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的幾天內,珍妮陸續找到她不喜歡摩斯迪的更新和更有力的理由。
首先是父親決定僱傭摩斯迪和他的搭檔柏克後,便要舉行的一次小型晚宴。珍妮編造許多她不想參加的理由,但是蘇亞說,,她不出席會使她父親不高興。她猜摩斯迪看到冷漠而倨傲的她時一定會覺得尷尬而迷惑。不過她得知凱爾和篷車隊的領隊維金斯都要出席時,才鬆了口氣。
既已決定參加,她便在衣着和打扮上格外用起心來,挑了淺黃色的禮服來襯托她亮閃閃的金髮,她要使那個缺乏教養的摩斯迪從此自慚形穢。出她意料之外的是,蘇亞竟然也刻意穿上棗紅色的禮服,加上配戴的紅寶石,使白皙的她更顯雍容華貴。
“你們今晚真可愛啊!”參議員忍不住大加讚賞。
“我們也許要等好幾個月對”有機會再盛裝打扮呢!蘇亞撒嬌道,她不肯也不願向自己承認別有用心。但她知道逃避是沒有用的,他們愈早碰面愈好,她想摩斯迪如果還是原來那個人,她不必怕他。
珍妮絆紅着臉整晚都在調戲眼睛根本離不開她的凱爾。她按原來的計劃不理摩斯迪,可是叫她意外的是,斯迪似乎也很樂於忽視她,而集中精神於她的父親討論許多事情,話題不離婦女參加這種長途旅行的困難和印第安人攻擊的危險性。
“我覺得他很邪惡,你聽他每次講到印第安人姦淫婦女的可怕故事時就提高聲調。”她們一有機會上樓,珍妮就忍不住氣得對蘇亞說。
“可是,寶貝,我不相信真那麼可怕,其實那是他加油添醋用來警告我們的。”
“你怎麼還替他說話?我比較喜歡戴先生,至少他不多嘴也不吹牛。”
蘇亞技巧地轉變了話題:“至少你今天已大有所獲,凱爾家小夥了大概己墜入愛河了。”
“希望他不要,戀愛會使男人變得……婆婆媽媽。”珍妮氣沖沖他說,“那你就不要使他陷得太深,他是位不錯的青年,可是你爸爸不可能認爲你們適合來往。””珍妮銳利地瞥了她一眼,這位繼母管得未免太多。算了……大家都累了,她便告辭回房。”
後來珍妮可真感謝那一夜好眠。因爲次晨父親便宣佈開始準備出發,而準備的項目包括練習駕車技術、射擊與拿槍和裝卸來福槍的子彈。一天的疲累訓練,珍妮只希望永遠不要再看到摩斯迪和他的朋友柏克。
九輛篷車與每輛車的六匹騾子都停在聖安東尼奧城外五里的空地上,摩斯迪決定在那裡教她們駕車。珍妮知道她、蘇亞和阿麗要輪流駕駛她們所乘坐的車時,起初並不在意,但一天訓練下來,不僅全身肌肉火燒般的疼痛,而已氣得講不出話。看來她好象什麼事都做不好。
阿麗覺得駕車和聽令就位圍成一圈是一種很好玩的遊戲,蘇亞勤於學習的精神贏得了兩位嚮導和丈夫稱讚。可是珍妮……她叛逆地認爲摩斯迪存心挑她毛病一一她的手腕纖細無力而且柔軟,即使戴了手套也握不住紮人的繮繩,她恨那些騾子就象她恨摩斯迪一樣。
有一次要不是摩斯迪眼明手快地拉住騾子,她還差點被騾子從高高的座位拖到地上,她氣喘噓噓而且憤怒地說出她恨他的想法。他有禮地把帽子向後推、冷冷地看着她氣得漲紅的臉,幫她把車子歸隊,並請她儘量合作。她還想不起該如何頂撞回去,他已騎馬離開了,換了柏克上來,他比較有耐心,但要求也一樣嚴厲。因此一天下來,她除了想洗澡上牀外,什麼也不知道了。
她原想向父親抗議,但他次晨的第一句話就使她吞回了所有的抱怨,而且倨強地昂起頭。
“珍妮,親愛的,你是否夠強壯來參加這次旅行呢?
我老是忘記你在歐洲長大,美國西部的生活你可能還無法習慣吧?”她父親懷疑地問道。
“蘇亞辦得到,我就辦得到!”除此之外她還能怎麼說?
三天後她們出發了,威廉參議員也於當天啓程回華。
府。金條用厚布袋捆着,塞在三位女人那輛車的車底夾層裡,金子的重量使她們無法再多帶雜物。“所以你們必須自己駕車,”威廉參議員曾說,“因爲任何一個外人看見你們車內空空如也卻又那麼沉重時,一定會起疑心的。”
珍妮無法不同意父親的說法。除她們之外,只有凱爾知道黃金的存在,以及說是裝着蘇亞家當的那輛車內,其實裝載軍火。一天下來,珍妮發現自己很懷念凱爾的陪伴和幫忙。他己向她道歉並解釋他必須照僱牛羣,等它們習慣旅程後才能分身。珍妮覺得至少他還把她當人對待,而不是一件必要但並不想要的行李。
她告訴自己習慣就會好了,如今他們已離聖安東尼奧數哩,黃沙遍野和陽光炙熱的大地向每個方向無涯無盡地擴展而去。午休過後,輪到珍妮趕車,她極端不舒服地坐在高高的座位上,首次感謝那頂難看的遮陽帽。
汗水由全身各處奔流而下,腋下和身側的衣服都溼透了,她實在不懂當初爲什麼會覺得這是她絕不想錯過的興奮和有趣之旅?駕着一隊騾子在石頭上顛簸,手臂因持繮而痠痛,肩膀因日炙而脫皮,何來興奮之有?而且,行經這片蔓草和蚊蟲滋生的荒漠根本談不上有趣。
阿麗來換班後,她不僅渾身不舒服,連頭也痛起來。
爬進車內後,她反抗地脫下身上的棉布衫,仰躺在窄窄的行軍牀上,她瞥了蘇亞一眼,實在不懂在如此悶熱又晃盪的車內,怎能睡得那麼熟?受過太陽烤炙的手臂和肩膀悸痛着,她不悅地想,未未漫長的旅途全是這樣嗎?
她決定閉眼以抵抗漸漸襲來的反胃,而且把心思放到其他事上,巴黎的清涼、參加過的舞會、避人耳目的偷吻.和在文藝沙龍的興奮討論。比耶打趣地叫她女學究,其實她纔不是呢,爲什麼女人就不能既聰明又迷人?比耶也吻過她,非常輕、非常溫柔,而且帶着歉意。她覺得屈辱又憤怒地想起摩斯迪的吻,毫不理會她的掙扎,男人的,吻真的這麼富侵略性?她那個十七歲就結婚的女朋友露西說,男人全是動物,要的只有一件事,所有的禮節、魅力和溫柔的態度。都是爲了那件事、象蛇一樣無法驅逐的,她忍不住猜測,和一個男人躺在一起,讓他……珍妮覺得自己臉紅了,趕緊堅定地把這個想法推開。如果她讓腦袋空白。也許可以象蘇亞一樣很快地入睡。
兩個小時後,凱爾想來告訴她們即將紮營,結果只看到一個阿麗穿騎馬裝佩槍的凱爾.看起來成熟也堅毅多了,膚色棕紅的阿麗讚賞地看了他一眼,她對男人早已太瞭解,而且,她知道這段旅途還長着哪。
她聽到凱爾問珍妮小姐的行蹤才擡起頭來說:“她們都睡着了,、尤其珍妮小姐,人的累壞了”阿麗有着輕柔而有教養的聲音,凱爾奇怪地看了她一眼,第一次注意到她這個黑白混血兒居然美得驚人,直而長的黑髮,奇異的金色眼睛。也許一一阿麗看出了他的想法,糜然微笑。
“你要留什麼話給兩位女士嗎?”
他遲疑了一下拉住已在不安欠動有的馬,”沒什麼,只是想問她們、是否願意利用傍晚出來騎騎馬……”他不想面對阿麗過分看穿他的視線,垂下眼光往車內望去。一抹斜陽使他看見裸着臂和肩而睡的珍妮,那表情如此鬆懈而不懷戒心,似乎正等着一位愛人來訪她。他又瞥見阿麗那既瞭解又有些好玩的眼光,不能再這樣盯着車內了,可不能讓這女人猜到他的想法。
“呃,我們馬上就要紮營了,”他兇兇他說,一邊策馬轉開,最好請兩位女士起來。”
他驅使坐騎向他所負責的牛羣跑去,一邊警告自己對珍妮的事最好慢慢來。她不是一般的女人,而且參議員不會喜歡他動這種念頭,他早已暗示他已爲女兒訂下偉大的計劃。不過這是一個任何人都有機會實現其理想的國家,而且他的家庭和威廉家一樣好……反正旅途還長,許多事都可發生!
日與夜和將人骨頭搖散的累人旅程,變成似乎永遠也改變不了的模式。爲了牛羣,他們只能慢慢地走,而且要遷就水草,然而有水的地方畢竟很少,所以他們奉命節約用水。
熟悉這一套慣例後的珍妮,現在也能在天空才帶粉紅淡彩的時候就着衣趕去火旁吃早餐,她甚至也學會喝下廚子老路所煮的又濃又烈的咖啡。老路好象是從來不睡的,他的火永遠燃着,火上永遠煮着牛仔倦極提神用的咖啡。
不久維金斯會高喊:“準備!”衆人便開始套車,起先那些騾子總是頑固而不聽話,等維金斯高喊“出發!”時,許多鞭子一起揮下,車子便匡啷開始滾動:這是珍妮最喜歡的時刻,清晨的空氣新鮮而純樸,把他們似乎永遠也到不了的遠山的崢嶸面目都弄得柔和了。
日落前他們便紮營,把沉重的篷車圍成馬蹄型,廚房車總在最前面,等夜色四合時,燃着營火的小小空間便讓人覺得溫暖而安全,很難想象外面還有印第安人和更多的危險等着他們。
凱爾把牛羣安置妥當後,總牽來兩匹馬,讓珍妮和蘇亞享受一下黃昏騎馬之樂,珍妮通常與凱爾並騎,這時他的態度會比較輕鬆隨便,但總是很有禮貌。
珍妮穿着在聖安東尼奧義的軟皮褲裙,改以往的側騎爲跨騎後,騎馬便成爲一項賞心樂事。
連蘇亞都說現在的凱爾的確好看,曬成金黃的膚色襯得灰眼與曬白的金髮更迷人了,整個人看來更結實堅毅。
有人陪着騎馬總是有趣的,由眼角餘光看去,珍妮知道凱爾總有一天會吻她,然後呢?她該准許他嗎?她會有什麼感覺?她已經知道每個男人的吻都不一樣,這是摩斯迪給她的教訓……每想到他,她仍禁不住地恨他。
他根本不是個紳士,根本不懂得如何對待女士,不過她又忍不住記起他來參加她父親的晚宴時,穿着幾乎與她父親一樣無懈可擊的西裝,還有他的禮節,實在都顯示他不是那麼沒有教養的人。
“我根本不願想起他,他是我最看不起的一種男人。”
她想着,幸好從出發後他就一直躲着她。
就連一坐到火旁就饒舌不已的維金斯也承認他不知道摩斯迪是個怎麼樣的人:“他大概象大部分的槍手一樣獨行慣了,他的嚮導做得很好,可是除了跟他的夥伴講講話,未免也太靜了。”
“這種人有什麼話好說。”珍妮嘲諷道。坐在一旁的凱爾則咧嘴而笑。
“絕不可能引起你這種良家婦女的興趣就是了。”凱爾放低聲音,似乎只是說給她一個人聽,她對他笑了笑。
這是出發後的第六天,用爲嚮導在柳樹叢間找到一條小溪,他們便提早紮營了,牛羣已喝過水,目前在兩哩外的草原上安歇,水車上的巨桶也己裝滿。
“爲什麼我們不能在溪邊紮營呢?我多想洗個真正的澡呀!珍妮哀求地望着蘇亞。
“河邊能掩護敵蹤的東西太多了,”維金斯解釋道,“每個人請服從命令留在營內。印第安人對這地區的每個水源清清楚楚,很可能有所埋伏,摩斯迪己去查看附近有沒有他們的蹤跡。”
“我纔不信附近有印第安人,我們走了那麼多天也沒見到一個,而且,誰要住這種沙漠。”
“印第安種族很奇怪,思想和行動常不是外人猜得到的。”凱爾想要安撫她。
“看來戴先生倒很放心,他的嗓子還不錯呢!”
營地那邊牛仔們有自己的營火,柏克以吉他伴唱的柔和歌聲,那是珍妮聽不懂的西班牙語。凱爾有些不屑地說:“歌的好壞我不懂,不過他倒是個好向導……只是我一向不喜歡混血兒,我討厭混血仔;到現在還沒碰過一個值得信任的。”
“混血?只因爲他有西班牙血統?”蘇亞皺起眉問。
“哪裡是西班牙?那是他們自稱的,其實是墨西哥和印第安人的混血。”
“摩斯迪先生也很象是,除了那對眼睛……”珍妮輕輕他說,尤其他一身牛仔裝、皮革褲、紅頭巾和現在被太陽曬成深棕色的皮膚,但她沒敢多說。
“我也聽過這種謠言,但沒有人敢當面問他,他們這種冷血槍手爲了一點芝麻小事都能開槍殺人!”凱爾說,“這兒的法律實在應該改一改,難道說公平槍戰就使槍手有權殺害無辜的人?”
“我只是討厭他以爲他能命令所有的人!”珍妮又熱又累、渾身黏答答的,只想洗個澡。她覺得路上的灰塵已侵入她的頭皮和皮膚底下了,光用溼布擦根本沒用。有條河那麼近卻無法去泡泡,實在是天下最懊惱的事。哪有什麼印第安人?根本是摩斯迪要人家認爲僱傭他很值得而杜撰出來的。
珍妮突然站起來,口裡說:“我上找阿麗。心裡其實在想,小河並不遠,而且天還有一個小時纔會黑,如果她動作快些蘇亞似丁知道她的想法,追了上來:“珍妮,你不是要抗命吧?那可能真的很危險,請你仔細考慮。”
她們在車前停住,珍妮倔強地擡起了下巴,蘇亞心裡想,她這樣子多像威廉呀。蘇亞也渴望泡在清涼的水中,可是她早已聽了大多可怕的故事,使她個敢冒險。而且她有責任照顧珍妮。
“珍妮,我求求你不要去,”她的藍眼中帶着憂慮,“也許現在就有印第安人看着我們呢!我相信如果沒有危險,摩斯迪——”珍妮又累又煩,不耐地打斷她的話:“又是摩斯迪!煩不煩?他不是在警告這個就是批評那個,我纔不相信他的鬼話!”她正要爬上車又回頭說,“我就不信摩斯迪先生敢因爲我違抗命令而開槍打我。”
“珍妮,不行!真的太危險了,我不能讓你。”
看她焦急的樣子,珍妮不忍再發怒。轉身握住她的手臂說:“對不起,蘇亞,可是我絕對要洗這個澡,下次也許要好幾個星期才能再有機會。我會帶阿麗跟我去,她可以上洗衣服。我答應你我會穿着內衣下水,而且還會帶着槍。不過我今晚一定要乾乾淨淨的。”
蘇亞仍哀求着,不過珍妮個再理她,遷自帶阿麗去。
她們下午舀水時她就選好的地點。凱爾原來也想加以阻止的,但珍妮向他說明阿麗會持槍守着她後,他只好勉強答應不讓其他人去幹擾。她還擺出她最迷人的笑容,而且首次叫他的名字而不稱姓,他迷惑而無助地聳聳肩。
“只要你看到或聽到什麼,千萬記着馬上什槍,我們就會趕來。”
她雖然說過大話,但還是極爲小心地向河邊而去,除了被她的來臨驚起的野鳥外,未曾引起什麼騷動。她選的小水灣一邊有灰白的巨石可供洗衣,一邊是一棵斜過河面的大柳樹,河的對岸則是一面斜斜而上的坡,坡頂是密集的樹叢,只有鳥聲和水聲伴着微風拂動樹葉的聲音:
珍妮將乾淨衣服放在樹幹上,髒衣服丟給阿麗,穿着內衣小心地步人水中。被太陽曬得火燙的皮膚碰着冰涼的水,使她機伶伶打了個冷戰。她把頭潛入水中,的頭髮使頭部的重量好象增加了些。她快活地用手指梳過長髮,按摩着頭皮,覺得這兒真象人間的天堂似的,她用帶來的香皂痛快地在頭上,身上搓出許多香味撲鼻的泡沫,直到阿麗憂慮他說:“小姐,我們答應要趕快回去的。”才把她拉回了現實。她帶着滿身泡沫再度潛入水中,一直到氣竭了,才拍着水笑着出未。
“阿麗,噢,真象大堂!你山應該下來的。”
阿麗搖頭將大毛巾遞給她,她在一堆溫熱的石頭上坐下,開始擦頭髮。突然聽見阿麗驚叫了一聲。“怎麼啦?阿麗,什麼事……”
“有一個人!幾分鐘前在那上面的樹間,一晃眼就不見了。天哪,小姐,會小會是鬼?”
她掙扎着要站起來,慌亂使她腳步一滑又蹭回水中。
後來她纔想起後腦沒撞上石頭而淹死在河裡,真是幸運。
她喘着氣掙出水面,眼睛爲頭髮所遮住,只覺手腕被人緊緊扣住,粗暴而且蠻橫地將她拉出來,更聽見摩斯迪冷漠而且焦急的聲音。
“你一個在這裡做什麼?”
眨掉眼中的水後,珍妮發現自己無言以對地仰視着他黝黑憤怒的臉。
他騎着馬站在河中,她的第一個想法竟然是,他從哪裡冒出來的?不過她還來不及說話,已被拉着站了起來。
(她後來生氣地對蘇亞說,他是拿她當一袋馬鈴薯般拎起的。)驚呆的阿麗在他一聲令下己手忙腳亂地開始收拾溼衣服。他象豹子樣輕悄地下馬,抓住珍妮的肩,搖得她以爲自己再也回不過氣來。
“你這小白癡!我不是命令你們留在營地嗎?你知道這有多危險嗎?”
她憤怒又痛楚地叫起來,他象當初抓住她一樣突然地放開她,好象是從沒看過她似地盯着她。這時她纔想到溼附淋的內衣貼在自己身上的樣子。他的眼睛緩緩由上而下教她更是羞憤難當,本能地交叉手臂護在胸前啜泣起來。
“沒有用的,衣服已經溼成那樣。”他邪惡的說看,同時急急後退一步閃避她盲目的亂打。
她象只被困於角落的野獸,想向幾尺外誘人的來福槍撲去,卻被他搶先用腳踏住,並且一伸手抓住她的頭髮,使她面向他;臉上和她一樣憤怒了。
“我告訴過你,除非你會用或必須要用,否則不要碰槍。”
“噢,你……可惡!”她聲音嘶啞他說,拂開臉上的頭髮,“你怎麼可以監視我!你……”
“我選這條路回家是你好運!”他沒說他其實也是想來洗個澡的。
她氣得渾身發抖,甚至可以殺人了。而摩斯迪卻無法自已地看着透明地衣服下那副曲線玲嚨的身體。發現他視線所停之處,她更是憤怒得無以復加。
如果她是那個法國女人,或是一個印第安少女,他很可能己把她推入岸邊的長草叢中了,可是,她是珍妮小姐。他最好緊緊記着這一點,這些天來他不是一直儘量地避開她嗎?雖然自從他強吻她的那一夜開始,他就一直渴望着她,尤其現在的她……
她己靜下來,看着他的眼睛,他突然知道她也在想同一件事。不過,她那堅定明亮、翡翠般的綠眼盯了他一剎那後,隨即垂下眼簾遮住了一切。
“既然你的話已經說完,可否離開一下,讓我穿好衣服。”
他不得個佩服她的鎮定,居然馬上能披上莊嚴冷靜的外衣,他倒是因自己鬆了警戒而生起氣來:“快把衣服給小姐換上吧!”
他笑笑對愣在一旁看着他們的阿麗說。
他彎身擡起來福槍,走開一點說:“給你們五分鐘,我送你們回營地。你們可知道上游兩哩外到處都是印第安人的足跡,如果他們年輕的男上看到你那副樣子……”
她不到五分鐘就穿好了,而且什麼事兒都沒有似地編起辮子。他拉着馬跟在她和阿麗後面,三人默默向營火的方向行去。
次日,果然有一小羣包括老弱婦孺的印第安人前來乞討糖和咖啡等物,摩斯迪請維金斯答應他們的要求,然後和他們的酋長以手語交談了起來。
珍妮忍不住打量他,他的黑髮棕膚不也很象印第安人。他到底是哪一種人?他實在不象她認識的任何男人那麼容易加以分類和定義。她並未忘記那天他對她的渴望,可是自那以後,他就一直無視於她的存在,可是昨夜他雖然又氣又刻薄,眼裡卻真的又出現了那絲渴望。不過那只是因爲我是女人吧,她下意識地皺起眉,男人從不想深入女人的面孔和身材底下,顯然最希望她們沒有頭腦!
這時她忽然發現已跟老酋長打完手語的摩斯迪臉上有一絲憎厭和不悅的表情。他轉過身,她以爲又會接到平常他們對面而過時他嘲諷的眼光,結果競意外地發現他卻是微笑着的,使她再度注意到他藍得令人詫異的眼睛。她訕訕地移開視線,可是他卻筆直地朝她們走過來。
幸好蘇亞焦急地先開了口:“你看他們真的不會傷害我們嗎?”
“不會的,夫人,他們自己也急着要回營地,那酋長說他不想惹‘蛇族’的人。”
蘇亞尚來不及問,摩斯迪已對帶着憂慮走上來的維金斯說:“他說附近有一隊康曼奇勇士出沒,戴柏克和我要先走一段路,再分開找找他們的行蹤,弄清楚他們的意圖。我看今晚早點扎營,前面有一處很適宜防守的河牀,我現在要去警告凱爾。”
“這些印第安人看來上點也不危險嘛。珍妮忍不住嘲諷地說,摩斯迪眼中隨即出現跳躍的笑意,不過回答她的卻是維金斯。
“康曼奇可不是一般的印第安人……
他們是魔鬼。不過,你們不必擔心,我會讓幾個人守在你們的附近。”
珍妮沒有聽他,而研究摩斯迪停留在她身上到聞溫馨又有些打趣的眼神,爲什麼他要這樣瞪着她?她不由自主地擡手撫撫今早匆匆編就的髮辮,又想起他昨夜的目光,即使他再文明一半,還是給人某種野蠻、原始和危險的印象,而且他身佩雙槍、襯衫釦子開到腰間、頭扎黃手帕的樣子,實在很象通緝名單上的人。
他跨下的黑種馬不安地動着,他只用膝蓋的壓力便輕易控制住了,而且靴上不象一般的牛仔樣掛着馬刺。蘇亞想必也注意到了,拉拉她的手在她耳邊低聲說:“你看摩斯迪先生騎馬的樣子好象印第安人,他真是奇怪而難懂呢!
他昨天沒惹你生氣吧?”
珍妮肩一聳拾起繮繩說:“我不要提他,因爲我不喜歡他!你可以休息了,我來駕車。”
維金斯已策馬一路喊着“出發”而去。
摩斯迪回馬過來:“兩位有興趣跟我騎馬去找凱爾嗎?
我相信他會很願意送你們回來的。我和柏克得去準備在外面過一兩天的糧食,然後就要上路了”。
“一兩天!摩斯迪先生,你可真有趣!”珍妮嚷道。在那些邪惡的舉動之後,他還敢若無其事地提出邀請,甚至奢望她跟他去騎馬?蘇亞驚異的看着她,她的不悅使聲音高了起來,“你說印第安人很危險,你卻要自己去追他們?
我們是不是隻好等你高興時纔回來,如果你不回來呢?”
他的眼神清冷地迎着她,嘴角有着若有若無的笑意:
“小姐,你的關心真讓人感動!不過我能照顧自己,而且你們絕對不會呆坐的。昨天你怎麼個怕呢?他邪惡地笑笑,“如果今天早上他們讓你這樣緊張。也許夫人願意賞光。”
“噢!”珍妮紅了臉,嘴脣憤怒地噘起來,眯起來象貓一樣的綠眼睛幾乎射得出火未。
不過他已當她不存在似地不予理會,眼睛望着蘇亞。
“我……呃……好呀,騎馬應該很好,而且我到現在還沒看過牛羣呢!謝謝你,摩斯迪先生!”蘇亞輕柔的聲音混雜着困惑和愉快,珍妮則毫不理會。他牽來蘇亞系在車後的灰馬,攔腰將蘇亞由座位直接抱到馬上。
珍妮憤怒得把鞭子用力一甩,摩斯迪竟敢帶她父親的太太去騎馬?他的原意是邀她,被她拒絕算是活該,只是蘇亞怎能這樣!她頭一次毫無理由地討厭起她的繼母來。
她應該拒絕的,那麼現在與他並騎的就是她了!
維金斯所派的人果然來了,她閒閒跟他們聊着,一直到看見蘇亞和凱爾一起回來了才鬆了口氣。今天的蘇亞美得出奇,似乎也比往日活潑和愛笑。不過凱爾的眼光還是一下子就盯在珍妮身上,這滿足了她的虛榮心,也使她愉快地答應和他去騎馬。
“你真是我見過的最漂亮的女孩。”凱爾略爲羞澀地說。她的綠眼捉弄地看看他,惡作劇地掀掉帽子,讓塞在帽下的髮辮散下來,策馬往前快跑。凱爾追上她,看見她回頭粲然一笑,心臟便開始猛跳不止。
多麼完美和性感的嘴!他還來不及細想,人已探身吻她。她訝異地驚呼了一聲然後輕輕地靠過來,直到兩匹不安的馬使他們分開。
“珍妮……小姐……我是情不自禁,”他喃喃說,“我很抱歉……”
“真的?”她抿嘴戲弄地一笑,垂下眼簾。他還來不及反應,她已策馬向篷車隊跑回去;回頭叫道,“吻了人家以後千萬不要說抱歉!”
他愣愣地瞅着她的背影,心裡在猜,多少人吻過她?
而她的反應一直都是這樣嗎?
維金斯在任何敵人由數哩外接近前,就發現敵蹤。
今晚的星星特別亮,珍妮覺得實在很難想象這片靜溢的大地會藏着危險。
維金斯指指遠山說:“大約在兩三天內,我們就要經過那些隘口,如果摩斯迪沒能處理好印第安人的事,他們就會選在那個地方攻擊我們。”
外圍守衛叫道:“有人來了”幾乎同時又聽到戴柏克的聲音喊着:“我回來了!”
所有的人都急急地圍住他,他接過廚子端給他的熱咖啡,拿出鞍袋中的酒加了一點進去,喝了兩口後,纔在衆人催促下,說:”我們起先發現有兩股人,他們在那山腳下分開來,我和斯迪便也分開追蹤。兩個小時後,我追上一羣老弱婦孺,他們正以極快的速度趕着離開。大概正如斯迪所說,那另外的一股人就是康曼奇的勇士。可是他爲什麼不在他們攻擊我們之前趕快回來?”維金斯憂慮他說。
“我瞭解斯迪,他會回來的。也許他想跟他們談判,我知道他會說康曼奇族的話。”
“我不信任任何印第安人,”維金斯說,“他們只是一夥強盜和殺人犯。”
我們有人又有槍,何不先下手爲強地來次奇襲?另一方面讓篷車隊繼續前進,在他們發覺前通過隘口。”凱爾說。
柏克憤怒地站起來:“天下只有你這種笨蛋會提議讓營地和婦女無所保證,而去追逐印第安人!那是你不會看過或聽過的戰爭,那些人是天下最難以預測的種族。就因爲我和我的夥伴瞭解他們,所以參議員才僱用我們來當嚮導的,你懂了嗎?”
珍妮真怕凱爾會就此拔出槍來,幸好維金斯適時地插了進來:“好啦,別吵啦!柏克,既然你有理,你建議我們怎麼做呢?”
“我們分手前斯迪指示說,明早五點以前就拔營,儘量地向山邊走。如果他們有意攻擊,一定會在隘口埋伏,但我們到山卜還要好幾天,在這之前,斯迪一定會趕回來的。”
他們還圍着火邊吵,但戴柏克說完命令便徑自打開鋪蓋睡了起來。凱爾怒衝衝地一再責怪摩斯迪回來除了傳達命令以外,還會幹什麼?結果竟然是珍妮冷冷的聲音使他安靜下來。
“我的天!凱爾,你們在這裡吵什麼呢?’摩先生如此下令一定有他的道理的。”
其實不止凱爾,就連柏克此時也忍不住猜測斯迪究竟在幹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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