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狄成趕到李宣恩的特護病房前時,空曠的過道內早已站滿了人,楊靖等人正好奇的向裡張望,小聲的議論着。
“都幹什麼呢?大半夜不睡覺,怎麼跑這裡扎堆兒了。”狄成輕咳一聲,驚醒興致勃勃的衆人。
“呃……成哥。”衆人尷尬的笑笑,指指病房,小聲道:“翁允的兒子來了,我們看看長什麼樣。”
雖是翁允的兒子,但這個翁曉楓天生特立獨行,總是神龍見首不見尾,從他接手情報系統之後基本沒有再出現在外人面前,別說徐雲這個弄潮統帥沒見過他,就連童岷、張綽他們也都好幾年沒見了。要不是這裡是特護病房,裡面又有昏迷的翁允在沉睡,說不定他們早就衝進去了。
“他自己一個人來的?”狄成問道。
“嗯,就他自己一個。”
“都在外面等着,誰也不許高聲說話。”狄成叮囑了一句,輕輕推開房門,進入病房。
安設大量醫療設備的房間內閃爍着柔和昏黃的燈光,兩張簡單的病牀相隔不遠,靠外的病牀上坐着的是李宣恩,裡面的病牀上躺着個插滿各種管道的老人,自然便是持續昏迷的翁允。
一個身形略顯消瘦的男子正靜靜的跪坐在翁允牀前,穿着十分普通,帶着幾分學生氣,時不時輕微聳動下的肩膀像是在低低抽泣,飄蕩在房間的微弱聲音像是在向父親道歉。
“曉楓,起來吧,狄成來了。”見狄成緩步進來,李宣恩提醒了那個跪坐懺悔的男子。
重重抽泣幾聲,略顯慌亂的擦了擦臉上的淚水,那人才站起身來,面向狄成。
消瘦的身形,消瘦的臉頰,大大的黑框眼鏡架在鼻樑上,看起來有幾分呆板,模樣與翁允有幾分相似,但神情和眼神卻天差地別。翁允的是睿智和霸氣,哪怕是笑容也帶着股上位者的威勢,梟雄氣度自然而然的流露出來。反觀這個……少年,那副柔弱甚至是懦弱根本無法掩飾,看人時躲躲閃閃的眼神並非刻意爲之,那是內心真實的表現。他……在害怕!
如果把他放在校園那種環境中,狄成絲毫不會懷疑,眼前的少年肯定是那種最爲柔弱也最會被人欺負的類型。看着他的樣子,恐怕就是沒氣,也會來氣,憑空生出過去欺負他的衝動。
說實話,狄成對這個少年的第一印象很不好,他看人習慣於觀察一個人的眼睛,模樣可以變,但眼神卻會伴隨一生,在他看來,這種東西比指紋更能辨別一個人的真實性。
這個少年,也就是翁允之子翁曉楓。
太過柔弱,這是狄成對他的第一判斷。難怪翁允在說到自己兒子的時候也說他生性柔弱,沒有魄力,看來那不是謙虛。
這麼一個渾身孩子氣的男孩,要想鎮住偌大弄潮幫,簡直天方夜譚。父親英雄,兒狗熊,這句話雖然用來形容人有些過分,但狄成此刻還真生出這麼個想法。
真的是他在執掌弄潮“蛛網”情報系統?狄成首次生出了懷疑。
“曉楓,過來,見見狄成,他是你父親的忘年好友,也在很久以前就把你的安全拜託給了他。以後……你要試着叫他成哥。”李宣恩扶着牀沿走下牀,拍拍翁曉楓的肩膀,像是給他鼓氣。
“成……成哥,你好。”翁曉楓怯怯的看了眼狄成,像是個靦腆的孩子在大人的陪同下介紹親朋好友。
一直在觀察的狄成從翁曉楓剛纔擡起的眼神中察覺到幾分異樣的精芒,但很快再次被那種怯懦掩蓋。
輕聲笑笑,主動伸出手:“曉楓,你好。”
下意識的擡眼看了看李宣恩,翁曉楓這才和狄成握了握手,他的手很滑、很白,也很柔軟,狄成甚至不合時宜的想起了葉婉彤的小手。
李宣恩微笑道:“讓你見笑了,曉楓小時候受過幾次驚嚇,膽子很小,見了生人就緊張。來,都別站着了,坐下吧。”
依次落座後,狄成看了看翁允的病牀,放輕聲音,道:“翁老他……”
李宣恩輕聲嘆了口氣,搖頭道:“我天天陪他說話,天天陪着他,可……還是沒有起色。”
“爸爸他不會有事吧?”翁曉楓滿是擔憂的看向父親的病牀。
李宣恩寬慰道:“不會的,你爸他什麼大風大浪沒經過,怎麼會在敗在這病牀上。”
“李叔,今晚叫我過來有什麼事?”狄成問道。
略微沉吟,氣色已經好很多的李宣恩道:“這段時間我安排曉楓在調查燕華鋒的情況和他地盤的部署,歷時一個月的時間,終於掌握的差不多了。”
“李叔有注意了?”狄成心中一動。他就知道李宣恩不會一門心思只爲養病,面對幫派現如今的慘狀,身爲弄潮的半個主人的他比狄成更迫切希望挽回局勢。
果然,他一定有了想法!
李宣恩也不隱瞞,道:“有了個大概的意向,不過其中幾個方面需要和你商量下。曉楓,你先介紹下你掌握的幾個情報。”
翁曉楓再次擡眼看看李宣恩,在他的鼓勵和微笑下,這才深深吸了口氣,調整下狀態,慢慢坐直身子。
在他站直身子的時候,原本怯懦柔弱的神情一瞬間變得嚴肅,躲躲閃閃的眸子也精亮起來。
剎那間的轉變來的太過突然,以至於狄成出現幾分恍惚,就彷彿電視畫面突然切換,換了另外的一個人。
沒理會狄成的古怪和詫異,翁曉楓直奔主題,聲音也不再嬌弱,反倒中氣十足:“再過九天時間是燕華鋒的三十九歲生日,加上猛虎幫猛虎幫,他需要在當天大搞排場,宴請各方教父及黑道豪強,試探道上教父對他的態度。單論規模和隆重程度來看,這次宴會比之一個月前的幫派成立儀式更大更重。
綜合燕華鋒如今控制的地盤區域,其實早已超過了原本弄潮的勢力範圍,再聯繫他與狼羣麻浩的關係,還有在之前黑道混戰中展示出的強悍實力,猛虎幫的綜合實力已經不比老牌大陸十大黑幫差多少。如果不出意外,燕華鋒的生日宴會應該會有很多教父級人物參加,是場盛會。”
翁曉楓此時的神情和說話的流暢與之前的懦弱截然相反,幹練的氣度和眼中的精芒倒是與安妮有幾分相似,狄成對他的評價不由出現幾分改變。“什麼意思,我們也去參加?如果我是燕華鋒,絕對會在當天部署嚴密的防控,投入大量精力維持宴會的安全。我們怎麼混進去?就算是進去了,又能做什麼?難不成刺殺他?不是我低估自己,如果真能輕鬆刺殺了燕華鋒,他就不叫燕華鋒了。”
“想混進去,難,幾乎不可能。想殺他,難,也是幾乎不可能。不過你先聽曉楓說完,然後我再跟你說說我的計劃。”李宣恩道,燕華鋒雖說青少年時期放縱不羈,但成年之後卻完全是在翁允等弄潮老人們悉心培養下不斷磨練、不斷成長,其本身能力連自己也不敢小覷。
翁曉楓繼續道:“如果我們想混進去,必須靠外人協助,最好是猛虎幫的人,還要受到燕華鋒的信任,但與我們也要有幾分交情。在這段時間的精挑細選後,我物色好了一個目標,他叫胡紹春,是原本弄潮三十四位瓢把子之一,在燕華鋒剛開始叛亂的時候屬於中立陣營,後來叛軍一路向南,頻頻獲勝,他也最終舉起亂旗,以一市地盤爲籌碼加入燕華鋒,並受到重用。
胡紹春與李叔有幾分交情,在燕華鋒沒有叛亂之前,時常有往來。如果這次李叔親自前去拜訪,有九成希望能打動他。”
親自前去??狄成眉頭微皺,語氣不再客氣:“只因爲有幾分交情就相信他能幫我們?你的判斷依據從哪來?這個想法是不是有些幼稚。”
李宣恩輕聲一笑,道:“我和胡紹春的交情不算深,但也不淺,早年他曾犯過幾次不小的錯誤,是我幫他解決的。燕華鋒叛亂的時候他能保持中立,說明心裡還是向着弄潮,更說明他是個聰明人。如果我突然出現在他面前,並好生勸說一番,應該能打動他。”
狄成的眉頭依舊沒有舒展:“李叔,恕我直言,你真的想在宴會當晚刺殺燕華鋒??這個主意很幼稚。萬一胡紹春高密呢?豈不更加危險,如論誰去,都是有去無回。”
“三十六計中有個計中計,我更喜歡叫他無間道,呵呵……你可想聽聽?”李宣恩笑意盈盈,同樣飽含自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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