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焰狐死後幾天,瀾和又一次踏上了去喀山的路,大妖怪莫名地有些傷感,上一次去喀山是爲了探究烈焰狐的秘密,這一次竟是去埋葬他。短短十幾天,陰陽兩隔,不知道他死的時候,有沒有真正獲得心靈的寧靜?
去喀山的路上,他又撞見了顧成明,瀾和頗有些奇怪,“我不記得烈焰狐死之前也拜託過你?”
“對,我是旅行散心的,你以爲我想撞見你?”顧成明臉不紅心不跳地撒着謊。
瀾和只得笑笑,謊話說得既沒水平又沒誠意,果然是顧成明的風格。但笑過之後,他也明白這並不是一個可以一笑了之的事情,顧成明兩次與自己不期而遇,明顯是跟蹤,但真正對他的行蹤感興趣的應該是除妖師蔡庸,顧成明只不過又是被蔡庸糊弄過來跑腿的。這樣想來,除妖師對自己來說是敵是友還不確定。
管你是敵是友,誰也不能奈我何。大妖怪這樣想着,上了路,當然身後跟着顧成明。
到喀山後,兩個妖怪又找到上次見到的那塊石壁,其實是一個空墳冢,石壁上漂浮着一些怨氣,應該是白狐沒有散去的幾絲遊魂。瀾和與顧成明打開空墳,把烈焰狐的遺體放進去,再關上墳冢走出去。
離開的時候,顧成明突然有些傷感,他輕輕撫上寒氣逼人的石壁,“你說他死的時候是不是很痛苦?”
瀾和還是第一次看見顧成明這樣,真是不敢相信,這個不懂人間悲苦的小妖怪會爲別人傷心。“這是每個人的命,命是不可抗拒的。”
顧成明不解地看着瀾和,他第一次聽見大妖怪說“命”,也是第一次見大妖怪用一副消極妥協的口吻說話,彷彿不再是自己印象中那個不可一世的形象。
命,原來每個人都怕。
回來的路上,兩妖停在一處森林中休息。夜深的時候,森林裡突然起了很大的風,瀾和臨風而站,想些心事,白天跟顧成明的對話一直迴盪在耳邊,這個小子很像自己年少輕狂的樣子,那時以爲自己能改變世界,最終自己還是向世界妥協,安安分分地做自己的大妖怪,可是骨子裡那顆躁動的心真的停下來了嗎?
越想越亂,這時,一個黑影從旁邊的密林裡快速閃過,真的是快如閃電。瀾和沒有遲疑,也快速追上,速度絲毫不亞於那個黑影,只見兩道影子,一前一後,劃破森林的靜謐。
黑影跑到河邊的淺灘上突然沒了蹤影,瀾和停下來認真嗅着空中的氣味。這時,只聽見河面上一陣嘩啦啦的水聲,顧成明的聲音傳過來,瀾和縱身躍至空中,身體被一團黃色光球環繞,黑黝黝的河面上瞬間被照得清晰,顧成明站在齊腰深的水裡正與一團黑影打鬥,難解難分。瀾和一劍劈下去,糾纏的兩個身影立即分開,瀾和落至水面,憑空而站,顧成明顧不上打鬥,氣呼呼地趟水走向瀾和,邊走邊罵“混蛋,想連我也一塊劈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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瀾和不理會他,冷冷地盯着眼前那團黑影,捕捉到幾絲熟悉的味道,“你是誰?”瀾和冷冷地問。
“哼,老朋友都不認識了?”那團黑影開口說話,聲音有刻意壓制的低沉,然而卻掩藏不住的年輕與稚氣。
“我不認識你。”依舊是冷淡的語氣,尤其是捕捉到那幾不可辨的氣味差異之後,他更加確定了。
那黑影沒回答,而是伸出手掀起頭上包裹的斗篷,這下看的更清楚了,脖頸以下是人形,以上卻是一顆狼頭,年輕強壯。
跟他還真是有些像,瀾和想。但同爲狼妖,畢竟年輕稚嫩了一些,跟他相比還是差的太多。
這樣想着,瀾和冷笑一聲,“演技太差了”。一聲咆哮剛落,瀾和已經揮出一劍,劍氣劈開水面直奔對面的狼妖,那狼妖甩一下斗篷,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速度比你快嘛。”顧成明嘲笑着說。
不過是那個斗篷的作用罷了,再僞裝也不過是一個不成器的小狼妖。
瀾和鼻息裡輕蔑地“哼”了一聲,轉身就走。
身後傳來顧成明拉長的聲音,“大妖怪,那個斗篷上有曹利火的氣味呦。”
“是嗎,你也聞到了?真是可喜可賀。”瀾和頭也不回地答道,留下氣得直跳腳的顧成明。
苑北大道100號,剛回來的肖瀾和和顧成明就被一臉沉重的除妖師叫住了,說是有重要的事要說,還把林家姐妹和趙雨城支出了屋子。
“就是這樣,你們看怎麼樣?”蔡庸說完,一臉探究地看着兩個妖怪。
“你苦惱這麼多天就爲這個?”顧成明鄙夷地問。
蔡庸和瀾和有些奇怪地看着他,難道這不是問題嗎?
“當然把他們留下了,這還用說嗎。”顧成明嚷道。
蔡庸和瀾和對看一眼,蔡庸假裝咳嗽一聲,覺得顧成明沒理清現狀,“留下三個人類,你沒意見?”
“沒意見啊,爲什麼不留下?”頓了頓,顧成明又說,“你想啊,他們三個都被曹利火抓過,肯定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我們當然不能讓曹利火得逞。”
蔡庸驚呆了片刻後,有些不好意思的說“看來是我有小人之心了,我本來以爲留下三個人類,你會不同意,沒想到你比我想象中坦蕩得多。”
“那是。”顧成明得意地說。
顧成明如此痛快地同意實在是出乎瀾和和蔡庸的意料。他們都覺得有些不可思議,既然這樣就沒有商量的必要了。
瀾和與蔡庸正要往屋外走,顧成明突然問道:“那個趙雨城有沒有說曹利火爲什麼抓他?”
“說了,說是知道他與木橈她們認識,想用他抓木橈。”蔡庸漫不經心地回了一句。
“就爲這個?”顧成明突然擡高聲音,驚詫地問道。
蔡庸“嗯”了一聲快要走出屋子了,顧成明一聲高呵:“慢着,我覺得要不要留下他們還得研究一下。”
聽到這話,蔡庸和瀾和又互看一眼,果然不會這麼簡單。
“你不是已經同意了?”瀾和問道。
“我以爲曹利火抓趙雨城是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如果只是爲了抓木橈,那就要考慮一下了,留下一個沒用的人類有什麼用?”
瀾和一副意料之中的表情,不想再同顧成明廢話,轉身走出了屋子,身後傳來顧成明向蔡庸耍賴的聲音,這個難題就留給除妖師吧。
最終三人也是留了下來。趙雨城對蔡庸家裡的一切都感到既新奇又興奮。他早上睜開眼,伸伸懶腰,想到自己已經離開那座地下魔窟,覺得自己像剛出生的孩子,每一天都是嶄新的,迫不及待地想要擁抱新生。
但顯然他把以後的日子看的過於樂觀。
那天天氣很好,正是星期天,幾個高中生都在家,傍晚的時候,趙雨城在院子裡欣賞花草,從山上引來的泉水在竹節裡快速流動,水聲嘩啦啦地很是悅耳。顧成明打着哈欠走出屋子,身上還穿着睡衣。對這種週末能一覺睡到天亮的傢伙,趙雨城向來是十分不屑的,當然當着顧成明的面,他沒敢把這種不屑表現出來,而是時不時地討好,畢竟這是一個妖怪,還是一個十分狂妄的妖怪。
趙雨城熱情地迎上去,“加個泵頭水流的更快。”他指着引水的竹節。
“我樂意慢。”顧成明都不瞥他一眼。
“唉,生活怎麼能拒絕進步呢?哦,不,你是妖。”
顧成明終於睜開眼瞪了他一下,覺得這個人類真是十分惱人,不修理一下不解悶。
林嘉佳正在不遠處澆花,不經意地往趙雨城這裡一瞥,正看到顧成明向趙雨城揮拳頭,拳頭還沒砸下,趙雨城就嚇得大驚失色,趕快往後躲,沒想到自己本來就站在臺階邊角,一個後退就從高臺上掉了下來,踉蹌了好幾步才勉強站穩,十分滑稽。好不容易站穩,一擡頭就看到了林嘉佳在看自己,覺得十分丟人,林嘉佳趕快把視線收回。只有顧成明哈哈壞笑着,趙雨城羞愧地低下頭。
蔡庸配置藥物的時候,留顧成明和趙雨城在旁邊幫忙,兩人一妖被瓶瓶罐罐包圍着,瓶罐裡裝滿各色植物的根莖,枝葉,藥香濃郁。蔡庸正拿着幾塊根莖研究着,向顧成明投去詢問的眼神,顧成明不耐煩地從旁邊一個罐子裡捏出幾多乾花,連看也不看就遞給蔡庸。剛遞出去手,就碰到另一隻手,正是趙雨城,“這個,這個更好。”
趙雨城的手裡抓着幾個圓通通的果實,一臉謙遜地笑着。
“切。”顧成明收回手,對趙雨城的熱臉回了個冰刀一般的眼神。
蔡庸終於做完了手中的事,他站起身伸伸懶腰,“春天貯藏的那批草藥也該曬曬了,今天天氣真好。”說完邊伸懶腰邊離開了。
顧成明正走着聽到這句話,突然停下來,身後埋頭走路的趙雨城一頭撞上他後腦,顧成明轉過身,趙雨城一臉驚恐地看着他,誰知顧成明也不生氣,而是一臉親切地攬過趙雨城的脖子,“我說,你那麼熱心,幫我們曬曬草藥怎麼樣?”
“哎呀,痛,痛……”趙雨城的脖子被顧成明嘞得緊緊的,吃痛地縮着脖子,但還是熱情地說,“沒問題。”
顧成明從抽屜裡拿出一把鑰匙扔在趙雨城懷裡,“跟我走,二樓拐角的那個貯藏間。”邊說邊在前引路。
到了貯藏間,趙雨城看了一下,也沒多少東西,抱着幾個盒子正要走,轉過頭,顧成明的臉迎頭逼近,近得能把他眼睛裡那點邪魅的精光看的一清二楚,“還有這些呦。”說完,“砰”的一聲,不知他從哪拿出幾個鐵盒子壓在趙雨城懷中的盒子上。趙雨城一個趔趄,好不容易站穩,發現懷中的東西高過頭頂,擋住視線,“太……太多了。”盒子後傳來悶悶的聲音。
“小心別摔了哦,這些可是蔡包子的寶貝。”顧成明拍拍手,十分好心地提醒道,然後大踏步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