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卓來到化肥廠，覺得有點奇怪。按照正常邏輯，這個點應該很多人來買化肥啊，大車小車，大姑娘小媳婦，糙老爺們，蹦躂的娃，爲啥今天這麼冷清。把車子放好，往裡邊走了走，纔看到一張公告牌，上邊寫着：老闆心臟病發作，需要調理修養，今天暫不營業。字體寫的歪歪扭扭，一看就知道不是成年人的字樣。
唐卓猶豫了一下，要不要喊人，如果是哪家孩子的惡作劇，這個得制止呀。化肥批發廠的生意其實挺火的，特別是這個季節，那是旺季，用日進斗金形容都不誇張。
其實說是批發廠，就是一個家庭門面，佔地兩百平的小廠房，還沒有農村的院子大，但就是這樣一個家庭作坊，就把這個化肥老闆的家境提升了好幾個檔次，論財力，在整個鎮子能都排上名。
剛好，這時候門開了，一個農村大姐一邊嘆氣，一邊往外走，唐卓好奇心發作，上前問道：“大姐，您好。跟您打聽個事，這化肥廠咋回事啊？我看門口站牌上寫了老闆好像得病了？”
那大姐張口就說：“是呀，突發性心臟病，可把家裡人嚇壞了。小夥子，你是要買化肥嗎？”
“是啊，從青光村來的，光騎車就花了個把小時的時間。”
“實在對不住啊，家裡邊今天沒心情做生意，要不你明天再過來吧。”
也只能這樣了，唐卓點點頭，正準備走，忽然想到大姐說道‘突發’兩個字，他現在特別敏感，對於一切不明白，不熟悉的字眼，都有着強烈的求知慾，又問道：“大姐，啥是突發性心臟病啊？”
只見大姐眼睛忽然蒙上了一層水霧，嘴脣開始哆嗦了起來。唐卓心想，這大姐已經是廠裡邊的親戚，更有可能是廠長的老婆，不然感情怎會如此真摯的流露？
大姐眼淚婆娑的說道：“我也憋壞了，心裡頭苦啊，你想聽我就給你說說。”
唐卓安慰道：“大姐想開點，這不人還沒死呢？活着就有希望。”
大姐神色複雜的看着唐卓，說道：“大兄弟，我咋聽的那麼彆扭呢？你真的在安慰我嗎？”
唐卓也意識到說錯了話，急忙補充道：“那必須的，我說話比較直。可是您細想是不是這個理？人還在就代表還有希望，總比死了要好呀，對吧？”他補充之後，自己都覺得不是個味了，換個角度如果有人這麼安慰自己，他都想象不出來自己的心情會是多麼的複雜。
大姐也是強人，沒跟唐卓翻臉，只是一臉嫌棄的看着唐卓說道：“我說的是突發心臟病，是人爲製造的，俺家大四一時接受不了，休克了。”
唐卓更疑惑了，人爲製造的突發性心臟病？這詞太新穎了，從來沒聽過呀，不解的問道：“那您當家的是不是受了啥刺激啊？情緒波動的厲害導致休克了？”
大姐一拍大腿，說道：“小夥子腦子就是靈活，就是那麼回事，我現在想起來氣的都肝疼，一百多萬就那麼沒了。”
一百多萬？唐卓聽的發懵，連他都沒有一百多萬啊，化肥廠有那麼賺錢嗎？
“我心情煩躁的很，也想找人說說話。”大姐神態沮喪極了，嘆息道：“家裡邊開着化肥廠，供着十里八村的田地開銷，雖然掙不了太多錢，餬口還是沒問題的。”
“大姐您太謙虛了，老四化肥廠在縣城都是有名氣的，就是因爲您家做生意厚道，都來您這買化肥，可我想不明白這和一百萬有什麼關聯呢？是縣城下了個大單，後來沒做成嗎？”
“訂單下了就跑不了，是有別的事兒發生。”大姐一臉唏噓的回憶道：“俺家老四在後院挖井，挖到十米深的時候挖出來一個水壺，看着挺精緻的，就拿給俺家娃玩了，沒往別的地想。後來一個退休的老領導來俺家買化肥，看到俺家娃手裡的水壺，頓時驚爲天人，說是乾隆皇帝用來撒尿的夜壺，市場價怎麼也有個一百萬，這可把俺家老四高興壞了，一緊張說話的聲音就變了。一百萬啊，擱誰身上不緊張，這一緊張就把孩子嚇着了，手一鬆，壺碎了…”
“碎了？”
“可不嘛，碎了，碎了七八半。”
“那還能賣嗎？”
“不值錢了，那老領導說可以當垃圾扔了，但是俺家老四捨不得呀，抱着尿壺的屍體一個勁的乾嚎，就嚎過去了。”
一個價值一百多萬的尿壺，就那麼沒了。唐卓甚至腦洞打開，模擬了事發現場，孩子虎了吧唧的抱着尿壺開心的玩耍着，一個老頭跑了過來義正言辭的批評孩子不能褻瀆文物，家長聽到是文物，就想到了錢，一着急驚着了孩子，壺掉的瞬間，可以想象老四一定是惡狗撲食一樣的上前搶救，可是沒接着，碎了，人傻了……他砸吧砸吧嘴，嘆息道：“一切都是命啊。雖然我不是當事人，但是我能感同身受。大姐您節哀順變。”
大姐再也遏制不住眼中的淚水，哭道：“節哀有個屁用啊，一百萬打水漂了，那老領導就不該來買化肥，不買化肥尿壺就不會摔爛，不摔爛錢還是俺們家的。”
太戲劇了，這事說白了誰都不怨，就怪沒那那個命享受橫財。
大姐回憶了一下，描述道：“要說俺家老四從小也沒幹過壞事，就是打小有點調皮，上學打同學，上初中偷看女同學上廁所。過馬路遇到老太太會主動攙扶人家，事後要點辛苦費也不算什麼吧？畢竟不是無償服務嘛。去年把一寡婦肚子搞大了，但那也是寡婦先勾引俺家老四的，這也不能怪他呀。爲啥老天爺這麼不厚道，讓俺家老四受到這麼大的打擊。”
現在那一百萬存不存在已經不重要了，根據大姐的描述，老四這些年乾的事沒被雷劈都是祖宗積德了，盡幹缺德事啊。就這還想發橫財？發夢還差不多，唐卓搓搓手說道：“大姐您先哭一會，那我明天再來買，節哀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