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行走於朱州相對繁華的市井之中,四處張望着,突聽路人議論道:“你說奇怪不奇怪,一個和尚,卻守着那種地方?”
另一個路人接口道:“嘿嘿,看那和尚進又不進,走又不走,許是內心掙扎,拿不定主意啊……”
前者笑道:“真是奇也怪哉,我看那和尚要不是動了淫念,就是失了心瘋,這個世道,真是什麼事情都有……”
和尚?莫非是無極尊者?道蓮聞言眼睛一轉,上前賠笑道:“二位,二位,留步,小僧向二位打聽個事,我師父腦筋不太好使,今天早上在市井之中走丟了,不知二位有沒有見過?”
那兩個路人對視一眼,笑道:“果然……哈哈,你師父,是不是一個胖大和尚?”
“嗯……正是,不知二位有沒有見過?”道蓮忙道。
兩個路人似乎十分得意自己的所料不差,笑道:“你師父啊,坐在奼紫嫣紅樓底下不肯走,哈哈,你快把他拉走吧,搞得人家生意都不好做啊。”
“奼紫嫣紅樓?那是什麼地方?”道蓮問道。
路人一臉壞笑道:“奼紫嫣紅樓你都不知道,那是咱們朱州最有名的花樓啊,你看,從前面右拐,掛着大紅燈籠的便是。”
道蓮合十道:“多謝二位。”
姚勁揚撓了撓脖子,喃喃道:“道蓮大師……還擅長打誑語啊……”
二人來到奼紫嫣紅樓下,果見一個胖大和尚盤膝坐在門口。
那個和尚一臉橫肉,看起來有些兇巴巴的,脖子後面也被肥肉擠成了一層層的樣子,雙耳垂肩,雙目微閉,兩隻肥厚的大手扣着一串佛珠,再一顆一顆的撥着,穿着一件暗黃色的袈裟,遠遠看去,真像是烈日下的一尊坐佛,只可惜,地點卻是大大的不對。
這個胖大和尚坐在奼紫嫣紅樓門口踏步之旁,過往路人紛紛側目,不知這和尚爲何坐在花樓門口,更有甚者,站在遠處仔細打量,互相猜測議論着。
奼紫嫣紅樓是一座三層建築,相比於附近其他建築,這一座建築明顯更加秀麗華美,長長的挑腳上,掛着三個一串的大紅燈籠,樑枋之上,還纏着花花綠綠的絲綢,離得老遠,就能聞到其中散發而出的脂粉香氣。
道蓮與姚勁揚走上前去,道蓮輕聲喚道:“無極尊者?”
胖大和尚聞言雙目陡睜,直勾勾的盯着道蓮。
道蓮心道這和尚果然是無極尊者,便道:“小僧道蓮,先師是無戒禪師,小僧想向尊者打聽些事,不知方便不方便。”
無極尊者在聽到“無戒禪師”四個字時,雙眉一跳,仔細打量了道蓮幾眼,說道:“坐!”
“啊……”道蓮摸摸腦袋,怯怯的道:“這裡麼?”
無極尊者看了看奼紫嫣紅樓的入口,說道:“本尊現下還不能離開這裡。”
道蓮聞言,也不再多說,便盤膝坐在了無極尊者對面,姚勁揚無法,也只得跟着坐下。
道蓮坐下後,小心翼翼的問道:“不知尊者守在此地是……”
無極尊者嘆了口氣,反問道:“你真的是無戒老和尚的徒弟?”
道蓮點了點頭,無極尊者道:“你師父已經……你……”
道蓮一笑,說道:“是的,師父已經仙逝了,當時我恰巧不在寺裡,所以才逃過一劫……所以我今日老尋尊者,就是想得到一些線索,好查出真兇……”
無極尊者點了點頭道:“原來如此……道蓮,道蓮……嗯,你的額頭之上……”
道蓮明白,無極尊者一定知道許多自己所不知道的訊息,要想得到這些訊息,自己也必須以誠相待,纔可獲得無極尊者的信任,隨即說道:“小僧額頭之上本有一個‘?d’字香疤,也不知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現下小僧爲了掩人耳目,所以用了些易容之術,遮住了而已。”
無極尊者道:“原來如此……你還活着……善哉善哉,無戒老和尚總算沒有白死。”
道蓮聞言,忙問道:“尊者所言,是什麼意思,尊者知道小僧的身份,是麼?”
無極尊者雙目炯炯,盯視着道蓮說道:“道蓮,聽本尊一言,回去安分守己的過自己的日子吧,不要再追查下去了,安然度過一生,這也是你師父,還有……其他人的心願。”
道蓮聞言更加激動道:“不!難道我師父是因我而死?那我就更加不能置身事外了,師父不能死的不明不白,我必須將真兇揪出來,否則,小僧寢食難安!”
無極尊者聞言非但沒有生氣,反而露出微笑道:“好……無戒老和尚果然沒有白養你這十幾年,只是……此地確實不是說話之地,但本尊現下也不能離開,這……”
道蓮吐出口氣,努力平復心緒,說道:“不知尊者有何麻煩事,小僧可以幫您分擔麼?”
無極尊者稍一思索,說道:“其實也沒什麼告不得人的,本尊那個不成器的混蛋師弟,如今就在這花樓之中,本尊要抓他回去,所以自然要守在此間了。”
“原來如此……”道蓮終於明白無極尊者爲何守在此處不肯走了。
姚勁揚聞言,說道:“兩位大師不便進入這種場所,不如……我進入幫尊者找人如何?”
道蓮看了姚勁揚一眼,心道無極尊者的師弟,也就是曇鳶口中的無量尊者,竟能在花樓之內縱情享樂,自然不是易於之輩,而“淮西刀王”姚勁揚的脾氣也是不小,兩人一言不合,不免要大打出手,到時候事情自然更糟。
想到此處,道蓮起身說道:“尊者,姚大哥,你們在此稍後,還是小僧進去找人吧。”
“你?”無極尊者和姚勁揚同聲問道。
道蓮露出習慣性的微笑說道:“沒關係的,小僧是進去找人的,僅此而已。”言罷,進了奼紫嫣紅樓。
無極尊者看着入口,口中讚道:“好個和尚,本尊倒被比下去了!”
姚勁揚苦笑道:“道蓮大師……不知還要給我多少驚喜呢?”
道蓮右腳剛剛踏入硃紅色的門檻,便被兩個花枝招展的女子一左一右架住了胳膊。
左邊的女子叫道:“姐妹們快來看吶,好俊的小和尚,你們誰見過啊?”
右邊的女子一隻手掩口笑道:“媽媽說門口坐了個和尚,看來就是他了,到底經不住誘惑,還是進來了呀……”
道蓮剛要說話,卻涌上來更多的女子,七嘴八舌的聒噪起來。
“哎呀,好可愛的和尚,姐姐我還從來沒做過和尚的生意,想想都覺刺激,小和尚,選我吧,包你滿意!”一個年齡稍微大點,濃妝豔抹的女子說道。
旁邊一個年紀輕些的女子笑道:“哎呦,石榴姐,淨想佔些老牛吃嫩草的事兒,我看這個小和尚細皮嫩肉,一看就是個雛兒,怎能選你,要選,也要選我們這種年輕靚麗的纔對啊。”
“是啊,是啊。”一衆年輕女子紛紛起鬨。
左邊那個女子“啵”的一聲在道蓮臉頰之上親了一口,浪笑道:“怎麼樣啊小和尚,選我吧,我算你八折如何?”
右邊那女子“哼”了一聲,上半身狠狠壓在道蓮胳膊上,飽滿的胸脯壓的變了形狀,嬌聲道:“小和尚,還是選妹妹我吧,妹妹算你半價如何?”
道蓮苦笑道:“小僧不是來……”正要拒絕,卻聽到一個頗具威嚴的婦女聲音叫道:“閃開,閃開,浪什麼浪,一羣騷蹄子,都給我回去!”
道蓮一聽,明白是所謂的媽媽來了。
那媽媽扭着腰肢走了過來,雖已上了年紀,但因爲保養得不錯的緣故,倒也是徐娘半老,身材前凸後翹,極爲惹眼。
其他女子見狀,紛紛讓開了路,目光之中對着媽媽三分害怕,七分不服,但都不敢再開口了。
左右架着道蓮的女子也鬆開了手,站到兩旁去了。
媽媽看着道蓮,“咯咯”一笑,說道:“今兒個是怎麼了,剛纔門口坐着個老和尚不肯走,現在又來個小和尚,趕明兒我得去普陀山上柱香了……”
道蓮合十笑道:“諸位可能誤會了,小僧是來找人的……”
“哦,找誰?”媽媽臉上掛着笑說道:“咱們奼紫嫣紅樓別的沒有,就是姑娘多,小師傅莫非已經有了相好?若是沒有,老孃我的技術可謂咱樓裡最好的,免費讓你品嚐一遭如何啊?”說完,向道蓮拋着媚眼兒。
道蓮尷尬的摸了摸腦袋,笑道:“女施主大大的誤會了,小僧不是來找姑娘的,而是來找一個叫無量尊者的僧人。”
“僧人?”媽媽奇道:“真是奇了怪了,你是說,咱們樓裡還有和尚?不可能啊,騷蹄子們,你們還見過有和尚進來麼?”
一衆女子紛紛搖頭,說道:“沒見過啊……你是第一個,不好意思說,還找什麼藉口啊,嘻嘻……”
道蓮心道如此下去不是辦法,還有正事等着自己,於是提了口真氣,赫然叫道:“無量尊者何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