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邊亮起一抹魚肚白,慕容秋雨能清楚看到黎戩隱在銀色面具下的雙目閃爍着不悅之色。
他仗着身高優勢,居高臨下的看着慕容秋雨,冷聲開口,“平祥將軍,剛剛爲什麼要下令撤兵?”
他開口的第一句話,是質問。他喚她平祥將軍,一瞬間就拉開了彼此的關係。
慕容秋雨怔了一下,半晌才應道:“這麼做,自然有我的道理!”
“你的道理?你的道理就是放棄一個可以將敵人擊垮的機會,抱頭鼠竄?”黎戩聲音越顯森冷。
他想不明白,剛剛那麼好的機會,慕容秋雨爲什麼要鳴哨收兵!
虧他在混亂之中,還以爲是慕容秋雨受了敵人的算計受傷了,急三火四比慕容秋雨還先回到軍營,等着盼着她回來。
結果呢?
慕容秋雨沒理會黎戩的質問,淡聲對摺回軍營的趙凱囑咐道:“這人綁起來,喂點兒軟筋散,嚴加看管!”
說話間,她猛的將身前挾持的季廣推向趙凱。
趙凱下意識按住季廣,還沒待開口應聲,季廣就先嚷嚷起來了,“喂,你這女人,綁我也就算了,還要給我下藥。我是毀你清白了還是搞大你肚子了?”
“胡說八道什麼?”慕容秋雨聽到季廣這話,反手就賞了對方一巴掌。
這一瞬間,巴掌聲落地,衆人但凡帶着眼睛出門的,都能感受到慕容秋雨從骨子裡散發出的絕冷殺意。
是呀!他們怎麼會懂慕容秋雨心中的怒?
這季廣,前世設局算計愚不可及的黎墨,慕容秋雨孤身前去營救對方,結果自己卻身陷險境。
之後,季廣活捉了她,對她投了劇毒,令她無法排尿,憋的肚子腫脹如同臨盆產婦。雖然後來有毒醫相解,但是期間生不如死的過程,誰能理解?
最令慕容秋雨痛心疾首的是,那時她已經懷了孩子。被季廣硬生生折磨那麼久,甫一得救,便滑了胎!
所以,季廣沒有毀慕容秋雨的清白,他毀了的,是慕容秋雨曾經的孩子。他沒有搞大慕容秋雨的肚子,但是卻毒大了慕容秋雨的肚子。
“哎,你這女人怎麼這麼兇啊?母夜叉!”季廣捱了打,半晌纔回過神,一張口就憤怒的斥責起來。
慕容秋雨湊近季廣,劈手又是毫不留情的一巴掌扇過去。
伴隨巴掌聲落,她一字一頓,咬牙切齒的冷聲對季廣說:“別逼我動手殺你!滾遠點兒!”
這一次,話音落地,不但是季廣被嚇到了,連押制季廣的趙凱都渾身一顫。
他想都沒想,直接押着季廣朝營帳走去。汗滴滴,再待下去,季廣沒被平祥將軍打死,他要被嚇死了好嗎?
慕容秋雨眼見季廣被趙凱押走,這才轉過身來面向黎戩和張明揚,以及他們身後的衆兵將們。
“我知道,今晚我鳴哨收兵,你們很多人不能理解,甚至心存怨憤!”慕容秋雨開口,沉聲訴說着事實。
衆人皆沉默,算是直白承認了無法理解慕容秋雨的做法。
慕容秋雨深呼一口氣,揚聲解釋道:“你們也許覺得,我是個女人,所以我懼怕戰爭。我告訴你們,我慕容秋雨十四歲上戰場,十五歲封將,我不怕戰場殺敵。
可是我怕無休無止的戰亂,我怕無辜的生命終結在這個戰場上,我怕你們的父母雙親失去兒子,我怕你們的妻兒失去丈夫和父親!”
“……”一時間,衆人屏住呼吸,鴉雀無聲。
慕容秋雨攥緊雙拳,聲音有些疲憊,“今晚出兵偷襲,我們僥倖贏了一時,面臨的卻是後續東燕皇朝無休止的戰爭。這不是我想看到的!”
這話,隱含着另一個深意——今晚慕容秋雨出兵偷襲的目的只有一個,活捉敵方主帥,擾亂敵方軍心,爭取與東燕皇朝兵不血刃的解決戰亂問題。
當然,如果無法兵不血刃解決問題,那麼就只能拼個你死我活。而慕容秋雨之前已經說過,她……不怕戰場殺敵!
若此刻的慕容秋雨,還活在前世。那麼毫無疑問,她絕不會選擇兵不血刃的方案,直接就會開打。
重生一世,她學會了對敵人絕不心慈手軟的同時,也學會了用悲天憫人的方式收買人心。她知道將士們一腔熱血,不畏懼死亡。
可是,不畏懼死亡,不代表願意面臨無休止的戰爭。有戰爭,就會有傷亡。百姓生靈塗炭,流離失所,這是任何人都不想看到的局面!
慕容秋雨說完這些話後,轉身毅然決然的朝帳篷走去。
臨要進帳篷前,她止住腳步,冷聲下令,“雖說敵軍主帥被我們生擒,但是大家不要鬆懈防備,以免給對手可趁之機!”
黎戩心情凝重的折回帳篷時,慕容秋雨已經褪去身上的盔甲,將一頭長髮順肩披了下來。
他走到桌前,將臉上的銀色面具摘下,然後開始褪自己身上的盔甲。
再轉身時,慕容秋雨已經和衣躺在牀榻上,雙目緊閉。
黎戩深呼一口氣,邁步走過去,掀開薄被躺在慕容秋雨身側。
兩兩無語,黎戩心中百感交集。
想到今晚他當着衆將士的面,允諾了讓慕容秋雨當指揮使的。可是回到軍營,他卻又當着大家的面毫不留情的訓斥了慕容秋雨。
而慕容秋雨,她是一個那樣不願多做解釋的人。可是,因爲他的無理質疑,她不得不在身心俱疲的情況下,仔仔細細解釋她的目的。
想到這些種種,黎戩說不出自己心裡什麼滋味兒,更不知道此刻自己該說些什麼。
一陣沉默後,黎戩伸手握住了被子裡屬於慕容秋雨的手。
慕容秋雨僵了一下,有心想要掙脫出來。可是奈何,纔剛有所動作,就被黎戩更用力的握緊了手。
“七爺!”慕容秋雨無奈,睜開雙眼看向身側的男人。
黎戩薄脣抿了又抿,才拉下臉致歉,“剛剛的事情,是我太沖動了,你別往心裡去!”
這已經是他這樣傲嬌的男人,能說出的最真摯歉語了。
慕容秋雨睜着的眼底,似劃過一抹連她自己都不曾察覺的笑意,轉瞬即逝。
“沒放心上!我能理解七爺的想法。”慕容秋雨開口。
頓了頓,繼續說道:“只是,現在非常時期,內憂剛平,外患又來襲,七爺籠絡人心纔是王道。所以,這場仗能避免就得避免。”
黎戩聽到慕容秋雨提及這麼做是在給他拉攏人心,這便將她的手握的更緊了。
沒有人喜歡暴躁愛戰爭的帝王,賢明的君主,想的是怎麼平戰亂,保和平,國民昌盛。慕容秋雨,在努力給黎戩樹立民望!
意識到這一點,黎戩心裡更不是滋味兒。那種誤會了別人好意,狗咬呂洞賓的行爲,令他比吃了一隻蒼蠅還彆扭。
於是乎,被褥下,黎戩翻來覆去,無法安眠。這樣的結果,導致慕容秋雨也睡不安寧。
“七爺,別胡思亂想,睡吧!”慕容秋雨是真的睏乏,被黎戩這般翻來覆去擾的無可奈何,下意識就伸手摟住他,不讓他再翻來覆去。
“……”黎戩乍一被慕容秋雨主動摟住,整個僵住了。
慕容秋雨滿意的朝他懷裡拱了拱,尋找了個最佳睡眠姿勢,甜甜的沉入到睡夢之中。
徒留下黎戩豁然瞪大雙眼,激動的看着對自己投懷送抱的女人,亢奮的無法自持,卻又不敢再亂動分毫。
好半晌,黎戩才從震驚中醒悟過來。
他側目看着拱到自己懷中的慕容秋雨,脣角彎起肆意的笑容,乾脆伸手將嬌小的人兒緊緊納入懷中。
這還不止,他又貪婪的在她額頭印下一吻,才滿意的閉上眼睛。
這一覺,兩人疲憊,睡的都很香甜。
再睜眼時,已是日上三竿。
黎戩先行醒過來,正目光炙熱的緊鎖住身旁熟睡的慕容秋雨。
但見她睡的甚是香甜,紅潤的小嘴兒微微的抿着,長長的睫毛彎彎的翹着,光是看着就讓人覺得賞心悅目。
黎戩眸底蓄滿寵溺的深情,伸手輕輕的撫過慕容秋雨柔嫩的小臉兒。
修長指尖輕撫過對方鼻尖時,沉睡的可人兒微微的蹙了蹙眉頭,不悅的低嚀了一聲。似乎被擾了好夢,很不開心。
黎戩嘴角不自覺的揚起款款笑意,將那惡劣的指尖不停的在慕容秋雨面頰上游移穿梭。
最後,穩穩的停駐在慕容秋雨紅潤的脣瓣上。那裡,柔軟的不可思議,令他愛不釋手。
“唔!”慕容秋雨在睡夢中感應到有什麼東西在撫-摸她的脣瓣,揮手拍開,扭頭繼續睡。
偏偏,那東西被拍開後,像一條靈巧的蛇一樣,再次爬了上來,無盡的騷-擾她的脣瓣。
慕容秋雨不滿的睜開雙眼,她倒要看看是什麼東西擾了她的好眠。
甫一睜開雙眼,入目的,是黎戩那張疤痕縱橫交錯的醜顏,以及他格外晶亮深邃的眸子。
“愛妃,你醒了?”黎戩看到慕容秋雨睜開雙眼,立刻熱情的打招呼。
慕容秋雨沒好氣的翻了個白眼兒,“你要是不捉弄我,我還能睡!”
黎戩聽到慕容秋雨意有所指的指控聲,綻放出自認爲很俊朗的笑顏,“要不,你接着睡?”
慕容秋雨覺得自己看習慣了黎戩的醜顏,可是饒是如此,看到他因爲笑意而更顯醜陋的面龐,依舊嘴角抽了又抽。
哎,這男人太自戀,總以爲他笑起來是春光燦爛。殊不知,他一笑,天地震撼,人蹦鬼跳啊!
撇撇嘴兒,慕容秋雨蹙眉迴應道:“不睡了!”
都被弄醒了,還睡什麼睡?
黎戩聽到慕容秋雨說不睡了,眼睛即刻綻放綠光。不睡了的話,那他們可以……