步子加快,一溜煙兒得跑開了。
喜歡?相信?依賴!
這三個詞,武候努力得在自己的字典中翻找着。
他喜歡過這支隊伍嘛,他信任過這支隊伍嗎?他會依賴這支隊伍嗎?
這三個問題貌似從一開始的答案就是否定的,因爲他是被寧宇抓來的壯丁,因爲他們的隊長是一個覺醒失敗的普通人,因爲從小到大,除了他自己還有羅顏以外,他從來不會去信任任何人。
就像小孩子們總喜歡跟比自己大的孩子們玩耍一樣,武候從來就沒有將黎明戰隊當作自己的歸宿,在這裡他有過感動,有過激情,卻從來沒有過依賴。
望着封紫兒離開的背影,武候的臉上同樣也是泛起了苦澀。
從什麼時候起,自己的這種驕傲與堅強竟是將自己身邊的隊友們傷的這麼深。
他的腦海中突然閃過自己去給榮鷹戰隊當補位兵員時,封紫兒身上的那種絕望與淒涼。
是啊,他一直都知道自己要什麼,也知道自己該怎麼做,可是呢?他似乎從來沒有考慮過,他這樣做的代價是什麼。他原本以爲,只要自己足夠努力,就能夠抓住一切,可事實上,他一個人根本什麼也做不了。
“或許,或許難得依賴一下別人的感覺,也是不錯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